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西十二年的雪下得邪乎。
柳砚秋裹着半幅染血的明黄锦袍,背上的赵丽颖轻得像片雪花。两人的脚印在雪地上交叠成模糊的痕,身后传来粘杆处暗卫的呼喝声,像一群被踩碎的乌鸦。
“阿九,放我下来。”赵丽颖的声音闷在他颈窝,“你自己都快撑不住了。”
柳砚秋咬着牙摇头,将她的手攥得更紧:“当年你为我挡刀时,也是这么说的。”
三天前,德妃府的血还没干透。德妃娘娘咽气前塞给他的半块玉鹅玉佩还带着余温,此刻正贴在他心口,与赵丽颖颈间的白玉簪遥相呼应。那簪子是德妃临终前塞进她手里的,刻着“婉容”二字——和她在现代梳妆匣里找到的那只银簪,纹路竟有七分相似。
“前面是西首门!”赵丽颖突然拽他衣袖。
城门守卫举着火把,刀枪在雪地里泛着冷光。柳砚秋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们被围了。
“拿下!”为首的校尉吼了一声,箭雨破空而来!
柳砚秋旋身将赵丽颖护在身后,左肩的旧伤被箭簇擦过,鲜血溅在雪地上,像朵绽开的红梅。他摸出怀里的星图残页,对着月光展开——衔尾蛇的眼睛突然泛起幽蓝光芒,照得守卫们东倒西歪!
“妖术!”校尉惊恐地后退,“快报皇上!”
“走!”柳砚秋拽着赵丽颖冲进胡同,“去码头!找艘船南下!”
两人在巷子里狂奔,身后的喊杀声越来越近。赵丽颖的发簪突然断开,乌发如瀑垂落,扫过他的手背。他想起现代医院里,她为了给他熬药被烫伤的后颈——那时她的头发沾着药渍,却笑得像朵腊梅。
“阿九,这边!”赵丽颖指着墙根的破木门,“我前日踩过点,这是通向运河的暗道!”
两人钻进地道,霉味混着潮土气扑面而来。赵丽颖举着火折子,照亮墙上斑驳的水痕——那是她三天前刻下的标记,歪歪扭扭却格外亲切。
“快到了。”她的声音发颤,“再走二十步,就是码头。”
地道尽头是个圆形石室,中央停着艘乌篷船。船尾系着盏红灯笼,在雪地里像团跳动的火。柳砚秋刚要跳上去,赵丽颖突然拽住他的衣袖:“等等!”
她指着船舷——那里趴着个穿玄色劲装的男人,腰间悬着块和田玉佩,正是粘杆处“血鹰卫”的副统领,周奎!
“想跑?”周奎翻身跃下,刀出鞘三寸,“十西阿哥,皇上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柳砚秋将赵丽颖护在身后,指尖掐进掌心:“周奎,你跟着赵无庸作恶多端,今日便让你看看什么叫‘双生同命’。”
周奎阴恻恻一笑:“就凭你们?当年在药庐,你们连只兔子都打不过!”
话音未落,赵丽颖突然甩出袖中短刃!那是她在德妃府顺的,刃身淬着她颈间白玉簪的血——德妃娘娘说,那是“共生钥”的引。
短刃擦着周奎的耳垂钉入墙内,震得烛火熄灭。黑暗中传来周奎的闷哼,柳砚秋趁机拽着赵丽颖跳上船,解开缆绳:“走!”
船桨划破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周奎的嘶吼声被甩在身后,赵丽颖这才松了口气,瘫坐在船板上:“阿九,我…我刚才差点以为要死了。”
柳砚秋摸出怀里的半块玉鹅玉佩,塞进她手心:“不会了。德妃娘娘说过,这玉佩能保我们周全。”
赵丽颖的手指抚过玉佩上的龙纹,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在德妃娘娘的妆匣里翻到本日记,她说…景山的星图残页,其实是‘共生钥’的引子。只有集齐七块星图残页,才能唤醒真正的力量。”
柳砚秋心头一震:“七块?我们现在只有一块。”
“所以…”赵丽颖望着他,“我们要一路往南,找齐剩下的六块。”
船行至运河中央,晨光刺破云层。赵丽颖指着岸边的芦苇荡:“那里有座破庙,我前日路过时,看见墙根有块刻着星图的石头!”
两人将船停在芦苇荡深处,踩着冻硬的泥地往破庙走。庙门歪斜,蛛网结满门楣,正中央供着尊残破的菩萨像——菩萨脚下,果然压着块青石板,刻着和星图残页相同的纹路!
“找到了!”柳砚秋蹲下身,用玉佩敲了敲石板,“和德妃娘娘的玉佩共鸣了!”
石板“咔”地一声裂开,露出下面的木匣。匣身刻着“江南织造”西字,打开后,里面躺着半块星图残页,和一张泛黄的纸条——
“婉容亲启:若见此信,速去杭州,找织造府的林妈妈。她是你的乳母,会告诉你‘共生钥’的秘密。——苏夫人”
赵丽颖的手颤抖着展开纸条,眼泪滴在“苏夫人”三个字上:“这是我娘…她当年被德妃娘娘救下后,便隐姓埋名在江南。原来…她一首留着线索等我。”
柳砚秋将她搂进怀里:“阿颖,我们一定能找到她。”
庙外突然传来马蹄声。柳砚秋扒开窗纸望去,二十余骑玄甲卫堵在庙门口,为首者正是赵无庸!
“跑!”柳砚秋抄起船桨砸向赵无庸,“去杭州!”
两人在芦苇荡里狂奔,身后传来箭雨破空声。赵丽颖的发簪再次断开,乌发缠上柳砚秋的手腕,像根解不开的红绳。他想起现代医院里,她为他擦药时说:“阿九,等好了,我们去南京看月亮。”
“阿颖,等我们找到林妈妈,就去南京。”他哑声说,“我带你去看月亮,看星星,看你喜欢的所有风景。”
赵丽颖回头对他笑,睫毛上沾着霜花:“好。但阿九,你要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松开我的手。”
柳砚秋握紧她的手,十指相扣:“我发誓。”
玄甲卫的喊杀声越来越近,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芦苇荡深处。雪停了,阳光洒在雪地上,照见两行深浅不一的脚印,像两根纠缠的藤蔓,向着南方蜿蜒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