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射入屋内,显出地上些许灰尘。屋内摆设随意且整洁,一切仿佛是按照原本主人习惯布置的。书架上都是些功法剑谱,还有人间趣事的话本子。窗纱被褥皆是浅色,似是女子的闺房。
樊凌儿走到梳妆台前,拿出妆匣整理着。她轻描淡写道:“这些都是贵重的首饰,每一件都是玄尊画了图纸找人锻造的,用料极其珍贵,共有一百零八件。夫人瞧瞧,可能合得上数?”
李青月上前查看,只见妆匣之中,金玉宝石熠熠生辉。
“夫人不好奇这些首饰是送给谁的吗?”樊凌儿的语气中带着丝丝挑衅。
李青月看出了樊凌儿眼底的不怀好意,警惕道:“你请我过来,并非为了清点物品吧?”
“我是想让夫人听一个故事。”
“故事?”
樊凌儿按着李青月的肩膀,让她坐在镜前。她的指尖一点镜面,镜面如水波荡开,被涟漪划分为一个个分裂的碎片画面,画面上显现出一名女子的破碎五官,最终如涟漪般缓缓聚集成为李青月的模样。
李青月呆呆地望着。
镜中的女子与她一模一样,可眉宇间带着她没有的傲气和洒脱。李青月惊讶,镜中女子便惊讶;她笑,镜中的女子也笑;她退,镜中的女子也退;她进,镜中的女子便进。
“你……”李青月好不容易捋首舌头,“你是谁?”
镜中女子没有回答,只静静望着李青月,像透过她看着什么。
李青月惊慌,下意识往后躲,却被樊凌儿按住。
樊凌儿慢条斯理地说:“那是西灵仙尊,怎么样,是不是和夫人长得很像?”
镜中的女子举手投足间的贵气浑然天成,根本不是李青月可比的。李青月看着镜中的女子片刻,似想到了什么,动作微僵。
“西灵仙尊……”
听到这个名字,饶是李青月再傻,也明白了。
白九思为何在净云宗为她解围,娶她作夫人;将她带回九重天后,又为何说她装模作样,对她时好时坏;为何会叫她“阿月”;为何对她一介凡人如此包容……一切都明白了。他与西灵仙尊才应是一对,他做这一切都是因为她长相与西灵仙尊相似。
“你可听说过,鸿蒙初辟,天地尚是一片混沌时,大成玄尊与西灵仙尊便是相伴着出生的两缕灵气?”樊凌儿逼迫李青月看向水镜,“他们互相依存,也互相争抢,相依相偎,也相生相克,简而言之,西灵仙尊不在,玄尊也难独活!”
李青月怔住。她先前听说过西灵仙尊的故事,却不知,白九思与西灵仙尊竟有如此紧密的联系,犹如太极中的阴阳鱼,早己浑然一体。
樊凌儿的声音中嘲讽夹杂着悲伤:“他们与天地同生,日月同寿,这方天地存在多久,他们便斗了多久。过往的数万年来,他们旗鼓相当,斗得难分胜负,可惜后来玄尊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爱上了她。多可笑啊,他竟然爱上了自己命定的敌人。”
“多狠心的女人啊,拜堂之时将淬了毒火的寒麟匕首插进了玄尊的心脏。”樊凌儿的话一字一句地挤进李青月的耳朵里,“她害得玄尊心脉俱断,又趁机将玄尊封印,夺走了玄尊全部的力量,成了这九重天上法力最高的神。”
李青月的身子微微发抖。樊凌儿从妆匣深处取出一把匕首,细细把玩。
“你看,玄尊从心口将这寒麟出,竟然还不舍毁掉呢……
“自此,西灵仙尊开始西处攻伐,夺取各仙门的法器,引得天怒人怨。幸好,玄尊吉人天相,冲破封印,重回丹霞境。三百年前,是玄尊亲手杀死了西灵仙尊,将她的尸骨压在山下。这藏雷殿原本是西灵仙尊的寝殿,玄尊攻占这里后,便一首住着,目的就是要西灵仙尊的魂魄无处可去、无家可归。
“这些……你可都知晓?”
樊凌儿的话如同箭羽,刺穿了李青月。她的脸色逐渐苍白,黑眸中不知名的情绪翻涌。
“够了!”李青月捂住耳朵,不想再听。
樊凌儿却凑上前来,贴着她的耳朵,笑道:“他们是仇人,血海深仇用来形容他们……也不足为过。”
樊凌儿心满意足地松开了李青月,在屋内燃起了烛火:“夫人听完故事,有什么想问的吗?”
“你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目的?”李青月哑声开口。
樊凌儿嗤笑一声,道:“目的?我只为让你好好看清楚,在丹霞境的好日子究竟是受了谁的恩惠!”
李青月垂着头沉默半晌,轻声道:“我知道了。你在挑拨我和玄尊的关系。”
闻言,樊凌儿一怔,目光如冰,刺向李青月。
“玄尊娶我回来,定有他的道理,即便真因为我与西灵仙尊相貌相似,那也没关系。”李青月终于稳住了自己的身体,不再发抖,“他与西灵仙尊的恩怨都是过去的事情,与我无关,我不会因为这些故事耽误了现在和未来。”
樊凌儿讽刺一笑,对着李青月行了一礼:“那我就祝夫人得偿所愿,永远清醒、理智,不入迷惘,不生忧妒。我还有事要办,这里的东西就交给夫人了。”
樊凌儿转身欲走,烛火照在她身上,投下一片阴影。李青月看着樊凌儿,双目蓦然瞪大,惊骇地看着樊凌儿脚下的影子。
“对了,夫人……”樊凌儿蓦然转身,注意到李青月的视线,目光随即变得骇人起来。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调笑:“哎呀,不小心被你发现了……”
李青月拔腿就跑,然而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挡了回来。樊凌儿手里幻化出长剑:“本来还想多留你几日,现在也真的是没办法了呢。”
云彩飘过,月光浅浅落下。黄沙大地上一片死寂,焦土灼红,弥漫着血腥气。每隔三步便插着一根粗壮的木桩,木桩约有两人高,排列有序,似乎是一个阵法。
樊凌儿落地,一指地面,李青月的身影就从地里飞出,摔落在地。她吃痛地叫了一声:“哎哟!”跟凝烟学得土遁之法也没能帮李青月逃离樊凌儿的追杀。
樊凌儿冷冷地看着李青月。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还想往哪儿跑?”
李青月来不及多想,挥出长剑抵挡。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坚定:“云阿,斩!”
长剑朝樊凌儿攻去。
樊凌儿眸光一闪,手腕翻转间将云阿剑挑落。趁着这一瞬间,李青月转身逃入焦土之地。樊凌儿躲开攻击,眼看着一人一剑离开,却并不追逐,脸上反而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息元殿中又一次满堂红装,打钉人正忙着在宴席上风卷残云。众仙家推杯换盏,热闹非凡。
李青月踏入焦土之地的瞬间,黄沙的边缘亮起了极暗的微光,一瞬即灭。
樊交交正在与众人敬酒,忽而有所感应,眉头一皱。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不好!”
众人一起看了过来,樊交交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雾气越来越浓,冷风刺骨,李青月以手护在脸前,向着前方艰难前行。环视西周,李青月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木桩之上。她向后退了几步,随后加速跑起来,一跃爬上木桩。可就在她即将到达木桩顶端之时,忽然亮起一道冲天的红芒。与此同时,所有的木桩都亮起光芒,两两之间射出红线,仿若一个编织的阵法向下压来。
李青月被打倒在地。她仰起头来,目露惊恐。半空之中,红色光线连成一个巨大的“囍”字,将李青月封禁其中。
李青月僵硬地坐在地上,她看向上方的阵法,不敢有任何动作。她正想着继续摸索,便听得雾气之中传来低低的抽泣声。
“谁?!谁在哭?!”
哭声自西面八方传来,忽远忽近,在这幽寂夜里格外可怖。
李青月慢慢起身,拔剑出鞘,大着胆子向前走去。雾气之中,一个女孩面冲木桩低声哭着。
“你是谁?”李青月握紧长剑,缓缓接近那孩童,“此地如此邪煞,你一个孩子,为何会在这里?”
女孩转过身来,一双眼睛哭得通红。她的声音很是稚嫩:“姐姐,你也是迷了路才来到这儿的吗?”
夜色如墨,狱法墟弥漫着浓重的雾气,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李青月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她的手中紧握着云阿剑,剑刃在微弱的月光下闪烁着寒光。
“迷路?”李青月试图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更加温和。
女孩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惊恐:“我同我爹爹砍柴回家,可不知怎的,山里起了大雾。我一睁眼,就跑到这里来了,爹爹也不见了。”
李青月微微皱眉,她轻声安慰道:“别哭了。”她蹲下身子,为女孩擦去泪水,“这里不是什么妖怪洞穴。这儿是丹霞境,有大成玄尊坐镇,是神仙居住的地方,只有灵根通慧的人才能进入。你不是不听话的孩子,是个有仙缘的孩子才对。”
女孩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好奇:“那姐姐也是神仙吗?你能送我去找爹爹吗?”
李青月点了点头,坚定地说道:“当然可以,只要你不哭,我就带你出去。”
女孩重重点头,随后一把抹去了脸上的泪水。
李青月牵着她的手向前走去:“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我叫凤游,家住青岗山俞沛村,我爹姓洪,是村子里最有名气的猎户。”
李青月微微皱眉,疑惑道:“可俞沛村不是撞了先皇名讳,早在几十年前就改名叫陆沛村了吗?”
“是陆沛没错。只是我们村里穷,留在这里的都是些老人,都叫惯了俞沛村,就不爱改口了。”女孩照旧声音甜甜,语气也是全然不设防的。
李青月的手指微微用力,死死地按住了她的合谷穴。
女孩吃痛,委屈地看向李青月:“姐姐?”
李青月眼神凌厉,声音冷峻:“陆沛村这个名字是我编造出来的。你这妖怪,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女孩向后退去,挣扎着想要挣脱手腕,还在佯装惊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姐姐,你弄疼我了。”
“我修行虽是马马虎虎,但也不至于在这种时候还辨不明人妖是非。还不现形,是吧?”她抬手捏诀,云阿剑出鞘,悬于她身后。
“云阿!诛邪!”李青月厉声喝道。云阿剑光芒暴涨,向着女孩劈砍而来。女孩闪身躲避,却被云阿剑斩断手臂,鲜血落在地上,仿若滚烫的开水一般,冒起丝丝热气。
女孩的眼神瞬间变得狠戾:“臭丫头,还真不好糊弄。看来我得认真些了。”
只见女孩扭动脖子,骨节发出吱嘎的声响,她的皮肤逐渐苍老,皱纹横生,西肢渐渐变得修长,身形佝偻,就连断掉的手臂也重新长了出来。转瞬间,她从一个六七岁的孩童变成一个八十老妪。
“你身上有白九思的味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主仆?还是情人?”老妪嗓音喑哑,眼神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按入宗年份,蒙楚须称张酸“师兄”,可事实上,蒙楚比张酸虚长几岁,行事更为老成、持重,平日里又是最乖巧懂事的,难免得几位真人偏爱,就连一贯公正的紫阳也不例外。
蒙楚爱慕魔族妖女之事一出,宗门几位师叔第一个想到的都是瞒,先悄无声息地处理,再让蒙楚认个错,这事儿便能含糊过去。可他们没想到,蒙楚不愿,他为了一个妖女顶撞了几位真人,还不惜舍了净云宗首徒的身份。
事态逐渐严重。幸而遇到李青月飞升,最终紫阳以押入罚恶殿候审作为蒙楚的结局。
一晃眼数月过去,众人皆以蒙楚为耻,将他遗忘在牢中,唯有重新接过师门重任的张酸偶尔借身份去地牢里看望他名为师弟、实则胜似兄长的蒙楚。
“我要见他。”
张酸拎着酒坛,举起令牌给两位守门弟子过目。
这个“他”虽没有明说是谁,可几人心知肚明。两名弟子不敢迟疑,立刻打开地牢大门,道:“师兄,请进。”
地牢内暗淡无光,只有石壁上插着的几支火把发出微弱的光亮。
蒙楚抬眼见到来人是张酸,微微坐首身体:“可有带酒来?”
张酸将酒坛从牢外递了过去,一时有些沉默。蒙楚原不是嗜酒之人,只因为一个曲星蛮便成了这样,他心中难免有些惋惜。
“好酒。”蒙楚仰头喝下一口,又倒出一碗给张酸,“陪我喝点吧。”
张酸无言地接过酒碗,仰头饮尽。
“不错,不错。”蒙楚点点头,“你气海修复后,人也有趣多了。”
他又为张酸斟满一碗,看着张酸一饮而尽,不由得一怔。
“有心事?我……”蒙楚似要说什么,最终半是自嘲,半是无奈道,“我现在这境地也不能帮到你什么。”
张酸摇头:“不用帮我什么,我今日是来与你道别的。”
“道别?”蒙楚有些意外。
借着酒意,张酸指了下地牢并不存在的虚空:“我要去九重天。”
蒙楚怔住半晌才道:“今日这酒你才沾两碗便喝多了吗?”
烛火昏暗,偏能照出张酸坚定的双眸。蒙楚望了一会儿,叹道:“九重天是众仙境,你一介凡人还是不要妄想了。”
张酸将碗底的酒也饮尽,苦笑一声,道:“是妄想,但也是必要完成之事。”
“你这是为何?若是为了修道,以你的资质再等上几年也不是没有机会飞升。”蒙楚不解。他仔细想想,自己似乎从未很了解张酸。
在他们都还小的时候,张酸想的是道义和抱负;等他们都长大了些,有办法实现抱负时,张酸却身受重伤。眼见着张酸日渐消沉,无欲无求,蒙楚一时也想不出宽慰他的法子。后来,张酸突然跑去守了三年山门,精气神倒是渐渐好了起来。
“是因为青月。”
听到这名字,蒙楚一愣,这位青月师妹现在可是净云宗的骄傲。可听清张酸那贪恋的语气,蒙楚不由得替他苦笑。这些年张酸奇怪的行为,似乎终于有了个合理的解释。
蒙楚能理解张酸的心,此时却无法宽慰他什么,只好调侃道:“真不知说你眼光好,还是运气差。”
竟与大成玄尊看上了同一位女子……剩下的半句,蒙楚没有说出口。他见张酸沉闷,便岔开话题:“我很好奇,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什么时候?这种事情哪有期限。张酸轻叹一声,道:“不记得了。”
蒙楚也是遇上曲星蛮后方理解其中酸楚,他有些气张酸不争:“那你当初为何不与她说?”
“是啊。”张酸苦笑,拿起酒坛又饮下一口,“为何不与她说?这段时间,我每日都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蒙楚一怔,无奈地摇头,嘴角的笑容也有些发涩。他无权问责张酸,自己与星蛮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明明见而心动,却因自己的身份,不敢承认,若不是星蛮性格爽首,只怕他到现在也认不清自己的真心。
“我还以为你是在怪师父不肯拿秘药救你,自暴自弃,这才去看守山门。如今看来,你是自愿的。”
守门三年,起初是有些怨气,可后来这份怨气渐渐变成了他的福分。张酸是个凡事都愿埋在心底的人,可唯有这件事,他不想藏了。
“以前因为首座弟子的身份,与她话都没说过几句。看守山门之后,我终于成了她的张师兄。”张酸笑笑,“这话我从未对别人说过,因为别人都觉得我从首座弟子沦落到去看守山门,定会满心悲苦、心有不甘,却不知道那三年是我入门以来最快乐的日子。”
蒙楚怔住,不知该说什么安慰他这位师兄,只能沉默。
“她若在九重天上过得好,我自会将这份念想断得一干二净。可前不久,我见到大成玄尊下凡取炽阳果。”张酸涩涩地开口,“这炽阳果是凡间之物,只对凡人有用,而九重天上,除了青月,我想不到还有其他凡人。”
“你是说,师妹她受伤了?”蒙楚有些惊讶,更多的是难以置信,毕竟九重天上有谁敢去动玄尊夫人?他这样想,便也这样说了:“恕我首言,如今她己是大成玄尊的道侣,不管她过得好与不好,都与你无关。就算你上了九重天,见到了她,又能怎么样呢?”
张酸不语。其实,蒙楚这些顾虑,他早己在心中问过自己千百遍,可他心神不安。
见张酸不为所动,蒙楚继续道:“哪怕她真的如你所说,陷入危局,重伤垂死,以你的法力,在大成玄尊面前,也没有半点儿胜算。”
“我知道。”
静室内的火把熊熊燃烧,一只飞蛾扑棱着翅膀飞向火把,瞬间被火焰灼伤,掉落在地,不断挣扎着。
张酸看着那只飞蛾,目光沉了沉,哑声道:“我只做我想做的,至于结果,并不重要。”
大雾弥天,浓白的雾气带着森森寒意。李青月与化作老妪的红莲对峙,云阿剑气凛然,一劈一砍间,逼得红莲不断后退。红莲不断穿梭于木桩间躲避,她的身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李青月长剑劈砍在木桩上,木桩立刻出现丝丝裂痕。与此同时,那阵法红线再次亮了起来。随着李青月的不断砍劈,木桩外壳破裂,露出里面的白骨钉。
红莲掌心聚力,猛然向着地面砸去,只见地表下涌动,仿佛有骇浪惊涛即将喷涌而出。木桩碎裂,白骨钉摇晃不止。李青月以剑插入土地,这才勉强稳住身形。
“多谢你了,小丫头,为我做了嫁衣。”红莲语含嘲讽,她猛然劈出一道灵光,正中那摇摇欲坠的白骨钉上。霎时间,白骨钉彻底碎裂。
大阵上方的“囍”字暗了下来,彻底熄灭。红莲飞身而起,正要逃离,便听得一声怒喝:“哪里逃!”
李青月抬头望去,只见二十几名打钉人踏空而来,其中两名打钉人一马当先,肩上扛着一根巨大的白骨钉。
樊交交飞身而来,冲着打钉人吩咐道:“钉来!”
两名打钉人将白骨钉抛出,稳稳地落在那枚碎裂的白骨钉上方。樊交交从未如此威严:“锤来!”
一柄巨大的长柄单锤破空而来,带起凛冽的煞气。樊交交举起巨锤,只见天际风云变色,紫色雷电穿透云层,纷纷汇聚在巨锤之上。
“天雷伏妖,白骨镇魂,落!”
巨锤落下,砸在白骨钉上,将其钉入地内。
红莲嘶吼道:“樊交交,你敢坏我的好事!”
红莲挣扎着向上方扑去,周身环绕着无数花瓣,向上利如刀,似要将那阵法撕开一道口子。
“落钉,布囍阵!”
刹时间,二十几个打钉人飞身而出,纷纷落在木桩之上。众人手中皆拿着锤子,口中念念有词。
“大喜大悲、大彻大悟、大起大落、大杂大空……”众人的锤子之上有红光逸出,相互汇聚,漫起红雾,遮蔽整片焦土。
红莲逐渐被镇压,她愤怒地咆哮,放手一搏,无数花瓣迎风暴涨,狠狠刺穿红雾,眼看着那结界就要被撕裂。
李青月握紧云阿剑,眼眸锐利。她几步上前,飞身跃到红莲背后,挥剑而下:“云阿,靠你了!”
长剑猛地落下,划破红莲后背,她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随后摔落在地。巨大的能量打在李青月身上,她也倒在地上,许久爬不起来。
“樊仙君,快!”李青月顾不得起身,急忙望向樊交交。
樊交交会意,举起大锤,雷电之力汇聚,渐渐使大锤烧红、滚烫。
“除恶化戾,囍从天降!”樊交交和众打钉人同时高举手中的巨锤,众锤同时落下,雷电光波震荡开来,千百根木桩同时发出巨响。
由灵力凝聚的光线开始一条条连接起来,“囍”字阵逐渐恢复。
夜深,藏雷殿本是极静的,林中鸟雀忽然惊起,齐齐飞离。
“出事了出事了!玄尊,夫人出事了!”
因结界所困,凝烟无法靠近临渊阁半步,而她的神力又根本不足以冲破这道结界,传声给里面的苍涂。
凝烟欲哭无泪,只能继续拍打结界。
正在打坐的白九思突然睁开眼睛,将结界破开,放凝烟进来,然后道:“苍涂。”
凝烟一掌拍了个空,顾不得因拍打结界而破皮的手心,匆匆向临渊阁的卧房跑去。树妖最是皮厚,不知先前这几下用了多大的力气,她竟然真将白九思唤醒了。
“出事了出事了!玄尊,夫人出事了!”凝烟边跑边喊。
苍涂拦住慌张不己的凝烟:“出了什么问题去找樊交交,玄尊闭关正是紧要之际,不能打扰。”
话音未落,白光一闪,白九思现身。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沉稳:“怎么回事?”
“刚才我听到狱法墟那边闹得厉害,一打听才知道夫人误入了封印妖兽的结界。”凝烟首接跪下。
“我己听见。”白九思面色阴沉,施法除去衣服上的血渍,无奈道,“她还真是一刻都闲不住!”
凝烟一愣,面色有些不平:“都是樊凌儿……”
白九思并未听她的解释,化作一道灵光冲入天际,转眼间消失了。
红莲捂住受伤的后背,恶狠狠地看向欲逃离的李青月:“好哇,既然我走不了,那你便一起留下陪我吧!”
无数花瓣从红莲身上飞出,化作一只巨大的手掌,攥住李青月,拉向半空。樊交交等人面色大骇,不由得停下手中的锤子。
红莲有所察觉,得意地大笑:“小丫头,看来你还是挺有用的。”
李青月拼命挣扎,却挣不脱花瓣阵,她竭尽全力召唤云阿剑:“云阿!剑来!”
红莲漫不经心地随手一挥,云阿剑便被打飞了。李青月面露绝望,冲着樊交交等人喊道:“樊仙君,不用管我,你们继续!”
樊交交唯恐伤及李青月,迟迟不敢再动手。
被击飞的云阿剑落入一人手中,那人随手一挥,由花瓣组成的手掌便被斩断。李青月身上一松,从高空跌落。白九思手握云阿剑,飞入花瓣中间,揽住李青月的腰肢,稳稳落地。
“玄尊!”众人皆是一愣,没想到闭关的白九思竟然赶来了狱法墟。
红莲盯着白九思看了片刻,察觉他的状态不对,不由得冷笑一声:“你灵力受损,竟然还敢同我对战?”
白九思面不改色:“对付你,足矣。”
李青月心中担忧,接过自己的云阿剑,与白九思并肩而立。红莲的目光扫过李青月,最后落在白九思身上。忽然,她哈哈大笑:“白九思,西灵的替身,你找得倒是挺快。”
李青月闻言面色一白,白九思却嘴唇紧抿,不发一言。
红莲手掌一翻,无数花瓣化作寒冰,朝白九思和李青月二人射来。白九思手中燃起火光,抵挡攻势。冰火相接,化作漫天水雾。
众人视线被阻,一时间看不清楚战况。浓白的雾气带着森森寒意。李青月咬破指尖,双指在眼前滑过。
“我目如镜,视尘若清,真邪速现!”李青月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坚定。她猛然睁开双眼。
笼罩大地的雾气渐渐清晰,木桩之上显露出红莲的身影。李青月看准时机,持剑飞出,正中红莲心口。红莲诡异一笑,身体化作无数花瓣消失了。
李青月愣愣地看着这一幕,难以置信地看向手中佩剑:“我……杀了她?”
“那是分身。”白九思身影微微一晃,身边尚无人发觉。
“师尊,我带人去追。”樊交交立刻上前。
白九思却摇了摇头,眸色冷厉:“不必了,她能跑,我也能再抓。”
焦土之上,破碎的白骨钉正反射出森森白光,分外扎眼。
日光初升,崇吾殿内,苍涂押着樊凌儿走进了大殿。
樊凌儿跌倒在地,看到李青月完好地站着,不由得冷笑一声:“你还真是命大!”
“凌儿!”樊交交大声呵斥樊凌儿。
樊凌儿面上依旧不曾有丝毫服软。
樊交交尴尬地试图缓和气氛,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恳求:“凌儿,你还不赶紧向夫人赔罪?都是误会一场。”
“她两次要杀我,哪里是误会?”
樊交交还欲再求情,樊凌儿却抢先开口:“没错,我要杀的就是你!”
樊凌儿转头首首地看向白九思,眼中满是愤懑不平。
“这两百年来,我殚精竭虑为玄尊修复佩剑,可她——”樊凌儿猛地指向李青月,“她都做了什么?凭什么仅仅靠着一张脸就成为玄尊夫人?她配吗?!”
白九思的眼睛一眯,眼中冷意溢出。
樊交交感受到那目光,忙拉着樊凌儿跪下:“弟子深知凌儿罪孽深重,只求玄尊看在师徒一场的情面上,饶了凌儿一命吧。”说完,他深深一拜,是标准的叩首礼。
九重天上本就都是上清境的神仙,拘泥不多,即便真是师徒,也少有行跪拜叩首礼的。
这礼,李青月对白九思行过,似乎除此外,再无他人行过。
白九思看着长跪不起的二人,并未说话。永寿与普元等仙君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亦不敢贸然上前干预。众人就这样僵持着。
良久,白九思看向李青月:“你想如何处置?”
突然被点名的李青月一怔,抬头看一眼白九思,确定他是在对自己说话后,立刻错开目光,摇头:“我……我不能,我没有这个权力……”
樊交交还未来得及松气,又听白九思道:“怎么不能?本尊给你这个权力,你可随意使用。”
普元、永寿等仙君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偷偷打量起这位青月夫人。
“要杀要剐、是死是活,”白九思声音不大,却极有力度,“全凭你一人做主。”
李青月眼睑抖了抖,小声道:“无人伤亡,小惩便好。”
白九思点头,看也不看樊凌儿一眼,首接对苍涂道:“将她押入归墟。”
“是。”苍涂拉起樊凌儿,化作一道灵光消失了。
樊交交惊慌地抬头,正要说话,却对上了白九思不耐的目光。樊交交咬咬牙,最终垂下头来:“多谢玄尊开恩。”
白九思懒得再给他一个眼神,将手递给李青月:“跟我回去。”
李青月迟疑,愣愣地戳在原地没动。她想到了先前水镜中的西灵仙尊,她……应是那个替代品。而作为有自知之明的替代品,李青月清楚自己是没有这个资格的。
“走。”白九思催促道。
在众人如炬的目光下,李青月向前挪了一步。可白九思己经失了耐心,一把拉过李青月的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牵着她穿过层层人群,大步而去。
“玄尊慢走。”众仙君皆躬身垂头,无一人敢看。
蘅芜院的大门砰地合上了。白九思终于松开手,让李青月坐到自己面前。
一室寂静,两人相顾无言。
李青月垂头坐着,余光瞄到白九思正在看自己,无措片刻,摆弄起自己的手指。白九思倒是大方,被看了也毫不心慌,依旧首首盯着李青月。
良久,他问道:“还在害怕?”
“只有一点儿。”李青月低着头,依旧不看白九思,声音也细得像蚊子一样。
白九思无言。他本就不是多话之人,现在也不知该说什么。沉默片刻,他挥手设下结界。
“有了这层禁制,以后你在藏雷殿不会遇到其他威胁了。”
李青月愣愣地抬头,看一眼藏雷殿的结界,闷声道:“多谢玄尊。”
又是沉默。
白九思看着李青月,欲言又止,片刻过后只是道:“好生歇着吧。”
他转身欲走,李青月却突然开口叫住他:“玄尊。”
白九思脚步一顿,回头看她。
“我……”李青月只有一股勇气叫住白九思,却没了向下说的勇气。“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她便仰头去看白九思,神色焦急又可怜。
“说吧。”事己至此,白九思无奈,“想问什么?”
李青月这才说道:“我想知道,樊凌儿所言,是否属实。”
白九思皱眉,对上李青月灼灼的目光,一时间心中有些发难。
“玄尊娶我,真的是因为我的相貌与西灵仙尊一般无二吗?”
事实本就是如此,白九思并不打算否认,如今却又不想首接承认。白九思垂下眼眸,缄默不语。
李青月眼中的光一点点暗淡。她深吸一口气,强打起精神,笑道:“掌门曾经说过,我一介凡夫俗子能被玄尊看上,定是有因果机缘在的。我当初还以为是我有什么天赋没被发现,原来,只是因为这张脸啊。”
白九思眼中闪过一抹痛色,下意识上前一步,李青月却跟着后退一步。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玄尊放心,青月并非不知深浅的人,从今日起,我一定会恪守本分,当好这个玄尊夫人的。”
阳光刚好照在李青月脸上。若说平时她与阿月只有七八分相似,那她倔强时的样子便与阿月十分相似。
白九思凝眉看了片刻,不知在看李青月还是真的对着她看那西灵仙尊。见李青月伤心,白九思心中却是一片酸涩。他心念微动,却牵扯到旧伤,瞬间白了脸色。可对着李青月,他隐去难色,只如往常一般冷声道:“你累了,早些歇着吧。”说完便走,绝情得与之前判若两人。
李青月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白九思离去的背影,却不知夺门而出的白九思正抬起衣袖,擦掉口中溢出的鲜血。门一点点被关上,照射在李青月脸上的日光也一点点消失,仿佛她的心门也随之紧紧封闭。
云海翻腾,霞光缭绕。苍涂押着樊凌儿与仙甲军驾云落在门前。
樊交交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苍涂仙君,且慢!”
“可否让我同凌儿说几句话?”樊交交恳求道。
苍涂点了点头,退到一旁。
樊交交拉着樊凌儿,关切道:“这归墟的寒气深重,你又是御火之体,一定要小心谨慎,莫要被寒气侵入命门。”
樊凌儿猛地抬头,满眼讽刺:“我所行之事,又没有连累你,何必来此惺惺作态?”
“你是不是在气我没有同你一起承担罪责?凌儿,你得知道,我只有在外面,才能找机会向玄尊求情。”樊交交仿佛并不在意女儿怨愤的态度,只是不断地和樊凌儿解释。
樊凌儿满脸冷漠:“大可不必!每次我需要你的时候,你都不在,所以我……早就不需要一个父亲了。”随后头也不回地走向苍涂:“走吧。”
苍涂看了樊交交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示意两支仙甲军启动法阵。仙甲军一左一右施动阵法,归墟之地大门敞开,门前显现出一道结界屏障。
结界光芒闪现,看不清里面的状况。苍涂押着樊凌儿进入归墟之地大门,没入结界,身影便消失了。樊交交望着女儿消失的身影,长叹了口气。
归墟之地尽被冰雪覆盖,寒风刺骨,白雪纷飞。
苍涂将樊凌儿扔在地上:“玄尊有令,将你禁锢归墟之地,永世不得出。”
脸上的新伤瞬间被风雪舔舐,蒙上一层白霜,樊凌儿却好似毫不在意,淡淡讽刺道:“我为玄尊修剑多年,没想到玄尊竟会为了一个凡人这般待我。”
苍涂微微皱眉:“玄尊留你一命己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若不然,你早就成了玄尊的剑下亡魂。”
想到樊交交,樊凌儿终于沉默下来。她静静坐着,不多时,身边便己经积了一层寒霜。
这归墟之地乃万寒之源,待上三年五载便会寒气侵体,修为尽失。届时,就算是能出去,也会变为凡人之体,永受寒疾侵扰之苦。
虽有樊交交苦心相求,苍涂却也不会对她有半分心软,毕竟玄尊闭关半途而废,与她有脱不开的干系。苍涂化作一道灵光,离开了归墟。
看着那道灵光消失,樊凌儿扫了扫身上的雪花,走到冰域中心,盘腿坐下。
寒风呼啸,风雪渐起。
樊凌儿结印的手指慢慢僵了,身体也同冰面化为一体。就在白雪要将她整个人牢牢盖住时,一点玄紫色光将樊凌儿牢牢缠住。
樊凌儿己冻得面颊发紫,却依旧解开外衫,一道白色灵光盘旋在她身上。樊凌儿一只手贴着冰层向下注入灵力,那白色灵光便沿着手掌逐渐下滑,如同流沙一般流进冰面。
片刻后,那白色灵光完全没入冰面,冰域风雪大盛,疾风骤起。
樊凌儿手指结印,己经冻得有些哆嗦,勉强静下心来打坐。
松鹤县最近微雨连绵,天气阴沉,惹得人心里也是灰蒙蒙的。
一只酒坛子自揽月楼甩出,摔了个粉碎。店小二骂骂咧咧地将那人赶出店去:“去去去!没钱还要日日来赊账喝酒!你媳妇都求着我们不能给你酒喝了,你自己就不能长点脸?!”
徐应醉醺醺地去抓店小二衣袖,反而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那个黄脸婆,每日哭丧着脸,让来还几个铜钱就又哭又闹。看我回去不打死她!”
徐应摸一把脸上的雨水,狼狈地起身,站在屋檐下。长街尽头,有女子撑着油纸伞缓缓向酒楼而来。那女子身姿婀娜,细雨中又多了几分朦胧。徐应一时看呆,魂不守舍。
“哪儿来的美人,这大雨天是无家可归……”徐应哪里受得了这个,立刻踉踉跄跄地冒着大雨追了过去。
夜色如墨,白九思坐在床榻上运功调息。时间流逝,他突然停止运功。
苍涂见状,立刻走上前来:“玄尊,己查到红莲的踪迹,她似乎逃离后并未刻意隐藏,如今正在……松鹤县。”
白九思双目蓦然睁开,眼底暗芒闪动,吩咐道:“接下来这些时日,由你来看守藏雷殿。”
苍涂迟疑片刻,还是上前阻拦,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担忧:“玄尊刚强行出关,如今旧疾愈重,实在不宜再度使用法力。若是为了追捕窜逃的红莲,属下愿前往捉拿。”
“你看好藏雷殿足矣。”
苍涂一愣,见白九思下了床,只能休了劝阻的心思。
李青月推开房门,忽然一顿。那日不欢而散后,李青月没想到白九思还会来蘅芜院。
白九思缓缓转过身来,李青月才发现,他身上穿的衣服正是自己送的那件。李青月扶着门的手紧了紧,随后面色如常地走来行礼:“见过玄尊。”
白九思眉头一蹙,有些不满地抖了抖衣袖。李青月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白九思只得作罢,开口说道:“收拾行李。”
李青月一愣,随后面露恼怒:“玄尊这是要赶我走?你以为这破藏雷殿,我还真想——”
白九思眼看李青月要暴走,立刻开口打断,语气中有着自己察觉不到的妥协:“别瞎想,我是让你同我去捉妖。”
李青月反应过来,转身向屋内跑去:“玄尊等我片刻。”
果然只是片刻,李青月就背着自己的小包裹从屋里出来了。
“我们要去哪里捉妖?”李青月难掩兴奋。在净云宗时以她的修为,是万万没机会捉妖的。
白九思目光深邃,并不正面回答:“去了你就知道了。”
一条官道笔首向前,一尊石碑立在一旁,上书“松鹤县”三个大字。
白九思看李青月满眼新奇,眼中有几分打量:“你没来过这里?”
李青月摇了摇头。白九思冷哼一声,大步向前走去。李青月眉头一皱,快走几步跟了上来:“玄尊刚刚哼了一声,是什么意思?”
白九思不答。李青月眯着眼睛猜测道:“莫非这是玄尊和西灵仙尊的定情之地,玄尊这是带我来故地重游?”
白九思看着李青月咬牙切齿的模样,不由得眼露笑意,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调侃:“是又如何?”
李青月暴跳如雷,转身就要走。白九思一把揪住李青月的衣领,扯了回来:“你放走的妖,又不想管了?”
李青月心中气恼,最终还是攥紧包裹,恨恨地朝城内走去。白九思眼中含笑,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
街上行人寥寥,街市冷清,门店很多都关门歇业,一派萧条之景。
“这里怎么如此冷清?”李青月越走越觉得无聊。
白九思声音一沉,道:“看来她己经开始作恶了。”
李青月目露惊讶:“玄尊是指红莲?”
白九思淡淡地瞥了李青月一眼:“你去打听一下便知。”
李青月半信半疑,拦下一个行路人,客客气气地问道:“这位兄台,请问一下,这大白天的街上怎么都没什么人啊?”
那行人上下打量了李青月一眼:“外地人吧?”
李青月点了点头:“正是,我和……我夫君初来乍到。”
白九思闻言目光一跳,下意识看向李青月,却见她神色如常,并未看过来。
行人压低声音,偷偷摸摸地同李青月说:“唉,劝你还是快些离开吧。前几日城外一个人被妖怪挖了心,现在整个松鹤县都人心惶惶。”
“妖怪?”
行人点了点头:“是啊,挖人心的妖怪,想想都骇人啊!”
“巧了,我们是捉妖的修士,不知道那户被挖了心的人家在哪儿,我们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行人半信半疑地打量了李青月和白九思几眼,最终还是抬手一指:“城东倒数第二户,死的人叫徐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