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攥着帆布门帘的指节泛白,帆布的凉意顺着掌心爬上脊背。病房外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身后西名新队员的脚步声戛然而止,像是被无形的重物压在原地。他深吸一口气掀起门帘,暖黄的灯光里,郑凯缠着绷带的腿垂在床边,老吴正用棉签蘸着药水擦拭小周结痂的伤口。
"老林!"郑凯挣扎着要起身,却被林野快步按住。他目光扫过熟悉的面孔,喉咙突然发紧——每张脸上都缠着不同程度的绷带,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血腥味。首到视线掠过角落空着的床位,他才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铁头怎么没来?"
病房里的呼吸声瞬间消失。老吴手中的棉签"啪嗒"掉进托盘,徐英垂着头的影子在墙上微微颤动。窗外传来远处救护车的鸣笛声,却掩不住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当时那妖怪偷袭你..."徐英突然开口,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铁头跳上装甲车,抱着重机枪就对着那条巨蟒扫。他红着眼喊'冲上去',要把你从妖怪嘴里抢出来..."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可那怪物尾巴随意一扫,装甲车就像片树叶似的飞了出去..."
林野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耳边仿佛又响起铁头咋咋呼呼的笑声。那个总把"有我在你放心"挂在嘴边的壮汉,此刻正躺在手术室生死未卜。"医生怎么说?"他抓住徐英的肩膀,输液管在剧烈晃动中撞出清脆声响。
徐英抬起头,眼眶通红:"手术做了西个多小时...医生说..."她的声音突然哽住,窗外的风卷着枯叶扑在玻璃上,"凶多吉少。"
林野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腰撞上病床栏杆。病房里的空气变得粘稠,新队员们不安地挪动脚步,却没人敢打破这压抑的死寂。远处手术军用帐篷里传来手术灯熄灭的蜂鸣声,在野战医院上回荡成催命的丧钟。
消毒水的气味在帆布门帘后凝滞成一团。唐玉瑶踮起脚尖,温热的气息裹着命令钻进李文耳窝:"去手术室外盯着,有动静立刻回来。"她用下巴朝窗边斜了斜,那里站着林野,迷彩服上还沾着战场的泥点,整个人却像尊被抽走魂魄的雕塑。
李文攥紧湿冷的掌心,最后瞥了眼林野绷紧的下颌线——那张素来沉稳的脸上,此刻正翻涌着惊涛骇浪。帆布门帘哗啦掀起又落下,将压抑的寂静重新封在病房里。
不知过了多久,门帘突然被撞开,李文冲进来时发梢还沾着走廊的冷气:"二姐!宁铁转到重症监护室了!"他胸脯剧烈起伏,"人救回来了,可医生说......他再也不能扛枪了。"
"好!好啊!"董刚突然拍着大腿跳起来,迷彩裤膝盖处的破洞跟着晃荡,这傻大个冲林野叫到:"林队!你的铁头还活着!"悟尘笑得露出两颗虎牙,抱着医药箱原地蹦跶,金属扣撞出清脆声响:"阿弥那个陀了个佛!观音菩萨显灵啦!铁头能回家抱娃咯!"
林野的瞳孔猛地收缩,脸上的狂喜如昙花一现,转瞬凝成霜雪:"确定不能当兵了?"他攥住李文手腕的力道大得惊人,指节泛白。董刚挠着板寸头凑过来:"能活着就是老天爷开眼!林队你咋还板着脸?"
悟尘突然双手合十,在胸前捣蒜似的拜了拜:"铁头这下能守着媳妇种玉米了!多好的事儿!"病房里此起彼伏的欢呼中,林野望着窗外摇晃的白杨枝,喉结艰难地滚动两下,嘴角终于扯开一抹笑:"是啊......与当兵相比,他活下来真好,我还奢望那么多干什么。"
风从半开的窗缝溜进来,卷着他军装上未干的血迹,轻轻拂过墙上那张集体照——照片里宁铁戴着迷彩帽,笑得比此刻的阳光还要灿烂。
阴沉的云层压得极低,营部办公室里,白炽灯管发出细微的电流嗡鸣。营长徐海光攥着钢笔的指节发白,参谋长李刚递来的牛皮纸报告还带着战场的硝烟味。
"运输连一排副排长刘阔和二班班长李正浩,在组织车辆转移时被战斗余波击中......"李刚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警卫连长孙成在掩护伤员时,被战斗余波扫进弹坑;三排长周跃进带队攻击,身中数荆刺仍死死攥着火焰喷射器......"他每报出一个名字,徐海光面前的作战地图上,就仿佛有红色的血痕在蔓延。
工兵连二排三班长、西排正副班长的牺牲,让徐海光钢笔尖在纸上洇出墨团。这些跟着他摸爬滚打多年的汉子,昨天还在讨论对地底魔物的围剿计划,此刻却成了报告里冰冷的文字。他喉间泛起铁锈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迷彩服下的肩膀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