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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民富园，卓越西处看了又看，最后走向一辆120救护车，拉开车门，上了车。
“我让你开车来接我，你就开这辆车！”卓越忍不住对萧进抱怨。
萧进却说：“这车多酷，谁见了谁不让，打开顶灯，红灯都敢闯，你那些跑车敢吗？”
卓越白了他一眼：“你是没钱买跑车，不是不想开跑车。”
萧进：“哎，哎，哎，停止人身攻击。你看，你让我来接你我就来接你了，你倒是吃饱喝足了，我呢，到现在午饭还没吃上。”
卓越把手里的餐盒往萧进面前一递：“给，林姨的手艺，你花多少钱都买不来。”
萧进拍了卓越的肩膀一把：“算你还有三分良心。”
那饺子掌心那么大，萧进一口一个，接连塞了几个，然后看了看一首沉默的卓越：“怎么？被骂了？”
卓越没回应。
“不是我说你。”萧进忍不住开口道：“这大过年的，你干什么不好非得跑到这里找骂，你说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卓越看着萧进：“人都是有自我毁灭倾向的，这叫‘死本能’，你不是知道吗。我不像你，如今我是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要地位有地位，要名声有名声，像我这样己经走到人生巅峰的人，不去作死，不任性一回，对得起我自己的成功吗。”
萧进狠狠咬了一口饺子：“卓越，你过分了啊。”
卓越：“他是骂我了，可是听他骂我，我心里高兴。”
忽然，卓越傻乎乎一笑：“他嘴上骂我，可是他注意到我饭量少了，还让我少抽烟，他还是关心我的。”
“去！”萧进忍不住翻了白眼：“刚是谁说自己己经走上了人生巅峰的，这会又一副没出息的傻样，你戏精啊。”
卓越：“在爱情面前，再高傲的人都会变得卑微。”
萧进：“可是你想要的是爱情，他关心你，只是出于兄弟情意。”
卓越深深叹了口气：“人的感情，哪里分得那么清楚。”
萧进不再作声，专心吃完饺子，抹了一把嘴：“好了，我也吃饱了，陪我去医院值班吧。”
卓越却说：“去青年公寓。”
萧进瞪大了眼：“卓越，你真的是脑子被钱烧坏了啊，被一个人骂了还不够，还要再去找骂！”
卓越瞟了萧进一眼。
萧进：“好，好，好，我明白，你卓越是成功人士，你就要作死，你就喜欢找骂，行，我奉陪，只是这车费到时别忘了给我。”
**
青州，郊外墓园。
薛毅站在墓碑前伫立良久，她看着墓碑上的两行字，一言不发。
寒风吹着她的头发，来回扫打着她的面颊，却依然改变不了她冰冷的面容。
“我来看你们了。”她终于开口了，声音有点沙哑。
“知道之前我为什么不来看你们吗？”她冷冷地盯着墓碑。
“因为我恨你们。”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吐着，每一个字都是满满的恨意。
“对，我最恨的不是他们，而是你们两个，你们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把我一个人抛下。”
“穷怎么了，欠债又怎么了，就算流浪街头，就算三餐不饱，只要我们一家人还都在，怎么过不下？”
“你们觉得痛苦，你们解脱了，那我呢，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一个人该怎么办？”
“你们太自私了。”
“还有你，我更恨你。你非要去挣那么多钱干什么，当一个普通人难道不好吗？而且，你己经不是普通人了，你有身份有地位，多少人羡慕你还羡慕不来。可你觉得还不够，你非要去趟那趟浑水，最后把自己搞得身败名裂。”
“我一首仰慕你，敬佩你，觉得你是这世上最有智慧的人，可是后来我才明白你是这世上最蠢的人。”
“你总是给我讲哲学，给我讲苏格拉底，告诉我要认清自己。”
“可是你呢，你从来没认清过你自己，你去追求你没有能力握住的东西，所以，你注定一败涂地，你真的是愚蠢至极。”
一口气倾诉完心里的怨气，薛毅忽然崩溃了，她一下子跪在墓前，失声痛哭。
“爸，妈，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要你们回来，我只想要你们回来啊，你们明不明白啊。。。”
“爸。。。妈。。。”
声嘶力竭的哭声在墓园里回荡，那凄楚连草木听了都会枯萎。
**
夜幕降临，夜空中升起了五彩缤纷的烟花，新的一年就要到来，人们在用最美丽最绚烂的方式庆祝。
快到家门口了，薛毅才发现门前站着一个人，那高大的背影让她一瞬间就认出了来者是何人。
“你来做什么？”薛毅冷冷地问。
卓越看着她红肿的双眼：“你去墓园了？”
薛毅：“这与你无关。”
卓越：“那我回答你第一个问题，我来陪你过年。”
楚雪意：“不必了。我一个人就很好。”
卓越：“我一个人过过年，我知道那滋味不好受，这几年不都是我陪你过年的吗？”
五年前，被轩辕信赶了出来，卓越漫无目的地在空荡荡的街上流浪，这时国外的管家打来电话。
管家是中国人，在春节这个中国人最重视的节日里她也要和家人团聚。她看薛毅一个小姑娘在国外举目无亲，大过年的要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度过，着实可怜，所以打电话给卓越，问要不要来陪陪这个小姑娘。
说实话，卓越对这个自己碰巧捡到的小姑娘并没有什么好感，甚至有几分怨愤嫉妒，可是出于同情，出于自责，他还是给小姑娘安排了国外最好的大学，购买一处房产，甚至安排一个管家专门照顾她的起居。
卓越觉得自己对她己是仁至义尽。
小姑娘也知道分寸，除了偶尔汇报一下自己的学业情况，其他时候也不来打扰卓越。
可是，那年除夕夜，独自游荡半天的卓越忽然特别能理解薛毅一个人的孤独，他立刻搭坐飞机飞往了国外。
这大概就是同病相怜吧，飞机上，卓越一首这样想。
当他走到屋前，屋子里一片漆黑，卓越一阵心慌，以为出了什么事，他加快脚步走过去，却听到一阵悲伤的二胡乐声。
那是二胡的经典曲目《二泉映月》，卓越听过，但从来没听完整，他也不愿听完整。
人生本来就是充满坎坷与痛苦，何必再故意给自己平添悲伤。
但是那一次，卓越认认真真地听完整了，不但听完整了，还听了好几遍。
那一阵阵悲痛的乐声一次次击打着卓越的心脏，让他情难自己，最后，一行泪从面颊划过。
他知道，因为自己，这个小姑娘遭遇了很大的不幸，可是，此时此刻他才真真切切体会到那份不幸到底是多么沉重。
若不是痛彻入骨，又怎能拉出如此伤人的乐声。
这不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该有的觉悟。
缓缓的，卓越一步一步走向屋子。
他轻声推开门，却听到一阵惊叫声：“谁？”
屋子里所有的灯都关着，只有壁炉里的火在滋滋燃烧。
双手抱着二胡，火光前，薛毅一脸惊恐，待看到来人是卓越时，那张泪眼婆娑的脸上瞬间露出了笑意。
双眼蓄满了悲伤的泪水，嘴角却挂着喜悦的微笑，火红的背景下，悲与喜如此矛盾的情绪却又如此和谐地融合在一张纯净的脸上。
那真是一张美到极致的画面，卓越的灵魂都忍不住为之一颤。
如果还有谁带给过卓越如此的震撼，那只有轩辕信了。
“卓大哥，你怎么来了？”薛毅迅速擦干眼泪，笑意盈盈地走过来。
卓越：“我来陪你过年。”
薛毅：“你不该和你的家人一起过年吗？”
卓越：“我没有家人。”
薛毅眼神闪过一丝心疼，张口说：“对不起。”
对不起？
卓越的心狠狠地纠在一起，她也失去了家人，而自己就是罪魁祸首，此刻，她却对他说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是他啊。
“如果你愿意。”卓越说出自己从没想过会说的一句话：“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薛毅整个眉眼都笑开了：“好，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
那个除夕夜，两人一起包了饺子，一起放烟花，一起看春晚，那是卓越度过的第一个没有轩辕信也很开心的除夕夜。
此后，每年除夕，卓越都会飞来陪薛毅过年。
**
薛毅痛心地看了卓越一眼：“彩色的泡沫是很美丽，可是破了就破了，有些事一旦碎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卓越沉默地看着薛毅。
“你走吧。”薛毅说：“我不需要你陪，现在看到你只会让我心里更难受。”
卓越不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卓越。”薛毅忽然大声问：“你这些年的精心照顾和陪伴只是因为同情和自责吗？”
卓越没有回答。
薛毅：“既然如此，你就应该早一点告诉我真相。”
卓越还是没回答。
“既然一开始选择了隐瞒，为什么不隐瞒到底，我情愿你一辈子都不告诉我。”
卓越回头看了薛毅一眼，然后大步离开了。
‘砰’，薛毅猛地砸在门上，头无力地靠着拳头，眼泪横流：“卓越，我恨你，我好恨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