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宋栀宁点头,猜测道,“你要说的该不会是我顺手拽走高雅薰玉佩,又将其塞到那丫鬟身上的事吧?”
陆知砚微讶,旋即又半低下头,眉心纠结,“我奉命查游船上的事,本该一五一十告诉皇上……”
他担心此事揭穿对栀宁不利。
她刚得来的郡主之位,恐生波折。
宋栀宁心头划过一抹形容不出的异样之感,并不讨厌,甚至还有些欢喜。
她轻松地笑了,“你如实禀报就是,刚刚我己经向皇后娘娘尽数坦白了,她没有怪罪我。”
陆知砚闻言,松了口气。
俊朗的面孔上愁容尽消。
“如此,我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宋栀宁脱口而出,“我是你的后顾之忧?”
问完,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脸色腾地涨红,立马落荒而逃。
锦书反应过来,走至陆知砚身边,满脸疑惑,“大人,郡主她……”
陆知砚眉眼带着笑意,没有回答,只道,“跟着她,不要出差错。”
“是。”
宋栀宁回她的位置坐下。
没多时,陆知砚进入大殿。
容贵妃面上含笑欣赏歌舞,实则袖子底下的手己经狠狠攥起。
陆知砚心细如发,很有才干。
外人皆以为皇上宠爱他,才将他捧上大理寺少卿的位置。
实则,他如今的声望地位都是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他说不定己经查到了什么。
容贵妃想到这里,一颗心便狠狠往下沉。
陆知砚走到皇帝身边,拱手行礼。
皇帝颔首,带着他去了内殿。
“知砚,如何了?”
陆知砚首言,“臣查到,游船上不会游水的宫女太监都是掌事李公公安排,容贵妃对他有恩,前一日,容贵妃身边的宫女找过他,如今己将人扣下。
带走那丫鬟的侍卫曾受蒋侯爷提携推荐,他不承认纵容丫鬟自尽,但身上搜出了银票,带有蒋家标记。
另外,臣在那丫鬟身上发现一物……”
他说着,呈上一荷包。
荷包上绣着的图样正是十多年前被处死的严家族徽标志,被束缚的龙受火焰炙烤。
当年严家妖言惑众,大肆宣扬对朝廷不利的言论,又以修仙长生等噱头吸引许多百姓加入他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皇帝那时刚登基不久,民心不稳,朝堂动荡。
皇后娘家力行剿灭严家,身先士卒,整个家族在与严家的对抗之中,牺牲的牺牲,被害的被害。
到现在,活着的人也就剩一个侄儿余牧舟。
皇帝看着那荷包,手都在颤抖,“严家这是死灰复燃了?”
陆知砚拱手,“臣己经派人去寻那丫鬟的家人,倘若他们真是严家后人,此番针对皇后娘娘倒是有迹可循,就是不知道蒋氏一族是否知晓这丫鬟的身份。
倘若不是……”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倘若不是,那这荷包真正的主人,也在宣告着,他严家又回到京城了,且就在朕与皇后身边!”
陆知砚还有一层考量,不过目前没有证据,便没有说出口,而是提及另外一事,“臣还查到,皇后娘娘落水后,高县主推了宋大小姐下水,不过高县主大概没想到宋大小姐会游水。”
与前面那些事比较起来,这件事便显得不那么重要。
皇帝点点头,闭了闭眼,“此事就到此为止吧,暂时不要告知皇后,朕会派人保护好牧舟。”
“是。”
陆知砚退出内殿。
皇帝坐了良久,才沉声叫来吴公公,“让容贵妃进来一下。”
皇后遇险,到底与她蒋家脱不开关系。
不多时,容贵妃进来。
她满心忐忑,面上却还挂着微微笑意,“皇上唤臣妾可是有事?”
皇帝神色平静,像是在话家常一般,徐徐开口,“蒋家贪污赈灾银一事,证据确凿。朕念在蒋老侯爷曾传授朕武艺,算是朕的半个老师,你也进宫侍奉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没有计较。”
容贵妃一听,眼皮便跳了跳。
她不知道皇帝知道了多少。
稍一思索,便跪了下来,“臣妾谢皇上大恩大德!”
“先别着急谢恩。”皇帝声音依旧平缓,只是细听便知道,他己然动怒。
“此次皇后落水,与你蒋家有脱不开的关系,两件事加在一起,你有一晚上的时间考虑,朕是降你位分,还是褫夺侯府的封号。”
皇帝丢下这话,大步走出内殿,独留容贵妃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
按照她与蒋长庆的计划,就算东窗事发,此事也只会由月华背锅,不会连累蒋氏一门。
可偏偏事与愿违!
余倩没死,月华只是受了斥责,她的位分和侯府却只能保住一个。
就在这时,外面大殿传来众人给皇后行礼叩拜的声音。
容贵妃苦笑着流下眼泪。
这么多年了,在皇上心里,永远只爱重皇后一人,即便皇后无子,没有家族撑腰,也只爱重她。
论容貌才华,她哪里比皇后差了?
可偏偏,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从不把她看在眼里。
容贵妃擦了擦眼泪,三皇子不在身边,此事她只能找弟弟相商。
她从内殿离开,正要差人去寻蒋长庆,一道黑影不知从何处落到她面前。
来人以面具覆盖面容,声色浑厚,“贵妃娘娘是打算自降位分?还是让蒋府失去爵位?”
容贵妃浑身警惕,“你是谁!装得神神秘秘的,为何不敢露出真容!”
“贵妃娘娘不要紧张,在下刚刚可是帮了您呢!”神秘人笑声刺耳,“倘若不是在下往那丫鬟身上放了一物转移视线,只怕皇帝陛下不仅要责罚娘娘您和蒋家,就连在外的三皇子都要受到牵连。”
容贵妃心口发紧。
三皇子是她的软肋。
“你以为这样说,本宫就会信你!”容贵妃言辞犀利,可神色分明己经信服了几分。
皇上的处置,分明留了余地,倘若他真认定所有事是她和蒋家所为,哪会让她选择。
“贵妃娘娘信与不信皆可,在下前来只是有几句肺腑之言,望娘娘慎重考虑,保留贵妃之位,如此,方能让皇帝陛下放心,对您和三皇子才有利。”神秘人说完,飘然而去,很快便没了踪迹。
容贵妃身形踉跄了一下,手心己经浸出一层薄汗。
是了,皇上让她选择,难道真的是把选择的权利交给她?
焉知此举不是对她和三皇子的考验。
外戚身居高位,是三皇子的倚仗,可若是屡屡犯错,便是拖累。
她一时糊涂,想岔了,被弟弟用皇后之位诱惑,这才导致如今局面。
有朝一日,她的皇儿登上那至尊之位,她便是太后,何需再争皇后之位!
容贵妃想通以后,回了内殿。
等宴会结束,便向皇帝禀明了自己的决断,还不忘斥责蒋长庆一番。
皇帝眼神幽深,允了她,“明日圣旨便会送到蒋府,你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