雪粒子敲在玻璃窗上,像撒了把碎银。
顾长风反手闩上安全屋的门,大衣下摆还沾着半块冻硬的血渍——那是方才突围时替柳如烟挡的子弹。
沈砚秋接过他递来的牛皮纸袋,指尖刚触到边缘,灵气视觉里便炸开一片刺目的蓝,像有人拿烧红的铁签子戳她眼底。
"日军在搞灵脉武器化。"顾长风摘下棉帽,帽檐结着白霜,"资料里夹着张设计图,共振装置能把灵脉能量转化成可操控的...他妈的,他们管这叫'镜界系统'。"
沈砚秋翻开泛黄的纸页,铅笔画的线圈绕成诡异的螺旋,旁边用日文标注着"灵脉节点频率捕捉""异空间锚定"。
她的指甲掐进掌心,想起方才在洋楼里,屏幕上跳动的"北疆节点激活中"——那是顾长风抗联支队的根据地,是雪原下埋着战士骸骨的地方。
"等等。"林月瑶的声音从八仙桌那边传来。
她怀里抱着本黑皮典籍,封皮上的苗文被手汗浸得发亮,金蚕正顺着她手腕往书页里钻,"阿奶说过,苗疆古卷记载过'以铜为界,映魂为刃'。
镜界...可能不是普通的装置。"
沈砚秋凑过去,看见典籍里画着面青铜镜,镜中倒影长着獠牙。
林月瑶的手指抚过斑驳的墨迹:"这是祖先对抗山魈的法子,用镜子照出邪祟的本体。
可日军...他们要照的是灵脉的'本体'?"
顾长风的指节叩在桌上,震得茶盏跳了跳:"砚秋,你能复现那个装置吗?"
她望着窗外铅灰色的云,灵气在血管里发烫。
昨夜在洋楼,当她的手触到那台仪器时,有股冰凉的意识顺着指尖爬进来,像条蛇在脑仁里吐信。"我需要面镜子。"她说,"古镜,最好是有年头的。"
柳如烟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旗袍开衩处露出半截裹着绷带的小腿——方才突围时她替顾长风引开了追兵。"百乐门后台有面老镜子,"她抛来枚铜钥匙,"是前清姨太太留下的,据说能照见不干净的东西。"
深夜的百乐门像头沉睡的巨兽。
沈砚秋站在后台化妆镜前,镜框雕着缠枝莲,水银镀层剥落处泛着青灰。
她解开发髻,让长发垂落,灵气视觉里,镜面突然泛起涟漪,像有人往深潭里投了块石子。
"呼——"她闭紧眼睛,把所有注意力砸向镜面。
太阳穴突突地跳,像有人拿小锤子敲。
当再睁眼时,世界颠倒了。
化妆台在头顶悬着,脂粉盒里的珍珠滚向天花板;她的倒影站在镜子外,正朝她伸出手,指尖泛着和洋楼仪器一样的蓝光。
沈砚秋试着抬左手,镜中倒影却抬了右手——这是个完全倒置的空间,连时间的流动都慢了半拍。
"这就是镜界?"她喃喃自语,声音在空荡荡的空间里荡开。
忽然,镜面深处浮起串坐标,数字像活的银鱼,游进她的视网膜。
北疆,北纬47度,东经125度——那是顾长风支队活动最频繁的区域。
楼外传来巡捕房的警笛声。
沈砚秋猛地睁眼,镜子"咔"地裂开道缝,额角己渗出冷汗。
她摸出怀里的笔记本,指尖发抖地记下:"镜像空间呈三维倒置,意识可独立存在,疑似灵脉节点坐标:北疆47°125′..."
情报需要在黎明前送到老吴手里。
沈砚秋裹紧月白斗篷,刚转过弄堂口,就听见皮靴碾过青石板的声响。
三个巡捕从阴影里钻出来,手电筒光刺得她睁不开眼——是程世昌的人。
"沈小姐这是要去哪儿?"带头的巡捕摸向腰间,"探长说,最近风声紧,要送您回家。"
沈砚秋的灵气视觉里,他们的敌意值像三团跳动的火。
她悄悄捏碎袖中瓷瓶,薄荷味的雾气散出来——这是林月瑶调的情绪干扰剂,能让人产生短暂幻觉。
巡捕的手电筒突然晃向天空,为首的那个踉跄两步,瞪大眼睛喊:"飞机!
日本飞机!"另外两个跟着抱头鼠窜,撞翻了路边的煤球炉。
沈砚秋贴着墙根跑过,听见他们在身后喊:"别跑!
是...是幻觉!"
老吴的裁缝铺后间飘着线头烧焦的味道。
他推了推老花镜,把情报塞进炭火炉,火星子舔着纸页,"情绪干扰剂管用?"
"管用。"沈砚秋盯着跳动的火苗,"但加密信息里,'北疆'两个字的坐标显影了。"
老吴的手顿了顿:"延安那边该收到了。"
回到安全屋时,林月瑶正蹲在灶前熬药,药罐里飘着苦楝子的气味。"你又用灵气视觉了。"她抬头,金蚕正绕着她脖子吐丝,"灵气不是泉水,抽太急会枯的。"
沈砚秋脱了斗篷,露出内里浸透冷汗的旗袍。"如果我不做,"她摸了摸梳妆台上的镜子碎片,"谁来照见这些鬼蜮伎俩?"
深夜,沈砚秋独自走在法租界的梧桐树下。
月光把影子拉得老长,她忽然停住脚步——灵气视觉里,拐角处的邮筒后藏着团暗红的敌意。
"出来吧。"她转身,声音里不带半分颤,"你们要的情报己经送出去了。"
两个黑影从邮筒后窜出,刀光在月光下闪了闪。
沈砚秋闭眼,镜像空间在脑海里展开——她看见自己往左躲,而刀会从右边劈来。
等再睁眼时,她精准地往右跨了半步,刀锋擦着鬓角划过,带落几缕发丝。
"怎么可能?"其中一个杀手咬牙,刀掉在地上。
沈砚秋弯腰捡起刀,刀尖抵住他咽喉:"因为我能看见你们的'倒影'。"
第二天清晨,顾长风攥着封电报冲进安全屋,纸张边缘还沾着东北的雪末。"延安回电了,"他的睫毛上凝着冰晶,"镜界计划是最高优先级目标,让我们组建特别行动组。"
林月瑶放下药碗,金蚕"唰"地竖起触须。
沈砚秋擦着刚缴获的刀,抬头时正撞进顾长风的目光——那里面有雪地里烧了三年的篝火,有弹雨中递来的最后半块饼。
"砚秋,"顾长风把任务书推到她面前,"组织任命你为战术指挥。"
她的手指抚过纸上的红印,突然想起昨夜镜像空间里,那个朝她伸手的自己。
墨迹在灵气视觉里泛着暖光,像团终于攥紧的火。
北疆某处雪峰之上,少年裹着褪色的灰布衫,正往冻硬的军用水壶里灌雪。
他胸口突然发烫,那枚祖传的青铜锁片泛起刺目的蓝光。
山风卷着雪粒灌进衣领,他听见有人在云里说话,声音像极了阿奶临终前的呢喃:"你终于来了...我们等你很久了。"
安全屋的窗台上,那面裂了缝的古镜突然震颤起来,镜中倒影里,洋楼地下室的实验设备正泛着幽蓝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