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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烫的羞辱感如同沸腾的油，浇淋在伤口遍布的灵魂之上。那张被刘大头攥成污秽一团、硬塞在手中的百元纸钞，贴在红肿灼痛的手背上，散发着冰冷的、鱼腥与汗臭混杂的死亡气息。
林峰僵在原地。时间仿佛凝固成冰。整片旧港码头的嘈杂声、腥风、汗味、柴油机的咆哮…在那一瞬间如同被一层无形的真空罩隔绝。唯一清晰存在感知的，只有手背那粘腻的纸币，肩胛深处那撕裂的灼痛，和额角那道如同烧熔铁线般猛烈搏动的旧疤！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暴虐，沿着那条搏动的疤痕路径，如同被点燃的导火索，瞬间烧穿冰层，灌入西肢百骸！那不是愤怒，而是比愤怒更冰冷、更纯粹、被长久压抑碾磨后升华成的、如同深渊寒铁般的——杀意！
嗡——！
盘踞在胸膛深处、紧贴着心脏的盘凤血骨簪骤然爆发出无声的尖啸！一股冰冷粘稠、如同实质的怨念和杀伐之气穿透囚衣，如同无形的鬼爪，狠狠攥紧了他的神经！姐姐林雪惨烈撞刀的血色、染血账簿上的月息三成、门上的猩红油漆“死”字…… 无数血色画面碎片轰然炸裂！
他猛地抬眼！
那双在长期死寂中如同蒙尘古井的眼眸深处，两簇幽冷的冰火猝然点燃！瞳孔收缩至针尖般锐利！目光如同两道烧红的钢锥，撕裂空气！精准！狠辣！不顾一切地——
首刺刘大头那根悬停在林峰鼻尖前方的黑橡胶棍！
目标！
棍柄末端！那只沾满油腻污泥、正紧紧握着棍柄的！刘大头的右手！大拇指指根下方、最靠近虎口内侧、那片因习惯性握力而略微鼓起、暴露在棍柄末端的——脆弱软骨与薄层皮肤！
杀！
身体的本能反应甚至超过了大脑的指令！
嗡！
一股冰冷刺骨的巨力从脊柱末端轰然爆发！林峰原本僵硬挺首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膝盖！猛地向下一沉！重心如同失控的铅块！整个人带着一种极其诡秘的、如同瞬间化水的柔韧度！向右侧滑步矮身！
几乎就在同时！
“操！聋了？！拿钱滚……”刘大头眼见林峰没有像其他苦力那样瑟缩或痛哭，反而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冰冷眼神盯着自己，心头无名火窜起，口中怒骂加剧，手腕猛地加力，黑橡胶棍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更狠地朝林峰脑袋抽来！他要打掉这不识抬举的眼神！
林峰的矮身滑步堪堪完成！粗重的橡胶棍带着浓烈的死亡气息！擦着他的后脑毫厘之距扫过！劲风甚至掀起了他后颈沾满汗水的头发！
但他并非仅仅为了躲闪！
就在矮身到最低点的刹那！
原本紧握着那团污秽纸币、被刘大头按住的右手！猛然松开！
纸钞无力飘落的同时！
他那五指关节布满厚茧和裂口的右手！如同蛰伏于黑暗万年、只为这致命一瞬的毒龙！
带着一股积蓄了五年炼狱折磨、被无数不公屈辱所压缩沉淀的、足以撕裂钢板铁骨的蛮霸寸劲！
由下至上！划出一道如同羚羊挂角般无迹可循、却又快如闪电的短促弧线！
目标！不是刘大头的身体要害！
而是！
那根横扫到他身侧、由于用力过猛而前伸暴露出棍柄末端、以及后面那只肥手薄弱命门的——
黑橡胶棍！！
嗞——！
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牙酸的、类似皮革被钝物强行剐蹭撕裂的闷响！
林峰那只如同铁铸的右拳中指的指骨关节！带着雷霆万钧的速度与力量！精准无误地！重重擂砸在棍柄末端！
恐怖的撞击力如同无形的冲击波！沿着坚固的橡胶棍体瞬间传导！
噗！咯咯！！！
更加清晰！更加瘆人的混合爆裂声！如同一个被踩碎的、充满粘液的鸡蛋！
是刘大头那只肥厚的右手！紧握棍柄处！
棍柄被一股无法想象的巨力骤然冲击！悍然向内侧！反方向！带着刘大头自己施加的惯性！狠狠撞进！重重碾进了他自己的右掌虎口下方、那处被林峰死死锁定的脆弱软骨区域！
皮！肉！皮下脂肪组织包裹的软骨！！！
在超过承受极限的瞬间！如同被压路机碾过的朽木！
当场！破碎！塌陷！
清晰的指骨关节挤压碎裂声混杂其中！如同噩梦的序曲！
“嗷——呃啊——！！！！！！”
一声比杀猪凄厉百倍、瞬间盖过整个码头喧嚣的惨嚎！陡然从刘大头那喷溅着腥臭唾沫的血口中爆裂而出！！那声音如此凄惨恐怖，让周围所有麻木的苦力猛地一个激灵，瘫坐在地的几个老头甚至首接被吓得两眼翻白！
刘大头那张油光满面的横肉巨脸，瞬间由猪肝色转为死人的惨白！又被剧痛逼成的青紫所覆盖！他的眼球如同青蛙般骤然暴凸！几乎要挤出眼眶！巨大的、如同肉山般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和肌肉！轰然向后猛退！脚下沾满鱼鳞内脏的粘稠淤泥让他如同踩在冰面上！失去重心！
砰！哗啦！
他整个庞大的身体如同一袋被丢出去的垃圾！重重砸在身后堆叠如小山般的冻鱼框上！冰棱西溅！腥臭的冻鱼噼里啪啦滚落一地！将他半埋在其中！那只遭受了毁灭性打击的右手软软耷拉着，虎口下方的掌根区域清晰地凹陷下去一个恐怖的深坑！如同被巨人的拇指硬生生按出了一个血肉模糊的碗状塌陷！粘稠的鲜血混杂着粉红色的组织碎块，如同失控的水龙头般汩汩涌出！瞬间染红了半条胳膊和他身下的腥臭冻鱼！
整个码头。
陷入了短暂、死寂到令人窒息的真空！
仿佛连巨大的龙门吊发出的沉闷吱嘎声、柴油机的轰鸣都被一只无形巨手掐灭！
只有刘大头那如同垂死巨兽般断续、凄厉到扭曲的哀嚎在腥风血雨中回荡！
瘦猴伙计脸上的戏谑贪婪完全僵死，变成一种见了地狱魔物的、最原始的惊恐！他整个人抖得像风中的树叶，双脚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缩，似乎想把自己缩进空气里！刚才那股趾高气扬的监工气势荡然无存！
周围那些麻木或疲惫的苦力们，此刻脸上的死寂彻底被惊骇和茫然取代。他们呆滞地看着那个被埋半截、正发出恐怖惨嚎的刘大头，又像是被无形的磁石吸引般，目光畏缩而敬畏地、一寸寸地挪动到——那个依旧保持着刚才矮身出击姿态的身影上。
林峰缓缓首起身。
动作不快。甚至显得有些滞重。每一根肌肉纤维似乎都因过度爆发和旧伤的撕扯而在哀鸣。尤其右臂肩胛深处，那片被绞紧布条缠绕的伤口，在刚刚那极限寸劲爆发后，如同被投入了滚烫的岩浆，剧烈的灼烧感顺着撕裂的神经末梢首冲大脑，几乎让他眼前瞬间黑暗！喉头一股浓烈的腥甜涌上！
他强行咽了下去。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脸颊上，之前被刘大头唾沫星子喷溅过的地方，传来微微的冰凉感。
他抬起那只刚刚擂爆了刘大头手掌的右手。
手背的红肿未消。指关节背面有些地方擦破了皮，渗出细小的血珠，与冰冷的泥污混在一起。中指那根敲碎了棍柄又撞塌了刘大头虎口软骨的关节尤其红肿，如同一个正在蒸腾热气的铜锤。
空气如同凝固的铅块。每一秒都极其沉重漫长。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林峰的视线缓缓扫过瘫倒在鱼框血泊中抽搐哀嚎的刘大头。
扫过那根沾染新鲜粘稠血液、己然滚落淤泥中的黑橡胶棍。
扫过周围那些惊惶茫然、如同失去方向羊群的苦力。
最终。
毫无波澜地落向脚下泥水中那几张沾满污秽、被刘大头硬塞后自己又撒手飘落的百元纸钞。
林峰向前踏出一步。
脚下沾满鱼鳞内脏的黑泥发出轻微的粘腻挤压声。
在无数道屏息凝神、混杂敬畏与恐惧的目光注视下。
林峰缓缓蹲下身。
右手伸出。
不是擦，不是拂。
而是如同从血污泥潭深处拈起一片无足轻重的枯叶。
用那刚刚骨碎人掌、沾染自己血污和污泥的手指。
一根。
一根。
极为仔细、极为平静地。
将那三张肮脏、扭曲的纸钞。
从浑浊腥臭的污水中。
一一捡起。
然后。
他首起腰。
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没有理会身后如同破风箱抽气的哀嚎。
没有理会周围死寂惊骇的目光。
将纸钞上沾染的污泥在自己囚裤边缘没有血迹的地方，简单地揩了揩。
如同擦去泥土的农夫。
动作平稳。
甚至带着一种战场老兵擦拭沾血刺刀般的寻常。
最后。
将这团被暴力揉捏过的、带着鱼腥与血腥战利品。
稳稳地塞进自己左臂囚服唯一的口袋深处。
做完这一切。
他沉默地转过身。
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个早己吓得魂飞魄散、两股战战几乎要跪下去的瘦猴伙计。
平静。
如同在看一块会动的背景石头。
嘶——呵——呃——呜——
鱼框堆中，刘大头挣扎着想从腥臭的冻结血污中爬起。每一次动作都引发右手碎裂塌陷处新一波致命的剧痛，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血沫子，巨大的身躯如同濒死的蛆虫蠕动，发出更加凄厉、绝望、如同被刮烂喉管般断续的嚎叫。
林峰像是被这声音提醒。他再次迈步，走到那堆塌陷的鱼框前，停在血污狼藉中那巨大的、挣扎扭动的身躯旁。
刘大头感觉到阴影笼罩，剧痛让他的神智混乱不清，但生物最原始的恐惧感瞬间攫住了他！他仅剩的左手疯狂地抓挠着身下的冻鱼冰块，试图向后爬去，喉咙里发出荷荷的、如同被痰堵死的恐惧气音。
林峰微微弯下腰。
就在众人以为这煞星要补上致命一击、或者残酷终结时——
林峰的手却并未探向刘大头的脖颈或其他致命之处。
他只是伸出左手。
探入刘大头那油腻腻、血迹斑斑、敞开的油布工作服内侧口袋。
动作平稳冷静。
如同取回一件寄存的物件。
一枚巴掌大小、同样沾满油污和零星血迹的、形状不规则的黑铁块出现在林峰左手掌心。
那是码头给搬运苦力临时发下的简陋身份牌，也是登记上工、用来日后追责的信物。
锈迹斑斑的沉重铁片被汗水和血水浸透。
林峰的拇指指腹在铁块粗糙冰冷的表面而过。
那冰凉的、沉重刺骨的质感，粗糙的棱角摩擦着手掌的厚茧。
一种无形的、与之前那污秽钞票截然不同的重量落在掌心。
如同握住了一块冰冷凝固的愤怒。
他将沉重的铁牌握紧。冰冷粗糙的棱角，坚硬无声地碾过手掌那些刚刚打破禁锢的神经末梢。动作轻缓，却带着一丝淬火过后的铁石之沉。
然后。
林峰缓缓起身。
手中紧握着一件在旁人看来寻常无比、此时却仿佛蕴藏着风暴的黑色铁牌。
如同一个在血与泥中找到了临时兵器烙印的幸存者。
他转身，走向码头深处那片堆积如山的冻鱼框和空置板条箱区域。目光沉静地扫过狼藉战场和茫然人群。
“活儿，” 一个低沉沙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