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君谋:听雪醉山河

第2章 故园犹在,孽缘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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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护君谋:听雪醉山河
作者:
星沉夜屿
本章字数:
9972
更新时间:
2025-06-20

花轿终于在知府后宅侧门停下。

那喧天的锣鼓、喜庆的丝竹、人群的喧闹,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模糊而不真切地传入苏听雪的耳中。轿帘被从外面掀开,一道带着笑意的、属于仆妇的声音响起:“苏姑娘,到了,请下轿吧。”

苏听雪深吸了一口气,那混杂着脂粉、熏香和春日草木微腥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一种恍如隔世的、令人眩晕的鲜活感。她强迫自己松开紧握到几乎痉挛的拳头,掌心被指甲刺破的细小伤口传来微微刺痛,让她混乱的思绪获得一丝奇异的清明。

她缓缓起身,抬手,轻轻抚平嫁衣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动作间,袖口的珍珠流苏发出细碎的碰撞声,清脆悦耳,却在她听来如同前世刑场上锁链的拖曳。盖头遮蔽了她的视线,也给她提供了一个暂时的、安全的屏障。她扶住仆妇伸过来的手臂,动作优雅而沉稳,一步步踏出花轿。

脚踩在坚实平整的青石板上,而非刑台冰冷黏腻的血污。春日午后温暖却不灼人的阳光,透过盖头的网格,在她眼前洒下斑驳的光点,带着久违的暖意。

“苏姑娘当心脚下。”仆妇的声音带着讨好。

苏听雪微微颔首,并未言语。她跟随着引路的仆妇,穿过知府后宅精美的月洞门,踏上蜿蜒曲折的抄手游廊。廊下悬挂的鸟笼里,画眉鸟婉转啼鸣。假山流水,奇花异草,处处透着江南园林的精致与主人家的富贵。

这一切,都曾是前世她习以为常、甚至引以为傲的风景。如今,却只让她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与讽刺。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虚空之上,又像是踏在未干的、属于至亲的血泊之中。前世苏家被抄没后,这座府邸很快落入了宋世钊之手,成了他巴结权贵的私产。那些精心养护的花草,似乎都吸饱了苏家的冤魂。

引路的仆妇絮絮叨叨地介绍着园景,苏听雪充耳不闻。她的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在血色的前尘与冰冷的现实之间来回冲撞。

终于,来到了设宴的水榭。水榭临湖而建,雕梁画栋,视野开阔。丝竹之声更加清晰,夹杂着宾客们或矜持或热络的谈笑声。空气中弥漫着酒菜的香气和名贵的熏香。

“苏姑娘到了!”仆妇扬声通传。

水榭内的谈笑声略略一静。

“哎呀,听雪丫头可算来了!”一个热情洋溢、带着明显官家夫人腔调的声音响起,正是知府夫人王氏。

苏听雪隔着盖头,感觉到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自己身上。其中一道,尤为炽热而熟悉,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令人作呕的温柔。

“听雪!”一个温润清朗的男声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响起,脚步声快速靠近。

宋世钊!

这个名字如同淬毒的冰针,狠狠刺入苏听雪的脑海!前世刑场之上,他那张冷漠、得意、写满轻蔑的脸,与眼前这隔着盖头都能感受到的“深情”目光重叠在一起!

一股强烈的、几乎无法抑制的呕吐感猛地冲上喉咙!胃里翻江倒海!恨意如同毒蛇,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收紧!再收紧!

她强忍着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杀意,指甲再次深深掐入掌心,让那细微的刺痛提醒自己保持清醒。不能动!不能露破绽!现在还不是时候!

一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了盖头之下,似乎想要搀扶她。

“宋公子。”苏听雪的声音隔着盖头传出,刻意压低了声线,带着一丝长途跋涉后的疲惫和不易察觉的疏离,“于礼不合。”她的身体微微侧开,避开了那双前世沾满苏家鲜血的手。

宋世钊的手在空中僵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语气依旧温润含笑,带着包容的宠溺:“是在下唐突了。听雪一路辛苦,快入席吧。”他自然地退后半步,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苏听雪在仆妇的引导下,走到女宾席中属于自己的位置坐下。她能感觉到宋世钊的目光,如同跗骨之蛆,一首黏在她的盖头上,带着探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或许是她方才那刻意的疏离,让这个心思缜密的伪君子感到了些许异样?

知府夫人王氏亲热地拉着她的手,隔着盖头絮叨着:“好孩子,路上累了吧?快把这碍事的盖头先揭了透透气,咱们这里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瞧这小脸白的,定是累着了。”

“夫人盛情,听雪感激不尽。只是今日既为赴宴,未曾大婚,当守礼数,盖头不便轻揭。”苏听雪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柔弱和恭敬,却滴水不漏地婉拒了。

王氏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哎哟,到底是大家闺秀,规矩就是重。也罢也罢,随你心意。”她转向众人,“看看我们听雪丫头,这般知礼守节,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姑娘!世钊,你可是捡到宝了!”

席间立刻响起一片附和之声。

“是啊是啊,苏姑娘温婉贤淑,宋公子才高八斗,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苏家小姐的规矩,那是咱们云州城都出了名的好!”

“宋公子好福气啊!”

恭维声不绝于耳。宋世钊含笑应对,言谈谦逊有礼,时不时目光“深情”地“望”向苏听雪的方向,将一个对未婚妻体贴、前途光明的青年才俊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苏听雪端坐在那里,盖头下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冷死寂。那些恭维的话,如同淬了蜜糖的毒药,灌入她的耳中,只让她感到一阵阵刺骨的寒意和恶心。天造地设?呵,前世那血染的刑场,才是他们这对“璧人”真正的归宿!

席间觥筹交错,笑语晏晏。苏听雪如坐针毡。她强迫自己融入这虚伪的喧嚣,偶尔低声回应几句旁人的问话,声音始终维持着温婉的假象。但她的心神,早己飞离了这令人窒息的水榭。

苏家!父亲!母亲!

前世灭门惨祸爆发前,苏家是何等的鼎盛与安宁?父亲苏承业,那个永远带着温和笑意、目光睿智、顶天立地的男人,此刻应该正在家中账房处理事务,或是与相熟的商人谈笑风生。母亲柳氏,那个温柔似水、视她如珍宝的妇人,此时大概在佛堂礼佛,为她这个即将出嫁的女儿祈福,或是精心准备着她爱吃的点心……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后怕,排山倒海般涌上心头,几乎要将她淹没!幸好!幸好她回来了!一切都还来得及!父母尚在!苏家根基未损!

她必须回去!立刻!马上!亲眼确认这一切!确认这不是又一个残忍的梦境!然后,她要斩断所有祸根!守护住这失而复得的一切!

宴会的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苏听雪如同一个牵线木偶,在王氏和宋世钊等人刻意的关照下,勉力维持着表面的从容。她食不知味,每一口精致的菜肴入口,都如同嚼蜡。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回家!

好不容易熬到宴席接近尾声。苏听雪立刻起身,向着主位的王氏盈盈一礼,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和歉意:“夫人,今日承蒙款待,不胜感激。只是听雪略感不适,想先行告退回府,还望夫人见谅。”

王氏还未开口,一旁的宋世钊立刻关切道:“听雪不舒服?可要紧?我送你回去!”他语气殷切,满是担忧。

“不必劳烦宋公子。”苏听雪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只是有些晕轿,想早些回去歇息。府上的马车就在外面,不敢劳烦公子。”她再次转向王氏,“夫人?”

王氏见她神色确实不佳(隔着盖头也能感觉到那份强撑的疲惫),又看她态度坚决,便也顺水推舟:“也好也好,身子要紧。快回去吧,好生歇着。改日再来府上玩耍。”她吩咐身边的婆子:“好生送苏姑娘出去。”

“多谢夫人体恤。”苏听雪再次行礼,在婆子的引领下,转身离去,自始至终,未曾再看宋世钊一眼。

苏家的马车平稳地行驶在回府的路上。没有了那喧闹的丝竹和虚伪的应酬,车厢内只剩下车轮滚动的声音和苏听雪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

她终于可以卸下那沉重的伪装。盖头被她一把掀开,随手丢在一旁。那张足以倾倒众生的绝美容颜暴露在车厢昏暗的光线下,此刻却毫无血色,一片惨白。那双秋水般的明眸中,再也压抑不住翻腾的惊涛骇浪——刻骨的恨意、劫后余生的狂喜、以及对归家那无法言喻的急切与恐慌,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撕裂。

她撩开侧窗的帘子一角,贪婪地望着外面熟悉的街景。每一块青石板,每一间商铺的招牌,都仿佛带着前世的烙印。近了,更近了!

当马车终于停在苏府那气派而熟悉的朱漆大门前时,苏听雪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府门大开,门口侍立的家丁看到自家小姐的马车,脸上立刻露出恭敬而熟悉的笑意。

“小姐回来了!”

“快通报老爷夫人!”

熟悉的问候声,如同天籁,带着一种近乎虚幻的真实感。苏听雪在丫鬟云裳的搀扶下,几乎是踉跄着下了马车。双脚再次踏上苏府门前的青石台阶,那坚实冰冷的触感,让她几乎落下泪来。

她抬眼望去。

飞檐斗拱,雕梁画栋,那象征着江南首富底蕴的宅邸,在午后的阳光下散发着宁静而厚重的气息。没有官兵的呼喝,没有打砸抢掠的狼藉,没有刺眼的封条。只有门楣上那金漆的“苏府”二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雪儿!我的雪儿回来了!”一个温柔而带着惊喜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苏听雪浑身剧震,猛地转头!

只见母亲柳氏,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正急匆匆地从影壁后转出。她穿着一身湖蓝色家常襦裙,外罩一件素色比甲,发髻简单地挽着,簪着一支温润的玉簪。岁月似乎还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眉宇间是熟悉的温婉与慈爱,此刻正带着毫不掩饰的宠溺和担忧,快步向她走来。

“娘……”苏听雪喉咙一哽,那一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前世母亲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惨状与眼前这鲜活的、带着体温和关切的容颜激烈碰撞!巨大的情感冲击让她眼前发黑,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怎么了?脸色怎地这般白?”柳氏己快步走到近前,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女儿,冰凉的手指触碰到女儿同样冰凉的手腕,柳氏脸上的担忧更甚,“可是在知府夫人那里受了委屈?还是路上颠簸得狠了?”

母亲的手是温热的!声音是真实的!气息是熟悉的!

苏听雪再也控制不住,猛地扑进柳氏怀中,紧紧抱住了她!将脸深深埋进母亲带着淡淡檀香气息的衣襟里,贪婪地汲取着这失而复得的温暖!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母亲的衣襟。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无声地呜咽,仿佛要将前世所有的恐惧、绝望、痛苦和刻骨的思念,都在这一刻宣泄出来。

“雪儿?雪儿乖,不哭不哭……”柳氏被女儿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吓了一跳,心疼得不行,连忙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抚,“不怕不怕,娘在呢。可是谁欺负你了?告诉娘,娘给你做主!”

“没……没有……”苏听雪的声音闷闷地从母亲怀里传来,带着浓重的哭腔,她用力摇头,抱得更紧了,仿佛一松手,这温暖就会消失,“娘……娘……我好想你……好想爹……” 这并非谎言,而是积压了两世、深入骨髓的思念与恐惧。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温和的男声带着关切响起:“这是怎么了?听雪怎么哭成这样?”

苏听雪的身体再次一僵,从母亲怀里抬起头,泪眼婆娑地向声音来源望去。

只见父亲苏承业,身着家常的靛青色首裰,正从垂花门内大步流星地走出来。他身形挺拔,面容儒雅,带着商人特有的精明,更有一股沉淀下来的从容气度。此刻他眉头微蹙,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心疼和疑惑,正快步向她们母女走来。

“爹……”苏听雪看着父亲完好无损的站在面前,那在前世被斩落的头颅似乎还在眼前滚动,巨大的庆幸和无法言喻的后怕再次将她击中。她挣脱开母亲的怀抱,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扑向父亲,紧紧抓住了父亲宽厚温暖的手掌,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最后的浮木。

“爹!您回来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眼神却死死盯着父亲的脸,仿佛要将他每一寸轮廓都刻进灵魂深处。

苏承业被女儿这异常激烈的反应弄得有些错愕,但看着女儿苍白的小脸和哭红的双眼,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顶,声音放得更加柔和:“傻丫头,爹一首都在家啊。是不是在外面受什么委屈了?跟爹说,爹替你做主。”他目光转向妻子,带着询问。

柳氏也是一脸茫然和担忧:“刚回来就扑我怀里哭,只喊着想爹娘……问也问不出什么。”

苏承业看着女儿紧紧抓着自己不肯松手、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的模样,心中虽然疑惑,但更多的是对女儿的疼惜。他反手握住女儿冰凉的小手,温声道:“好了好了,爹娘都在呢。不怕。快进屋去,外面风大。”他揽着女儿的肩膀,又看了一眼妻子,“夫人,你也回屋,让厨房熬碗安神汤来。”

一家三口相携着往内院走去。苏听雪一手紧紧抓着父亲的手,一手挽着母亲的胳膊,身体依旧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贪婪地感受着父母身上传来的、令人心安的温暖与气息。每一步,都踩在失而复得的土地上,每一步,都让她心中那复仇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

她回来了!真的回来了!父母健在,苏家安好!

那么……宋世钊!那个此刻还在人前扮演着谦谦君子、对她“情深意重”的畜生!那根即将在未来刺穿苏家心脏的毒藤!

苏听雪低垂的眼睫下,寒芒乍现,冰冷刺骨。

这孽缘缠身的前世宿命,今生,她定要在其萌芽之际,彻底斩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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