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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雨水细密温润，淅淅沥沥地洗刷着圣樱高中行政楼古老的砖红色墙壁。空气里满是泥土和新生草叶的气息。
姜月坐在靠窗的座位，阳光被雨水柔化，在摊开的物理笔记本上投下朦胧的光斑。手腕内侧那道淡粉色的蝴蝶印记在微光下愈发清晰。她停下笔，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胎记光滑的皮肤。罗老师那日关于“机灵劲儿”的问询和旧照片里褪色的蝴蝶残片，像两片沉重的羽毛，始终压在心口。她甩甩头，试图把杂念驱散，将注意力拉回眼前林哲整理的那份电磁场受力分析推导上。笔尖划过纸张，沙沙作响，规律的声音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
窗户被轻轻敲响。
姜月抬头。只见罗淑芬老师撑着旧伞站在窗外走廊边，雨水顺伞骨滴落。她笑着招了招手，示意姜月出来一下。
走廊里有点冷。罗老师从挎着的“地理考察”帆布包里摸索着，小心翼翼拿出一个半旧但很干净的牛皮纸信封，塞到姜月手里。
“孙师傅让我转交的，”罗老师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神秘，“说是他那堆老物件里翻出来的，看着像小姑娘家的东西。上次在档案室吓着你，算赔个不是。”她笑了笑，脸上的皱纹舒展，“老头子人倔，脸皮薄。”
姜月愣住，低头看手里的信封。薄薄的分量，信封表面没有任何字迹。
“不是什么值钱玩意，拿着玩吧。”罗老师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容温和，“别多想。好好读书，身体养结实才是正经。”
说完，她便撑着伞，慢悠悠地走进雨幕中，背影很快消失在行政楼的转角。
姜月捏着信封走回教室，心跳莫名有些快。回到座位，在方小雨探头探脑的好奇目光下，她小心地拆开信封封口。
里面的东西滑落出来——
一枚小小圆圆、材质有些发脆的塑料徽章！
徽章设计带着浓重的年代感。底色是褪了些许的宝蓝色。
中心图案——
是一只展开翅膀、线条流畅、色彩斑斓的……
蝴蝶！
蝴蝶主体部分采用透明塑料镶嵌彩色薄片，阳光透过窗户，徽章在她掌心折射出细碎、温润的光芒，与手腕上那道淡粉的胎记轮廓隐隐呼应！
徽章背面有两个极微小的凸印字母：【YX】
不是贴纸！是徽章！
一只完整的、被保存下来的蝴蝶！与傅承渊旧笔记本上的胶痕和照片里模糊的残片形态高度吻合！
是孙师傅给她的？道歉？还是……某种无言的认可？或者仅仅是巧合？
冰冷的寒意再次悄悄沿着脊椎爬上。这枚小小的、温润的蝴蝶徽章，像一枚被时光封存的密码，正无声地撬动着她与傅承渊之间，那跨越时间长河、被蝴蝶图腾所牵引的、深不可测的隐秘连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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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樱高中校外咖啡馆。雨点敲打着玻璃。
轻柔的音乐里混杂着咖啡机工作的声音。苏茜端着一杯精致的卡布奇诺，指尖漫不经心地滑动着手机屏幕。对面的女孩（周芸）正兴奋地展示着手机相册：“茜茜姐快看！我和我妹昨天去‘追光’艺术馆打卡拍的！那个新锐光影装置展！这个‘蝶变重生’装置绝了！光线打下来的时候……”
苏茜含笑听着，目光温和。但心思显然不在这里。她的眼角余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咖啡厅入口——一个穿着深色风衣、气质冷冽的身影正推门而入。
傅承渊。
他无视了投射过来的所有目光，径首走向预定的独立隔间。
苏茜的心跳加快了一丝。她轻轻搅动着咖啡勺，眼神掠过周芸的手机屏幕——屏幕上正好是那个名为“蝶变重生”的环形光影装置特写，无数细碎的光点汇聚成蝶翼形态。灯光设计很考究。
“真好看。”苏茜声音柔柔地称赞，指尖却下意识地拂过自己纤细脖颈上一条简约精致的白金项链的链坠。链坠是颗水滴形的钻石，底部极其不起眼地镶嵌着一粒米粒大小、造型简约的——铂金质地的蝴蝶图腾徽记微缩版！那是她礼时傅宏远私下送的家族象征物之一，平日藏在衣领下。
在光影的折射下，那微缩蝴蝶闪过一道极其锐利的冷光，与手机里那个艺术装置的“蝶变”主题诡异地重叠。
就在周芸低头划动屏幕相册、苏茜手指拂过项链的瞬间。
“哎呀！”
苏茜像是被溅出的咖啡烫到般低呼一声！身体微不可察地向旁边一倾！手中的咖啡杯在桌沿轻碰了一下！杯里深棕色的液体剧烈摇晃！几滴滚烫的咖啡精准地飞溅出来！
“啪嗒！”
一滴咖啡液，不偏不倚！刚好滴落在周芸手机屏幕上那个光影装置的蝶翼中心位置！
而另一滴更大的！则落在了苏茜自己放在桌边的、那个印着金色烫字[南城慈善基金会]的皮质笔记本摊开的扉页插袋上！那里静静夹着几张晚宴工作纪要！
苏茜动作极其迅速地抽出手帕！带着歉意：“真抱歉！”
“没事没事！”周芸忙用纸巾擦拭屏幕。咖啡渍只影响了一小片，没伤到手机。
但苏茜的指尖动作更快！几乎是瞬间就用吸湿布快速擦拭着自己笔记本扉页那点咖啡渍！擦拭过程中，她的手指似乎“不小心”将那插袋里的几张纸往外带出来了一点！一张印有彩色图案的、类似项目纪念封面的硬质卡片从纸页中露出一大半！
卡片设计极其考究！主体也是一只形态张扬舒展的蝴蝶！但蝴蝶下方赫然印着清晰的项目logo和名称：
【“启语星蝶”——1977儿童认知发展干预计划（封存纪念）】
旁边甚至还印着一行小字：项目发起人纪念徽章赠品（非流通）。
卡片在擦试动作中一闪而现！
随即就被苏茜迅速而自然地塞回了那叠纸页深处！动作流畅得如同整理文件！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
只有坐在她正对面的傅承渊（隔间与开放区视线无遮挡），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摄影机镜头，精准地捕捉到了那张硬质卡片上惊鸿一瞥的蝴蝶图案和那个刺目的“1977”年份！
以及那个极其敏感的项目名称——“启语星蝶”！
傅承渊正走向隔间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不到零点一秒！
随即恢复正常步伐，推开隔间的磨砂玻璃门。背影挺拔，一如平常。
隔间的门无声合拢。
咖啡厅里音乐流淌，周芸还在心疼她的手机屏幕。苏茜带着歉意的笑容无懈可击。
但傅承渊在隔间门合拢的瞬间——
那双如同冻土层般平静无波的眼底深处！
一道足以撕裂冰面的锐利寒光猝然闪过！
他垂在身侧的右手食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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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方记杂货铺。傍晚。
炉膛里煤球烧得正旺，炖着的土豆牛肉香气西溢。方小雨盘腿坐在地垫上，正兴致勃勃地对着手机屏幕和姜月研究一个新开炸鸡店的评价。
“这家！评论区说他们家麻辣脆骨绝了！”方小雨口水都快下来了。
姜月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目光却落在脚边垃圾桶里那张被揉皱丢弃的超市小票上——是方大富下午买新保温瓶的票据。票据下方印着“城西旧货市场老张回收站（连锁）”的小广告，一行不起眼的电话号码被油污染花了点。
“诶，你发什么呆？”方小雨用胳膊肘碰碰她，顺着她目光看到小票，“哦，我爸下午买瓶去了，说家里那个旧的好像……呃……说放厨房漏水。”她随口说道，眼睛又盯回屏幕，“就这家吧！周末咱俩去扫荡！”
姜月“嗯”了一声，心头却莫名一跳。
放厨房漏水？旧的……保温瓶？
她无意识地看向墙角——那只旧保温瓶（傅承渊“赞助”的医疗箱里配的其中一个）明明摆在放杂货的架子上，瓶身完好无损。
一个模糊怪异的念头瞬间闪过。方大富为什么要撒谎？
旧货市场……
她想起罗老师塞给她的那个牛皮纸信封。信封……好像也很旧了？有点皱？
就在她思绪飘忽的瞬间，方小雨手里的“旧物改造”电子杂志翻页APP发出“叮”的一声提示。自动推送了一篇旧闻推荐。方小雨瞥了一眼，刚想划开，目光却猛地顿住！
那推送界面是折叠状态，只露出边角一小块黑白照片区域和标题的几个字：
【旧闻重读：消失的齿轮……时代的悲鸣……三江机械厂……】
下面的小图边缘，赫然露出一只穿着蓝色工装的手臂！臂章上一个极其模糊的厂徽轮廓！
方小雨瞳孔猛地收缩！
她飞快地点开推送文章！
屏幕瞬间跳转！
高清放大！
一张占据半版的老报纸黑白照片铺满屏幕！
照片拍摄于一个空旷巨大的车间角落，场面狼藉！一群人围着一个倒在污浊机油和冰冷钢板堆里的人影！人影穿着深蓝色工装，侧躺蜷缩，一条手臂无力地垂在污秽里，手腕上戴着一块极其显眼的——
方方正正、带有巨大显眼防水表圈的——老式电子液晶腕表！
表盘是深绿色！在黑白照片里尤其刺眼！表带是当时罕见的、宽厚的黑色塑胶防水带！
更刺目的是——
旁边另一张现场小图特写：一只沾满油污、骨节粗大的手攥着一块断裂、沾着深色疑似血迹的齿轮残片，指间赫然夹着一样细小的反光物——一枚薄薄的金属饭票或类似卡片。
在那饭票一角，一个圆形的、边缘磨损的标记极其模糊难辨，但轮廓……
像极了半个——褪色的——蝴蝶翅膀边缘！
“噗通！”
方小雨手里的手机首接掉到了软垫上！脸色瞬间煞白！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张巨大清晰的照片！
那只表！那块又厚又丑的塑胶防水表带！那个样子！
她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厨房门口正在佝偻着背影往炉膛添煤的父亲方大富的左手腕！
那里——
空空如也！
但手腕上多年被表带摩擦留下的、与周围皮肤明显分界的白色痕迹！
清晰得如同烙刻上去的枷锁！
厨房里炉火燃烧的劈啪声、窗外渐渐沥沥的雨声、隔壁邻居模糊的电视声……所有的声音仿佛瞬间消失！杂货铺温暖昏黄的空间内，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冰冷的、令人窒息的真相碎片！
方小雨张着嘴，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灭顶般的寒意包裹了她！父亲手腕上的痕迹！照片里倒下的工人手上的表！还有那枚混在血污和机油里、模糊难辨的蝴蝶边角碎片！
所有的碎片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抓起，猛地砸向姜月！
姜月也看到了屏幕上的照片！看清了那只表！看清了父亲手腕上那道白色的疤痕！看清了方小雨脸上瞬间崩塌的世界和巨大的恐惧！
罗老师塞来的徽章在口袋里无声地贴着皮肤。
细密的冷汗顺着姜月的脊背无声滑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