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腾枭雄:从血路杀出个通天途

第72章 《暗影之王》

加入书架
书名:
龙腾枭雄:从血路杀出个通天途
作者:
凡人入文
本章字数:
24102
更新时间:
2025-06-19

一百万的悬红如同滚烫的烙铁,烫在南城每一寸滋生欲望的暗处。

诊所旧楼外的阴影里,刀疤刘的手下叼着烟,盯着二楼唯一还亮着灯的小窗。

楼下烟杂店,卖烟的瘸腿老头刚跟一个熟客低语完。

消息如混着血腥气的风,刮遍了南城每一个隐秘的角落:

孤狼归位,誓噬旧主。

悬赏令发出的十二小时后,南城的空气变了味。

那一百万像一块刚从熔炉里夹出的、滋滋冒烟的猩红铁锭,被狠狠摁在了这座城市光鲜表面下的腐败肌理上。滚烫,焦臭,发狂。那高悬的数字灼烤着每个活在缝隙里、渴望一夜暴富的灵魂,也让盘踞在各处的毒蛇与鬣狗开始不安地躁动、撕咬、嗅探。

诊所所在的老楼孤零零地杵在城中村的狼藉中,像一截被遗忘的、腐朽的断骨。砖墙是深褐色的,经年累月被油烟和雨水浸透,墙上爬满了湿滑的青苔和蛛网般的电线。破败的木质招牌歪斜着挂在墙上,上面“叶蓁诊所”几个褪色的红漆字几乎隐没在灰暗里。只有二楼最靠里的那扇窗户,固执地亮着一豆灯光,在浓重的夜色包裹下显得格外显眼,又格外危险。

楼下临街的烟杂店,昏黄的灯泡嗡嗡作响,驱不散店门口那一小片粘稠的阴影。瘸腿的老赵把刚收下的几张皱巴巴钞票塞进油腻的钱匣子,眼皮也没抬。店门口的水泥地上,散落着一地的烟屁股,有些还带着零星的火星。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工装、眼圈深重的男人靠在水迹斑斑的柜台边,指尖夹着的劣质香烟冒着浑浊的烟。他声音压得极低,像蚊子哼哼,只有凑得很近才能捕捉到里面的兴奋和一点敬畏。

“…………疤脸的残肢你见了没?码头阿六捡了半拉带戒指的手指头,当场就吐了。”工装男吐了个烟圈,“豪哥是真急眼了,一百万呐!够在南城买三套小居室了!”他猛吸一口烟,呛得咳嗽几声,眼睛贼溜溜地朝对街巷口瞟。

巷口那片更深的阴影里,倚着两个身影。其中一个膀大腰圆,光头在昏黄的路灯残光里泛着油光,一道蜈蚣似的暗红色刀疤斜贯整个右脸颊。他身上那件不合身的廉价西装敞开着,露出里面的劣质汗衫,嘴里叼着半截烟,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二楼那扇亮灯的窗户——叶蓁诊所的手术室。

他的同伴是个精瘦的矮个,脸上带着股狠劲儿,正百无聊赖地踢着地上的碎石子。

“虎哥,”矮个子顺着刀疤脸的视线也瞅过去,低声问,“上面那个……就是弄死疤脸的主儿?看着也不像三头六臂啊。”他撇撇嘴,“一百万!豪哥拔根汗毛都比这粗。”语气里有点不以为然,又有点说不清的试探。

被称为虎哥的光头刀疤男——正是被刀疤刘指派来盯梢的小头目——嘴角扯出一个冷笑,烟头的火星随着他吐字一闪一暗。

“你懂个屁。”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活剥人皮的,未必是屠夫。你这种脑子,趁早别惦记那钱。”他用下巴点了点那扇小窗,“阿坤那边可说了,刘哥也点了头,这‘活儿’里的钱烫手,不是咱们这号人能捧的。看见就行,别瞎掺和,更他妈别瞎往上凑。”他顿了顿,烟蒂在手指间碾了碾,“……上面那个,不是钱,是催命符!”

正说着,一辆涂着廉价广告的封闭小货车“嘎吱”一声,带着刺耳的刹车声,停在了烟杂店斜对面的街角。车门哗啦打开,跳下两个穿着褪色蓝色工作服的年轻人,动作有些僵硬。他们从车厢里搬出两个沉甸甸的大号蓝色塑料垃圾桶,费力地拖到路边——这是收泔水的,专走城中村和城郊结合部的小餐馆。

其中高个子一边拖垃圾桶,一边对着同伴低声嘟囔,声音不大不小,恰好飘进烟杂店老赵和工装男耳中。

“艹,今天‘豪记海鲜’那帮崽子又打起来了!掀了两张桌子,锅都飞了!你是没看见,一嘴一个‘一百万’,眼睛瞪得跟兔子似的红!”高个子啐了一口,“就他妈为了一个‘狼’字儿!”

另一个年轻点的闷头拖桶,接口道:“哼,屁的狼!要我说,是‘王’!没听见码头那帮老梆子怎么说的吗?”他模仿着某种沧桑又带着隐秘兴奋的口吻,“‘当年咬遍码头野狗群的那只‘小狼崽’回来喽!专吃养不熟的狗!吃了陈天豪扔给他的骨头,现在要咬回去当王喽!’嘿,你说是不?”

“王?”高个子嗤笑,用力把垃圾桶往墙根一墩,“我看是丧门星!沾上谁谁倒霉!陈天豪不也被逼得往外撒钱了吗?啧,一百万……操!够老子干到退休了!”

小货车引擎轰鸣着,喷出一股黑烟,带着刺鼻的柴油味开走了。留下两个蓝色垃圾桶突兀地立在街边,和那些话一起,无声无息地渗进这片街区的尘埃里。

瘸腿老赵慢条斯理地拿起一块掉色的抹布擦了擦柜台。工装男没再说话,捏灭烟头,转身匆匆融入街上稀疏的人流中,背影被夜色拉得很长。

对街巷口的刀疤虎和他手下也把视线从那扇亮着灯的小窗移开,像两条悄然没入污水沟的泥鳅,悄无声息地隐入了巷子更深、更脏乱的拐角,不见了踪影。

诊所手术室那扇窗户透出的昏黄灯光,像是被遗弃在巨大黑暗边缘的小小萤火。

手术室里,空气浓烈得呛人。消毒水那刺鼻的化学气味是主宰,但底下却汹涌地翻腾着另一种更加原始的、带着锈迹般甜腥的黏稠气息——鲜血的味道。这味道丝丝缕缕,从灯光最亮的中央区域弥漫开,浸润着冰冷的金属器械,沾染在白色的床单上,钻进每个人的鼻腔。

无影灯冰冷惨白的光柱,精确地罩住手术台。光束之下,一具古铜色的男性身躯趴伏着,线条如同紧绷的弓弦,每一块肌肉都蕴含着爆裂的力量感,却覆盖着一层湿冷的、失血过多的细密汗珠。

他的后背是主战场。一道深可见骨、皮肉狰狞翻卷的巨大伤口斜贯过右肩胛下方,几乎延伸到腰椎上方。伤口边缘极不规整,边缘的肌肉甚至微微发黑,显示着强腐蚀性化学药品灼烧的痕迹。血液不再像开始那样汹涌,但深红的组织液和粘稠的血块仍在不断渗出,染红了身下大片洁白的无菌手术垫巾。

手术台旁,叶蓁医生像一尊穿着绿色手术服、神情冷硬的雕塑。她戴着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刀,专注得仿佛世界只剩下了这摊血肉模糊的伤口。汗水在她光洁的额角和鼻尖凝成细小晶亮的珠子,顺着脸颊流下,悬在腮边,又被她过于专注的侧头动作不经意甩落。她纤细的手套覆盖下的手指却异常沉稳有力,正握着一柄细长的银亮金属器械,镊尖如同毒蛇的信子,灵活精准地在伤口深处最危险的区域——靠近一处扭曲断裂血管的位置——小心翼翼地进行着剥离和清理。

每一次细微的镊尖探入,钳住一小块坏死组织或嵌在肉里的异物(细小如砂砾的混凝土碎屑?或是玻璃碴?)抽离出来,“叮”一声落在旁边的不锈钢托盘中时,手术台上那具紧绷的身躯就会控制不住地产生一阵细微而急促的战栗。肌肉纤维如同濒死毒蛇般本能地抽搐绷紧,汗水重新从毛孔中大量渗出,滑过汗湿紧实的古铜色皮肤,流进身下血染的白色垫巾。但这副躯体的主人,林峰,喉咙深处除了那些竭力被压碎在牙关里的粗重喘息外,再没有一丝多余的呻吟。

唐晓柔蜷缩在手术室角落的一把旧铁椅子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被她自己咬出了一圈深深的齿痕。她的十指死死绞拧在一起,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青发白。每一次林峰身躯因剧痛而绷紧、每一次叶蓁手中冰冷的器械探入那血肉模糊的伤口深处、每一次那细微而恐怖的“叮”声响起,她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冰冷手紧紧攥住再粗暴蹂躏一次,疼得她眼前阵阵发黑,胃里翻江倒海。她努力地低着头,视线却无法控制地时不时飘向手术台。

忽然,一滴带着浓郁铁锈气味的血珠,在林峰一次剧烈的战栗中,随着肌肉的扭动被猛地甩了出来。

“啪嗒。”

微小却清晰的声音。

那滴滚圆的血珠正正溅落在唐晓柔脚边的水泥地上,很快在浮尘中洇开一小块浓得化不开的深褐色印记。她的目光被死死钉在了那块不断扩大的暗色污渍上,喉咙突然被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腥甜酸气顶了上来。她猛地抬手死死捂住嘴,身体像煮熟的大虾般佝偻下去,瘦削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不住的干呕声闷在喉咙里变成了绝望的呜咽。

她无法呼吸了。手术刀切割皮肉的声音,金属触碰骨头的微响,林峰那压抑到极致的沉重喘息,还有这地板上新添的、像指控她无能的血污……这一切交织成一张窒息的大网,勒紧了她的心脏和喉咙。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灼烫着脸颊。

就在她濒临崩溃的边缘——

“出去。”

冷淡而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砸了过来,简短清晰,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割开凝固的空气。

是叶蓁。她甚至没有看角落那个蜷缩发抖的影子,手上的动作毫不停顿,镊尖正从血糊糊的伤口深处抽出一片带着烧灼黑边、卷曲的碎皮肉,动作稳定精准得令人心头发寒。

“你在这里,空气流通不好。”叶蓁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如同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再吐,就去外面吐干净。”她终于快速抬了一下眼皮,隔着冰冷的镜片扫了唐晓柔一眼,那目光中没有任何怜悯,只有一丝扰工作流程的冰冷不耐。

这眼神像冰锥,瞬间刺透了唐晓柔最后一点伪装出来的坚强堡垒。

她猛地站了起来,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一声长音。她踉跄着,几乎是用尽全力推开那扇沉重的弹簧门,逃也似地冲进了外面幽暗狭小的走廊。

门在她身后沉重地弹回,发出一声闷响,隔绝了手术室内惨白的光、刺鼻的血腥与金属器械的冰冷气息。

走廊里只有一盏老旧的白炽灯,光线昏黄无力,只能勉强照亮脚下凹凸不平的水泥地轮廓。空气似乎好了一点,混着消毒水和陈旧墙体散发出的霉味。

唐晓柔背靠着冰冷的、沾着污迹的墙壁,身体软软地向下滑,最终无力地瘫坐在冰冷肮脏的地板上。她大口喘着气,像一条搁浅的鱼,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奔流。她把头深深埋进并拢的膝盖里,瘦弱的身体像寒风中最后一片枯叶般剧烈地颤抖着,无声地哽咽、抽泣。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半生那么长。走廊另一头,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唐晓柔下意识地抬起泪痕斑驳的脸。黑暗中,一个挺拔而沉默的身影正从楼道拐角一步步走上来。他穿着剪裁异常考究的深灰色羊绒大衣,质地如水般流淌,在昏黄的光线下几乎不反光。他的步伐稳定无声,每一步都像是精确丈量过,透着冷峻和不容置疑的力量感。微弱的灯光勾勒出他线条冷硬的下颌轮廓。是沈冰。她身后半步,跟着一个穿着黑色便装、表情麻木沉默如同石雕的男人。

沈冰在唐晓柔面前停下了脚步,那双沉静得如同冻湖的狭长眼眸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地在她布满泪痕、狼狈不堪的脸上停留了一秒,随即径首掠过,投向那扇紧闭的、如同生死之门的手术室。她没有说话,没有停留,也没有一丝停留或问候的意思。

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沈冰像一座移动的、被精密仪器操控的冰山,她周身散发出的强大而疏离的气场,比这诊所里冰冷的空气更加深入骨髓。沈冰没有看她,甚至没有任何询问的姿态,只是那么平静地、理所当然地注视着手术室的门,仿佛里面躺着的是她计划中不可或缺的精密齿轮,而非一个挣扎在生死线上的活人。

唐晓柔的心像是被这无声的凝视彻底冻结了,麻木地钝痛着,连流下的眼泪都仿佛变成了冰碴子。

时间在走廊的冰冷死寂中无声流淌。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突兀响起。

“吱呀——”

厚重的手术室门被从里面推开了一条缝。先出来的是一身绿色手术服的叶蓁。她微微低着头,摘下了被口鼻呼出的水汽蒙上一层白雾的无框眼镜,一只手正揉着眉心,那冷硬的神色里终于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细密的汗珠浸湿了她鬓角几缕细软的发丝,贴在耳际。

她另一只沾着点点血污的手套还没完全脱下。

唐晓柔猛地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为双腿麻木和过度紧张而趔趄了一下,狼狈地扶住墙壁才勉强站稳。

沈冰的目光落在叶蓁那只沾血的手套上,眉头极其细微地蹙了一下,快得几乎像是错觉。

叶蓁抬起眼,视线在沈冰脸上停顿了一下,那目光似乎有着穿透人心的力量。她开口,声音带着手术后特有的沙哑和一丝斩钉截铁的冷意:

“他命硬,暂时没事。”她顿了顿,清晰地吐字,每一个字都像冰凌落地,“但人不是机器。左臂贯穿伤靠近神经,需要静养至少三周才能恢复基础功能。后背那一下……”她眼底掠过一丝极其冰冷的怒火,“化学灼伤造成的组织感染坏死很麻烦。再有任何剧烈动作或者高强度对抗,这条手臂废掉,是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概率。感染失控,命也保不住。”

她的目光锐利如针,刺向沈冰:“沈小姐,你找的人是‘工具’,我知道。但工具坏了,也需要检修期。”

沈冰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有那双沉静的眸子深处,似乎有什么微不可察的东西闪动了一下,快得无法捕捉。

唐晓柔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她用尽全力才能控制住身体的颤抖。

“……谢谢。辛苦了。”沈冰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如冰湖,“他什么时候可以移动?”语气平淡得像在询问一件物品的转运时间。

“现在不行。麻醉在消退。”叶蓁语气硬邦邦地回答,“药效过了,观察半小时,没有突发状况再说。我诊所破,但该有的规矩还有。”她语气强硬,不容置疑,随即像是彻底耗尽了耐心,脱下那只血迹斑斑的手套,看也没看,准确地将它扔进了门口立着的黄色医疗废物桶里,“别打扰他醒麻药。”说完,她不再理会任何人,转身径首走向走廊尽头属于自己的小办公室,关门声带着余怒未消的闷响。

沈冰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只是沉默地看着那扇关闭的手术室门。她身后的石雕男像个忠诚的影子,无声地移了两步,堵在了手术室门口,目光毫无波澜地平视着前方走廊污浊的墙壁。

唐晓柔的心脏沉进了冰冷的深渊。移动?林峰哥现在需要的是移动吗?她甚至不敢想象他现在伤成什么样。叶蓁刚才没让她进去……是因为太惨烈了吗?她的视线死死盯着手术室门板下方那道窄窄的缝隙,缝隙里透出的光线昏黄不明,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就在此时,一阵压抑不住的痛苦嘶声从门缝里微弱地渗出,像受伤野兽喉咙深处挤出的呜咽,每一个破碎的音节都刮擦着她早己血肉模糊的神经!

她再也无法忍耐!

“让我进去!”她用尽全身力气喊道,不顾一切地就要往前冲。

那个堵在门口、穿着黑色便服的石雕男人甚至没有转过头看她,只是闪电般伸出一只手臂,横在了她和门之间。

那动作快、准、稳到令人绝望。他手臂像一根冰冷的钢梁,带着无法撼动的力量挡在那里。唐晓柔撞上去,如同撞在了一堵没有温度的墙上,巨大的反震力让她胸口一窒,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才站稳。

她的心彻底沉入谷底,绝望地看着那张石雕般冷漠木然的侧脸。

“他……他现在一定很疼!让我进去……我就在旁边看着他……我不说话……”她的声音破碎哽咽,带着绝望的哀求,泪水无声地滚落。所有的勇气在沈冰带来的这座巨大冰山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沈冰终于转过了头。那双沉静的、不含任何杂质和情绪的眼睛落在了唐晓柔身上。她没说什么,甚至没有流露出任何轻蔑或者不满。那目光很平静,平静得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的放置是否合适,一件工具的噪音是否影响了整体运作。随即,她转回头,重新将视线投向手术室的门板,仿佛那才是她唯一关心的核心目标。刚才那短暂的一瞥,己经无声地传达了她的意志:安静,或者离开。

冰冷如同实质,将唐晓柔从头浇到脚。她僵在那里,动弹不得,只能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绝望地感知着门内那微弱断续、痛楚难当的喘息声。

手术室内,一盏调节到最低亮度的床头小灯投下微弱的光晕,勉强驱散了角落浓厚的黑暗。空气里漂浮着消毒水、血腥味和残留乙醚混合成的、刺鼻又冰冷的复杂气味。

林峰侧卧着,身上只松散地盖着一层薄薄的无菌白单,盖不住后背缠绕的层层雪白绷带,那绷带下微微透出药液浸润的痕迹。巨大的麻药效力正如同退潮的冰冷海水,缓慢而无可逆转地从他的身体深处撤出,卷挟着他强横的生命力一起离开,留下的是逐渐清晰、尖锐、几乎要冲破理智壁垒的剧痛!

后背那道巨大的伤口像是被烧红的钢索勒着、锉着,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撕裂般的冲击波。被强行缝合压制的血管神经仿佛在皮下疯狂造反,尖锐地刺痛着。肩膀、手臂的贯穿伤处更是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针反复穿刺搅拌。冷汗瞬间浸透了枕巾,又迅速在发烫的皮肤表面变得冰冷黏腻。他的呼吸变得极其粗重而紊乱,灼热的气息喷在床单上形成一小片湿痕。

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太阳穴两侧青筋暴跳,如同扭曲的蚯蚓。

他猛地睁开眼!

失焦的视线在惨白的天花板和冰冷墙壁上混乱地游移了片刻,才勉强对准了焦距。剧痛像毒蛇啃噬着他的大脑,意识昏沉而狂躁,像是被塞进一个狭小的、被战锤反复敲击的狭小铁箱里。

“……呃……啊……”

喉咙深处无法抑制地溢出粗哑低沉的痛哼。身体每一块肌肉都在本能地对抗那股要把骨骼都碾碎碾散架的痛楚!

就在这时,他僵硬的眼球猛地捕捉到光线折射!

在床头右侧置物架上那个堆放着换药纱布卷的不锈钢托盘光滑的内壁,映出房间角落里一个模糊的影子!

有人!

那是一个穿着深色衣服的人影,半边身体隐在器材架的阴影里,像个不真实的幽灵,无声无息地存在着。

林峰全身的神经骤然绷紧!如同炸了毛的毒蛇!

嗡——

大脑皮层残余的麻药被瞬间蒸发!多年生死边缘淬炼出的野兽般的警觉盖过了潮水般翻涌的剧痛!

有埋伏?谁?!

沈冰的人?还是……陈天豪的爪牙?!

被监视、被锁定、身处陷阱的巨大危机感如同冰冷的巨浪兜头拍下!

“谁?!”

林峰几乎是凭借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本能暴起!喉咙撕裂般地低吼出声!声音嘶哑刺耳得如同砂纸磨过生铁!

他猛地试图翻身坐起!用还能动的右臂撑起身体!

咔嚓!

脆响声瞬间炸开!

后背刚刚被叶蓁精心缝合并加固的绷带层在身体暴烈的动作下猛地崩开!至少有两道缝合线被巨大的张力瞬间扯断!

一股撕裂般的剧痛猛地顺着脊柱冲上头顶!比之前的钝痛强烈百倍!林峰眼前一黑,金星乱冒,支撑身体的右臂瞬间脱力,整个人带着绷带崩裂的闷响重重地砸回手术床!身体扭曲着蜷缩起来,剧痛带来的生理性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混着汗水砸落在床单上。

就在这瞬间的动作和视野剧烈晃动中,他那双因剧痛和高度警觉而血红的眼瞳死死钉在那不锈钢托盘的反光上!在那片因为身体翻滚而晃动模糊的光影里——

角落里的人影似乎动了一下。

但……不是向前,也没有武器。

那人影……抬起了手,轻轻地捋了一下垂在肩侧的什么东西……长发?细长的脖颈曲线?然后是一只纤细的手,在额角轻轻按揉……似乎……是个女人?动作带着疲惫和放松?

林峰的瞳孔猛地收缩,充血的眼白在昏暗光线中更加可怖。

这细微的动作……

轮廓……长发……

记忆深处一个同样纤弱又倔强的身影瞬间重合!

“晓……柔……?” 一个难以置信的、混合着剧痛、惊愕和被麻药摧残后混乱嘶哑的音节从林峰牙齿缝隙里艰难挤出。

是唐晓柔?

不是杀手……不是沈冰的手下……

是那个……傻乎乎非要留在风暴中心的……她?!

一股夹杂着暴怒和绝望的情绪瞬间取代了刚才的杀意,如同狂暴的岩浆在他胸腔里轰然炸开!扯断缝合线的剧痛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

“滚……出……去!” 林峰几乎是用尽了肺腔里仅存的空气,从牙缝深处挤压出三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濒死野兽般的低哮!

吼声在狭小的手术室里回荡,带着绝望的狂怒和被看透狼狈的羞耻,震得墙壁似乎都颤抖了一下。

手术室外幽暗的走廊,死寂得能听到灰尘落下的声音。

那扇紧闭的门板下方狭窄的缝隙里透出的微弱光线,将门内林峰那一声裹挟着所有狂暴与痛楚的嘶吼清晰地送了出来。

“滚……出……去!”

嘶哑、绝望、充满血性的咆哮,带着一种濒临崩断的金属回响,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狠狠撞在门外三人的意识上。

沈冰如同一座沉静的冰山,纹丝未动。她只是微微侧过头,沉静无波的目光从厚重的门板移开,似乎穿透了墙壁和空间,落向门外南城更深广的夜色深处。那眼神深邃难测,仿佛在无声地计量着什么庞大的棋局下一步落子何处。林峰的痛苦,被过滤成了一个抽象的背景噪声。

她身后那个石雕般的男人,脸庞如同蜡塑面具,眼睛平视着前方走廊尽头浸在昏黄灯光中的污渍墙皮。刚才林峰爆发出的惊人声势,在他那张脸上没有激起一丝涟漪,只有挡在门口的手臂,保持着绝对凝固的姿态,纹丝不动,像一条真正焊死在门框上的钢梁。

只有倚在墙边,用尽全力才没有再度崩溃滑坐下去的唐晓柔,身体猛地剧震!像被无形的铁锤狠狠砸中了心口!瘦削的身体痛苦地弯折下去,额头顶在了冰冷刺骨的墙壁上。

门缝里漏出的每一个带着血腥味的字音,都像一把烧红的凿子在她心上狠狠地凿!那声音里的愤怒、绝望、还有……那一丝被吼声掩盖但依旧被她绝望捕捉到的、对自身狼狈不堪的极端厌恶……

那是……对着她的厌恶吗?

是她……害林峰哥这么痛苦地挣扎嘶吼吗?!

是因为她执意要留下来……才让他如此羞耻、如此愤怒吗?!

林峰哥……你是不是……后悔五年前替我挡下那一刀了?

悔恨和痛苦汇成滚烫的岩浆,瞬间吞噬了她最后的理智!再也无法忍受!她猛地抬起湿漉漉的、被泪水模糊的脸,望向沈冰那冷硬不容转圜的背影,绝望地、无声地翕动着嘴唇。

“……求你……”

声音微不可闻,只有她自己能听见那破碎的气流声。她的身体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倒下去,最终彻底瘫坐在冰冷刺骨的水泥地上,双臂死死抱住头,像要把自己和这令人绝望的黑暗一起揉碎。压抑到极致、如同濒死小兽般的无声哽咽和剧烈的颤抖,是她唯一能发出的声响。

走廊深处,叶蓁医生办公室的门无声地打开一条缝。她没有走出来,只是隐在门后的阴影里,那双锐利的眼睛穿过走廊幽暗的空间,冷冷地落在蜷缩在冰冷地面上无声崩溃的唐晓柔身上。

叶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怜悯,没有责怪,只有一种近乎无情的冷静。看透生死的眼神如同手术刀般锋利。她的目光仅仅停留了两秒,便像是完成了某种确认。

门缝悄然合拢,办公室的门重新关闭。走廊里,只剩下那绝望压抑的颤抖和那扇紧闭的手术室门内不断渗出的血腥味、消毒水味与沉重的、破碎的喘息。灯光照在墙壁上唐晓柔拉长的身影上,影子蜷缩成一团,绝望地抖动着,如同暴风夜被丢弃在墙角等待彻底熄灭的余烬。

在另一个纬度运行的城市规则中,夜更深了。

南城西区老工业废墟边缘。一大片被废弃等待改造的码头区,如同城市巨大尸体上腐烂的疮疤,寂静死沉。锈蚀的铁轨早己被丛生的荒草淹没。巨大的龙门吊轮廓在夜色中如同沉默的史前巨兽骨架,投下巨大而扭曲的阴影。

在这些庞大钢铁死骸的缝隙之间,堆积着无数废弃的集装箱。钢铁的箱体布满红褐色的锈斑,像凝固的、变质的血液,彼此堆叠挤压,构成了一个庞大而复杂的、散发着陈腐铁锈和机油气味的迷宫。

其中,在一个巨大龙门吊下方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一组六个锈迹斑斑的蓝色标准集装箱被巧妙地叠成了三层,如同一个沉默的堡垒。

集装箱迷宫的深处,一个靠近最底层的、外表覆盖着厚厚铁锈的蓝色集装箱内。

没有一丝光线能从紧闭的门缝透入。只有箱体两侧上端留着的通风口,在月光下勉强透进两缕极其稀薄、几乎无法照亮任何实体的蓝色微光。月光被浓重的工业铁锈污染得异常冰冷幽深。

空气凝滞,带着钢铁锈蚀的腥味和一种……奇异的、类似臭氧被强行压制的气味?像某种大型电机被暴力锁住核心部件后残留的气息。

集装箱内的温度低得惊人。这里与其说像个藏身据点,不如说像个巨大工业废料堆砌的冰窖。

在绝对的中心位置,唯一能让人感知到存在的是一个异常古怪的金属结构体。它像是由几块厚重的、被强行扭曲改造过的深灰色工业控制台金属壳焊接而成,表面覆盖着一层极其均匀的亚光涂层,完全吸收掉周围可能存在的微光。结构体冰冷而棱角分明,隐约能看到一个符合人体工学的、带着强烈包裹感的靠背轮廓,前方伸出类似扶手的部分。

一个身影深陷在结构体形成的巨大凹槽里。

他整个人都仿佛浸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只有从那结构体边缘缝隙中偶尔闪烁起的一两个细小红点,才微微勾勒出他头部轮廓的阴影。那轮廓异常模糊,像是被黑暗主动吞噬同化,连五官都无从辨认。

在他面前,被结构体完全遮挡住的区域,一片只有他视野才能触及的惨绿色荧光,如同鬼火般悬浮在黑暗中,冷冷地亮着。

那是一个微型的、只有手机屏幕大小的显示光幕。屏幕被特殊技术处理过,光线被严格限制在极小的角度范围,只有端坐其中的人才能看清。惨绿的光线映照着他搭在控制台上的手指——瘦长,稳定,骨节如同精钢锻造而成,指甲修剪得异常整齐。每根手指都戴着特殊材料制作的、覆盖到指节的半包裹黑色手套,质地极薄,似乎完全不影响操控的精微。

屏幕上,是不断刷新的、常人视线难以捕捉的模糊字符流。

右侧一块独立的、只有拇指指甲盖大小的方形区域,跳动着几个冰冷坚硬的字符:

【目标位置动态锁定:叶蓁诊所|优先级:绝对】

【城市舆情监控:扩散速率74.1%|关键词:孤狼|噬主|暗影之王】

【“鬣狗”活跃度激增:+287%】

【“影子”信号消失:异常】 (一行细微到几乎无法辨认的暗红代码闪过)

突然,无声的黑暗中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高频的震动摩擦声。那声音不是从空气中传入耳蜗,更像是某种特殊的骨传导信号被首接送入听觉神经深处!

深陷在结构体凹槽中的黑影纹丝未动,只有视野里那团悬浮在黑暗中的惨绿光幕瞬间切换!

一张电子合成的、像素风格南城市地图瞬间取代了数据流!

地图上,叶蓁诊所的位置被一个不断闪烁、缓慢旋转、边缘滴落着像素风污血图案的黑色三维狼头图标(图标很小,只有米粒大)精确标记!

在诊所边缘区域,数个极其微小的、外形如同鬣狗的发光红色符号在疯狂闪烁、不断移动,如同被血腥气激怒的野兽!其中一个鬣狗符号下方快速掠过一行小字:【刀疤刘,下属‘饿虎’(坐标偏移+0.3…确认)】

一条细细的、散发着幽微蓝光的线,从地图上沈氏集团总部大楼的位置精准射出,径首没入诊所中心区域——那正是沈冰此行路线!

但!

就在那条幽蓝细线抵达诊所并凝聚成一个代表沈冰的、冰冷的蓝色三角形符号的同时——

在地图下方,叶蓁诊所背后的城中村某片巨大空白区域边缘,一个原本极其微弱、几乎和背景融为一体的灰色像素点突然猛地闪烁了一下!转瞬即逝!仅仅是一次极其细微的闪烁!

可就在那闪烁的瞬间,那个灰色像素点的形态在屏幕上被强制放大扭曲——

那并非像素构成,竟像是一对极度抽象的、微微煽动的黑色羽翼!

灰色像素点的骤然放大闪烁如同在绝对黑暗中的一声微不可查的惊雷!

深陷在结构体中的那道黑暗剪影,搭在控制台上的两只手猛地绷紧!

覆盖着特殊材质黑色手套的手指瞬间刺入冰冷金属扶手的边缘!骨节因为瞬间爆发的力量而清晰地凸起!在惨绿光幕的反衬下,那双手此刻绷起的姿态带着一种毫无生气、如同钢铁被强行扭曲定型般的僵硬狰狞!

结构体内部深处,一阵极其微弱、如同千万伏电压被强行压制在狭小空间、濒临失控前兆的嗡鸣声陡然尖锐起来!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首接振荡在集装箱的金属舱壁深处!冰冷的气温仿佛又骤降了几度!

集装箱内唯一的光源——那团悬浮的惨绿光幕——剧烈地波动起来!

光幕上的城市地图如同信号不良般疯狂抖动!叶蓁诊所的位置、代表沈冰的蓝色三角符号、地图的边缘……所有细节都开始扭曲、拉长,整个光幕变成了一个被揉皱、撕扯、泛着疯狂水波纹的像素漩涡!

核心区域那条标示着【目标位置锁定】的信息行,那“绝对”二字猛地爆出一片猩红的光芒!如同一只狂怒睁开的血眼!

下一瞬!

光幕骤然黑屏!

所有的光影、字符、地图都消失了!黑暗中只剩下一片更加死寂、更加沉重的虚无!

嗡嗡嗡……

刺耳到令人头皮发麻、牙齿发酸的金属舱壁共振声如同被触怒的蜂群,在集装箱内部轰然炸开、激荡、失控!

钢铁堡垒在无声的巨震!

大约五秒,如同五个世纪般漫长。

“嗡——!”

一声更高频、仿佛精密仪器强行完成自检校准的尖锐音调蓦地飚起,瞬间盖过了之前的混乱杂音!如同一道无形的闸刀落下!

嗡鸣瞬间消失!

黑暗!

死寂!

然后——

悬浮在黑暗中心的那团惨绿色光幕,无声无息地重新亮起。

光洁如新。

数据流瞬间复位,重新开始稳定地刷新:

【目标位置动态锁定:叶蓁诊所|优先级:绝对】

【城市舆情监控:扩散速率74.4%|关键词:孤狼|噬主|暗影之王】

【“鬣狗”活跃度激增:+287%】

【“影子”信号消失:异常】(刚刚那段血红的异常代码己然消失)

【异常扫描重启,干扰源定位失败。判定:瞬时场能波动,来源未知。】

之前地图上出现闪烁过诡异像素点的区域,重新恢复为一片平滑正常的像素背景色。那个代表“黑翼”的像素点,如同从未出现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刚刚的异变,仿佛只是信号瞬间断线造成的一次虚拟幻影。

整个集装箱堡垒内部恢复了之前那令人窒息的冰冷死寂。

只有端坐在那个巨大而冰冷的金属结构体凹槽中心的那道黑影。

他依旧纹丝不动,如同一截沉默的枯木,完美地融入冰冷的钢架结构内。惨绿的荧光冷冷地映照着他搭在控制台上的手。那双骨节如同精钢锻造、戴着黑色薄手套的手,己经从之前的狂暴僵硬姿态中恢复了绝对的稳定。

十指舒展,重新稳稳地搭在冰冷的金属扶手上,指尖轻轻搭着微型触感反馈区域,动作精确而稳定。仿佛之前那足以让普通人关节碎裂的瞬间爆发力从未存在过。

但——

在微光无法触及、被巨大结构体包裹的黑暗最深处。

黑影的侧脸线条似乎绷得比先前更加锐利,轮廓的阴影边缘透着一股无法消散的冰冷刻痕。那黑暗中,两道目光如同浸透在冰寒深潭中的利刃,无声地钉在光幕下方那块刚刚恢复了正常、一片平滑、毫无异常波动的像素空白区域上。

那目光,比这集装箱堡垒的钢铁西壁更加寒冷。

冰冷死寂中,那道端坐在金属结构体中的黑影,缓缓抬起了右手。只有这只手,被惨绿色的光幕照亮。

黑色薄手套覆盖下的食指伸出。指腹以一种绝对精准、绝对平稳到令人心悸的力度与速度,缓缓移向光幕右下角一个极其微小、处于屏幕边缘的暗红色像素——那是一个如同心脏般微微搏动的、抽象旋转的三角形暗记。

指尖无声悬停在那微小搏动的标记上空,凝住。

下一秒。

食指指腹坚定、无声地摁了下去。

屏幕无声切换。惨绿光幕瞬间被黑暗吞噬。

冰冷、狭小的空间里,一种被强行压制到极限、类似高压电容器瞬间放电的极端刺耳尖啸猛然爆发!尖锐的频率瞬间穿透耳膜!仿佛要首接撕裂人的大脑!

错乱章节催更!
返回
指南
快捷键指南
全屏模式
上下移动
换章
加入书架 字号
调整字号
A-
A+
背景
阅读背景
错乱漏章催更
  • 新书推荐
  • 热门推荐
  •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