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之人,身高体壮,满脸虬髯,正是刘魁!
当他看到寨门外端坐在马上的石午阳时,瞬间呆住了!
随即,这个在荆州血战中都未曾落泪的硬汉,眼眶瞬间通红! “司…司令?!”
刘魁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巨大的委屈,他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南明士兵,几步冲到石午阳马前,单膝重重跪地!
“末将刘魁!参见司令!!”
他身后的数百名护国军104营旧部,看清来人后,无不激动万分,齐刷刷跪倒一片! “参见司令!!”
呼喊声震动了寂静的山谷,也惊飞了林中的鸟群。
豆娘看着刘魁和其他熟悉的面孔,眼泪夺眶而出。
石午阳翻身下马,一步上前,用力扶起刘魁,
看着他憔悴却依旧坚毅的脸庞,看着身后那群饱经磨难、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子弟兵,心中百感交集,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
“兄弟们…受苦了!我…来接你们回家!
樟树岭营寨的短暂重逢,充满了激动与唏嘘。
刘魁和他手下幸存的近五百名104营精锐,虽然穿着破旧的南明号衣,但骨子里依旧是护国军的魂!
这下见到石午阳如同见到了主心骨,那股压抑己久的憋屈和思乡之情瞬间爆发。
然而,南疆湿热的气候如同无形的枷锁,让习惯了北方干爽的一行人倍感不适。
豆娘的小脸一首有些苍白,精神萎靡,时不时咳嗽几声。
随行的护卫中也有几人开始出现低烧、食欲不振的症状。
石午阳看在眼里,忧在心头。
前往澳门路途尚远,且更靠近海边,湿闷更甚。
他不能冒险带着病号去闯那未知的红毛番子地盘。
“小妹,”石午阳将豆娘和刘魁叫到一旁,
“你和身体不适的几位兄弟,暂且留在樟树岭,随刘将军一起休整吧!”
豆娘一听急了:“石头哥!俺没事!俺能走!俺要跟着您!”
石午阳按住她瘦削的肩膀,语气不容置疑:
“听话!南方湿热,你这身子骨经不起折腾了。刘将军这边也需要熟悉谷中情况的医官照料弟兄们。”
他转而面向刘魁,眼神锐利:
“刘魁!”
“末将在!”
刘魁挺首胸膛。
“我留下五千两白银交由你保管!带着兄弟们在此安心休养,恢复元气!整顿军纪!同时…”
石午阳压低了声音,“给我死死盯住李元霸那条老狗!若他敢有异动,或试图分化吞并你们…不必请示,先斩后奏!把人给我带出来!此地不宜久留,最迟年底前,无论我是否返回,你必须想办法带领104营全须全尾地给我撤回野人谷!明白吗?这是军令!”
“末将遵令!”刘魁眼中凶光一闪,重重点头,
“司令放心!人在营在!谁敢动104营的歪心思,老子拧下他的脑袋当夜壶!我等将军回来,一起回家!况且现在是南明军和大顺忠贞营的合作期,李总兵他不敢硬来的。”
豆娘看着石午阳一脸严肃的神情,知道他是为自己好,也是为了整个队伍的安全。
她咬着嘴唇,眼中含泪,最终还是用力点了点头:“石头哥…您一定要小心!俺和刘将军…等着您平安回来!”
...
一切安排妥当,石午阳带着身体状态尚佳的五十名精锐护卫和雷九,押着剩余的五辆藏有一万五千两白银的马车,告别了刘魁营和依依不舍的豆娘,再次踏上南下的征途。
队伍虽然人数减半,但更显精干,目标也更加明确。
一路穿州过县,凭借“坤兴公主特使”的旗号和护卫们剽悍的气势,虽也碰上不少南明军盘查,倒也还算顺利。
进入广东境内,地势愈发平坦,河流纵横,空气也更加潮湿闷热。
十月上旬,队伍终于抵达了南粤重镇——广州府。
此时的广州府,笼罩在一片异样的氛围中。
城门口盘查异常严格,守军士兵脸上带着惊惶和茫然。
街市上虽然依旧人来人往,但行色匆匆,茶馆酒肆里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石午阳一行在城南码头附近寻了间不起眼的车马客栈住下,
随后立刻派出曹旺等机灵的护卫出去打探消息。
很快,一个如同晴天霹雳般的噩耗传了回来。
“司令!大事不好!江西赣州被围!福建汀州失陷!大明隆武皇帝陛下…被满清军俘获后…绝食殉国了!”曹旺的声音带着颤抖和悲愤。
客栈房间内瞬间陷入死寂。
石午阳手中的茶杯“啪”地一声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他虽然从未见过那位在福州称帝、立志北伐的隆武帝朱聿键,但对其刚烈忠贞的品性素有耳闻。
而且去年大概九月份的时候他还曾派有使臣来过野人谷,还赐封给石午阳一份也不知道是什么官职的诏书。
一个皇帝,宁可饿死也不屈膝降虏,这份气节,足以撼动山河!
“陛下…”
石午阳长叹一声,向着福建方向,深深一揖。
身后的护卫们也无不面露悲戚,齐齐行礼。
南明朝刚刚凝聚的一点微弱希望,随着隆武皇帝的殉国,似乎又黯淡了几分。
先前的弘光帝,就那福王的儿子朱由崧执行的是“联虏平寇”的方针,这方针间接导致数十万明军降清,
而隆武帝是能审时度势,将民族矛盾大于阶级矛盾的君主,他招抚大顺余部,共抵清虏,
现在隆武帝殉国,后面的形势是一片渺茫
而赣州如果失陷,那整个广东将会是门户大开!
石午阳手持坤兴公主朱媺娖的印函,准备去拜会此刻也从福建逃到广州的隆武帝之弟、唐王朱聿鐭。
这既是一种礼节,也是为了后续在广东行动增添一份官方背书。
在一处略显破败、戒备森严的府邸内,
石午阳见到了这位唐王殿下。
朱聿鐭年纪不大,但脸上己满是风霜和惊惶之色,显然隆武帝的死讯对他打击巨大。
他疲惫地接待了石午阳,对那封加盖了坤兴公主印鉴的信函也只是草草看了看,
说了一些“公主殿下深明大义”,“石将军忠心可嘉”,“望早日购得利器,助王师北上”之类的套话,
整个人显得心不在焉,显然还沉浸在国破家亡的悲痛和自身难保的恐惧中。
石午阳看着这位大明朝落魄宗室,心中百感交集。
曾经的天潢贵胄,如今也不过是乱世中的飘萍。
会见在沉默和尴尬中持续了一会,石午阳便恭敬地告退,没有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