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菲回到房间,靠在门上,心脏止不住地砰砰首跳。
协调爸妈离婚,比她自己离婚还要惊险。
最大的变量不在方老二,而是在杨淑娣。只要杨淑娣下决心离婚,就会很顺利。
别看杨淑娣是一个农村妇女。像她们这样的女人,为了不让人说闲话,什么事情都能忍。
她们能忍受丈夫的家暴,能忍受没有钱也没有爱,还能忍受子女的白眼。归根结底只是为了一件事——不被人说闲话。
哪怕是一个女人拥有再不幸的婚姻和家庭,只要她不离婚,她就不是不幸的女人。她们从来不是为自己而活,而是为了别人眼中的自己而活。
方菲想让她活得幸福,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也不要信什么“从一而终”。
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只会让人变得不幸。
方菲手写了一份离婚协议,写到晚上9点,才想起来自己没吃晚饭。
回家就开始操心父母离婚的事,却没人关心她吃没吃饭。方菲心酸又无奈。
要是在湖城,周尧臣一见面肯定会问她吃过没有,梅姐也是,要是加班,首先会带着她去吃饭。她突然有点想念湖城的人,虽然她才去湖城半年,但是己经从很多人那里得到了帮助与温暖。
她下楼去厨房找吃的,看见杨淑娣正在下面条。
“给谁的?”方菲问。
“当然是你。”杨淑娣幽幽地说。
方菲看着她像一夜间老十岁的脸,心里涌起一股负罪感。
或许违背母亲的意愿,“强迫”她离婚是不对的。
可是世间哪有这么多对的和错的,她只知道,母亲处于不幸的泥沼之中,无法解脱。
方菲抱紧妈妈的腰,把脸贴在她微驼的背上,轻声说:“妈,你辛苦了。我以后会好好孝敬你。”
杨淑娣擦了擦红肿的眼睛:“你孝不孝敬都没关系,你过得好就行了。我就是想不明白,你爸和你弟,怎么能这么绝情……”
方菲说:“妈,有些事想不明白。这世间每个人生下来就是独立的个体,所有人的想法千差万别。就算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姐妹,也各有不同。你不可能琢磨透所有人的想法。”
杨淑娣不理解,眼泪又流出来:“我是他妈,他想去城里,就要抛弃他妈?”
方菲苦涩一笑:“妈,你在村子里生活这么久,难道都没见过儿子遗弃老人吗?你没见过那些辛辛苦苦把好几个子女拉扯大,却没有人养老的老人吗?”
杨淑娣不说话了。
“道德是用来约束自己的,不能用来约束别人。”方菲道出一个残酷的事实,“你儿子这么理所当然地跟他爸爸走,还不是因为他看不上你?
你没办法带他去城里,没办法给他好的生活。有些话很难听,但我还是要说,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一些狼心狗肺的东西。”
杨淑娣重重叹息一声:“不要这么说你弟弟,他是你弟弟。”
方菲无奈地摇头:“好吧。你就好好做你的老好人,坏人让我来做。”
杨淑娣熟练地把面条盛出来:“吃吧。”
方菲看着软弱的母亲,又看了看那碗面条,有点后悔自己说话太重:“这么多我吃不完,你也陪我吃一点。”
杨淑娣摇头:“我吃不下。”
方菲也没勉强,坐在厨房的小矮桌上,慢慢地吃面条,家里的面条是杨淑娣自己擀的,粮食也是自己种的,有一股麦香味,一吃就上瘾。
她还说太多了,转眼就吃完了,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她吃完面条,杨淑娣还呆呆地坐在炉膛前面。
方菲有点担心她的精神状态了,毕竟离婚是一件大事,就好像猛把从前的生活全部撕碎,只要是个人都接受不了这么沉重的打击,尤其还是丈夫出轨提出离婚。
总装聋作哑也不是办法,唯一的办法是戳破这虚假没有意义的婚姻。
方菲把锅和碗都刷了,拉起杨淑娣:“走吧,今天晚上咱们娘俩睡一个房间,好好聊聊天。”
杨淑娣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任由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方菲像照顾一个孩子一样,给杨淑娣端了洗脚水,让她泡了泡脚,舒缓一天来的紧张,再把她塞进被窝里。
她拉过椅子,坐在杨淑娣身边:“我给你讲讲我在湖城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