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晚会彩排现场流光溢彩,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冰冷奢华的光芒。苏婉如身穿香槟色高定礼服,脸上是精心描绘的无懈可击笑容,亲自调试着展示台聚光灯的角度。“‘海之泪’的位置再高两寸……对……要让每一道光都穿过它!今晚它就是主角!”她声音带笑,眼神却锐利如鹰。即使“艺术新锐”被傅承渊无情踢出局,今晚她必须靠这条价值连城的项链夺回眼球。
傅云轩站在角落阴影里,指间捏着一杯香槟,眼神阴沉地盯着台上那闪耀的幽蓝。水晶的光芒刺痛他的眼睛。母亲的强撑,苏茜故作轻松却总忍不住瞟向入口的期盼目光……都像针扎在他的神经上。他深吸一口气,冰凉的酒液滑入喉咙,压下翻腾的怨毒。没关系,今晚还有惊喜。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舞台侧翼暗处,苏茜轻轻整理了一下裙摆。她穿着低调的雾霾蓝小礼服,头发挽起,露出修长优美的脖颈——特意没戴任何首饰,干净得像一张待填写的白纸。她的目光时不时飘向贵宾通道方向,指尖无意识地绞着礼服内衬的薄纱。姨妈的计划她懂,但这冰冷华丽的舞台像一张巨网,让她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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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老街被暮色染成昏黄的暖调。“方记杂货铺”提前打烊。昏黄的灯泡下,方小雨蹲在地上,正把店里陈年的旧报纸撕成一条条,灵巧的手指翻飞,将它们卷成结实的纸条。地上散落着几个刚卷好的长条纸筒。
“拿着!”她把一个卷得最结实、沾着点油墨印子的纸筒塞给姜月,“探监不能带东西,卷点旧报纸给阿姨当引火纸总行吧?省得你妈冬天点个煤炉都费事!”方小雨抹了把额头的汗,“我打听过了!今儿探监窗口换了个胖婶儿,心眼挺好!你多说几句好话,她肯定通融!”
姜月抱着那卷粗糙的、带着墨香的旧报纸筒,手指收紧。方小雨毛糙的头发有几缕粘在汗湿的鬓角,眼睛亮得像是燃着小小火炬,将她灰暗的世界烫出一个充满烟火气的孔洞。“谢谢……”她声音很轻,却带着重量。
“谢啥!”方小雨利落地把剩下的纸条扎好塞进袋子,眼神亮晶晶地看向路口昏暗的路灯,“快点走!天都黑透了!赶不上末班公交我可不管你了!”风吹着她头顶几根不服帖的呆毛,像寒风中一簇顽强的狗尾巴草。
姜月转身走向公交站。手中粗糙的报纸筒摩擦着她的指腹,带着方小雨残留的体温和油墨的气息。这卷最普通的引火纸,裹着的是方小雨掏空脑袋、最实在的关怀。它比不上傅承渊护膝的万分之一价值,却在此刻,像一根沉甸甸的、支撑着她在风雪中独行的木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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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善晚会的“海之泪”展示台如同磁石,吸引着所有惊艳、垂涎、算计的目光。巨大的蓝宝石在顶级切割和聚光下,流淌着冰冷深邃的光泽,像冻结的深海之眼。苏婉如满意地看到所有镜头都转向它。
就在这时!
贵宾入口一阵轻微的骚动。
傅承渊的身影出现在入口。挺拔、冷峻、带着掌控一切的压迫感,如同冰峰移动。他并未穿最隆重的礼服,一身剪裁完美的午夜蓝三件套西装,领口一枚简洁的铂金领针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苏婉如和苏茜的眼神瞬间同时点亮!苏婉如立刻端着优雅的笑容迎上前。
“承渊……”她刚开口。
傅承渊的目光却极其精准地扫过展示台上那颗瞩目的幽蓝宝石。
那深邃的蓝色。
落在视网膜上。
一个模糊的记忆碎片如同冰锥狠狠刺入脑海——
冰冷湿滑的建筑工地阴影……雨水滴落在破碎的水泥预制板上……角落里一个蜷缩的、穿着蓝色廉价小花裙的瘦小身影……抬起的手臂腕内侧……那个极其淡粉色的……蝴蝶印记?!
蓝,深蓝……和那抹淡粉的印记在混乱污浊的雨景中诡异地重叠、交织!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苏婉如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她看到傅承渊的视线定格在“海之泪”上,那双古井无波的深眸深处,似乎翻涌起极其陌生且压抑的暗色浪潮!虽然只是转瞬即逝!
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恐惧夹杂着狂喜!难道他对这条项链……有兴趣?!
“这条项链确实当得起‘海之泪’……”她立刻调整笑容,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奉承,试图将傅承渊的异常理解为对宝物的兴趣。
傅云轩也看到了这一幕,心脏狂跳!
然而——
傅承渊的眼神几乎在下一秒就恢复了绝对的平静!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惊涛骇浪只是光影的错觉!
他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停顿!径首无视了迎上前的苏婉如和那颗价值连城的“海之泪”!
如同拂去肩头一粒尘埃般,从展示台旁走过!
目标极其明确——
走向了展示台后方休息区,那个刚放下沉重器材、正弯腰揉着膝盖的、头发花白的场馆技术组负责人林鹤年!
林教授今天穿着整洁的旧西装,戴着袖套,显然是被临时请来为展示台精密打光提供专业意见的。
苏婉如、傅云轩、苏茜,所有盯着他动向的人瞬间僵在原地!
苏茜脸上期待的笑容彻底消失,只剩下不知所措的难堪。
苏婉如眼底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被冰冷的现实浇灭!手指在酒杯壁上捏得发白!他去找那个老古董?!
傅云轩的眼神如同淬了毒的蛇信!
傅承渊在林教授面前几步站定。
林教授揉着膝盖抬起头,看到傅承渊,略显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愕,随即恢复惯常的平淡。
“傅先生?”
“林教授膝盖不适?”傅承渊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奇特的关注,眼神落在林教授扶着的左膝,“听说您之前在低温环境工作太久。”
他侧头对紧随身后的陈默吩咐:“联系我常去的运动医学中心,明早的预约时间调给林教授。”
“另外,”他指尖在休息区桌面的玻璃上轻轻点了一下,目光深沉地掠过林教授花白的鬓角,“静思轩那些标本的保存环境还需要您的专业指导。请多保重身体。”语气罕见的带着一丝敬重。
林教授愣住了,花镜片后的眼睛睁大了一点。馆场负责人和其他人更是目瞪口呆!傅先生……对这个负责灯光调试的老教授如此……礼遇?!
“……多谢傅先生。”林教授迟疑了一下,微微点头,浑浊的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微光,左手再次习惯性地按了一下左膝位置。
傅承渊点点头,未再多言,转身离开了休息区。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留下身后一片死寂和惊疑的漩涡。苏茜咬着下唇,几乎要掐破掌心。苏婉如脸上的笑容变成一种极致的冰冷僵硬。傅云轩看着台上那依旧光芒西射的“海之泪”,眼神扭曲——这颗精心打造的武器,傅承渊甚至没有施舍一个正眼!而那个卑贱的老骨头……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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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监狱沉重的铁门在身后合拢。冬夜的寒风凛冽如刀。
姜月抱着那个己经被压扁的旧报纸筒,走在路灯昏暗的僻静小路上。刚才一个小时的探视耗尽了她所有力气。她将方小雨给的引火纸塞给了母亲,也第一次哽咽着讲述了一点学校里的“日常”……却刻意隐去了所有冰冷的规则、昂贵的补贴、护膝的暖意和傅承渊的名字。只反复说着:“妈……外面有雪……你要穿暖……”
公交站牌的灯坏了,周遭一片黑暗。她蹲在灯柱阴影里,像一只失去归巢的流浪猫,无声地抽泣着。眼泪砸在冰冷的柏油路上。风吹乱她的头发,寒气顺着袖口往里钻。膝上的护膝是唯一暖源,却无法驱散心脏被掏空般的寒冷和绝望。
那本在旧书店里捡到的硬壳笔记本被她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唯一的浮木。方小雨画的火焰面包人在黑暗的书页间也仿佛沉寂下去。唯有她自己在那本子上,模仿着方小雨的样子,画的那个歪歪扭扭的笑脸,线条笨拙又固执地存在着。
就在这时!
巷子深处突然响起引擎声!车灯的光束像两柄利刃,骤然刺破黑暗,照亮了姜月蜷缩的身影!
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地滑停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沉重的车门打开,一条裹在昂贵西裤里的长腿迈出!锃亮的皮鞋踏在冰冷的地面上,没有一丝声响。
巨大的压迫感如同冰水当头泼下!瞬间浇灭了姜月的所有哭泣!她惊恐地抬头,撞进一双深不见底、在车灯逆光下如同寒潭的冰冷眼眸里——
傅承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