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商盟的成立,如同一股暗流在金陵城的地下汹涌奔流。盟约落墨,血誓犹在,凝聚的力量让所有成员都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底气与希望。然而,这份力量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来淬火锻造,一场足以向宋世钊乃至整个江南宣告商盟存在的首战!而目标,毫无疑问地锁定了那扼住苏家乃至整个江南商界咽喉的命脉——漕运!
宋世钊对漕运的疯狂打压,是悬在所有商盟成员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苏家货物被扣押、船队被刁难只是冰山一角。粮商运往北地的救命粮在码头被“手续不全”为名滞留月余,险些霉变;茶商价值千金的春茶被“超载”为由强征天价“罚款”;布商紧急发往京城的贡缎被“疑似夹带禁品”扣留查验,错过交货日期损失惨重……桩桩件件,罄竹难书!宋世钊利用其掌控的河道衙门和依附的漕帮势力,将漕运这条黄金水道变成了盘剥江南商贾的吸血牢笼!
苏府,听雪苑。
这里是江南商盟的临时指挥中枢。不同于上次桑氏别院的隐秘,此刻的听雪苑外松内紧,戒备森严。厅堂内,巨大的江南水系舆图铺满了整个桌面,金陵、扬州、镇江、常州等关键漕运节点被朱砂醒目圈出。苏听雪站在图前,一身利落的月白劲装,更显英气逼人。她身边围坐着商盟理事会的几位核心代表:粮行巨擘孙老、船帮帮主“浪里蛟”赵大勇、茶行魁首钱夫人,以及神色略显复杂但目光坚定的米行东家李茂才。
“诸位,”苏听雪的声音清冷而有力,指尖重重敲在舆图上金陵至镇江的运河线段,“宋世钊的爪子,就是通过这河道衙门和依附的‘黑水帮’,死死掐住我们的脖子!商盟首战,目标——夺回漕路控制权!打掉宋世钊这只最锋利的爪牙!”
“苏盟主,你说怎么打,我们就怎么干!”赵大勇拍着胸脯,声如洪钟,“老子手下的船工兄弟早就憋着一肚子火!只要您一声令下!”
“苏小姐,漕路不通,商路即死。此战关乎商盟存续,我等必全力以赴!”钱夫人也沉声道,眼中闪烁着商人的精明与决绝。
苏听雪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好!此战,我们兵分三路,同时发力,打一场堂堂正正的漕运反击战!”
第一路:经济施压,断其财源!
“第一刀,斩其钱袋!”苏听雪指尖划过舆图上标注的几处重要码头和漕帮据点,“黑水帮及其依附的小帮派,之所以甘为宋世钊爪牙,无非是图利!他们巧立名目收取的‘保护费’、‘泊位费’、‘验货费’、‘平安钱’,是其命脉所在!从今日起,商盟所有成员船只,凡经宋世钊控制之码头、河段,一律停缴所有非法费用!”
她看向赵大勇和负责协调的孙老:“赵帮主,你船帮兄弟最多,最熟悉码头门道。请联络盟内所有船主、船行,统一行动!拒不缴费!若黑水帮胆敢强收或阻拦,不必硬拼,立刻记下时间、地点、领头者姓名、勒索金额,由孙老统一汇总登记造册!同时,发动码头苦力、船工,秘密散发消息:商盟成立,专为对抗盘剥!凡提供黑水帮暴力催收、勒索证据者,重赏!”
赵大勇眼中精光一闪:“好主意!断了他的财路,看那帮龟孙子还怎么嚣张!老子这就去办!兄弟们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孙老抚须点头:“老朽定当仔细登记,确保每笔勒索都有据可查!这都是将来扳倒他们的铁证!”
第二路:开辟新路,釜底抽薪!
“第二刀,绕其壁垒!”苏听雪的手指移向长江入海口和几条支流,“宋世钊能控制运河,却控不了这万里长江和浩瀚大海!更控不了江南纵横交错的陆路!我们要开辟多条临时或替代性的运输路线,彻底绕过他的封锁!”
她看向钱夫人和李茂才:“钱夫人,您茶行与海外番商多有往来,熟悉近海短途航线。请联络可靠的沿海小船帮或信誉良好的番商船队,开辟金陵至扬州、镇江甚至更远州府的海陆联运!货物在金陵装小船,走长江入海,再在安全港口卸货,换内河小船或陆路转运!成本虽高,但胜在安全可控!”
钱夫人眼中一亮:“此计可行!妾身即刻联络相熟的番商船长和沿海船帮!走海路,看那宋世钊的爪子还能伸多长!”
“李东家,”苏听雪转向李茂才,“您米行根基深厚,各地粮栈众多,陆路运输经验丰富。请调度盟内车马行、驮队,联合开辟数条避开主要运河关卡、走乡间官道或山路的陆运路线!尤其针对那些价值高、体积小、需求急的货物(如茶叶、丝绸、药材),优先保障!同时,在关键节点设立秘密中转货栈,确保物资周转顺畅!”
李茂才虽对风险仍有顾虑,但想到被扣押的高价粳米和商盟前途,也重重一揖:“苏盟主放心!李某定当竭尽所能,调集所有可用的车马人手,确保陆路畅通!”
第三路:制造混乱,乱其阵脚!
“第三刀,攻其必救!”苏听雪的指尖最后落在舆图上几处最为繁忙、也由宋世钊心腹牢牢把持的核心漕运节点——金陵龙江关、扬州茱萸湾、镇江京口闸。她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带着一丝冰冷的锋芒:“宋世钊的爪牙之所以能肆无忌惮,是因为他们掌控着这些咽喉要道!我们要在这些地方,给他们制造一些‘小麻烦’,让他们自顾不暇,首尾难顾!”
她压低声音,对赵大勇和几位心腹护卫头领交代:“赵帮主,挑选水性极好、胆大心细且绝对可靠的兄弟。目标:龙江关船闸、茱萸湾分水坝、京口闸的引水渠。行动:无需正面冲突,只需在夜深人静、船闸运转或引水之时,制造一些‘意外’——比如,让几艘无人看守的废弃小船‘意外’漂入船闸航道,卡住闸门;用特制的、不易被察觉的渔网或绳索,缠绕在分水坝的关键水轮叶片上;在引水渠的入水口附近,抛洒大量浸了桐油的木屑杂草,堵塞过滤网……记住,动作要快,痕迹要像自然事故或年久失修!目的只有一个:延缓官船通行,制造拥堵混乱!”
赵大勇眼中露出兴奋的光芒,压低声音:“妙啊!苏盟主!这些‘小意外’不伤人,却能让那帮官老爷焦头烂额!看着官粮船堵在河道里动弹不得,宋世钊和他那些狗腿子的脸色一定很好看!老子亲自挑人!保证干净利落!”
“同时,”苏听雪补充道,目光转向舆图上标注的几处官仓,“发动我们在河道衙门和漕帮内部那些不满宋世钊压迫、或被商盟策反的‘暗线’,将商盟停缴保护费、开辟新路线、以及官船被‘意外’延误的消息,巧妙地、源源不断地透露给宋世钊的心腹和负责这些节点的官员!让他们知道,商盟的反击己经开始,他们焦头烂额的日子到了!”
风雷骤起,三路并发!
命令下达,整个江南商盟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高速运转起来!
金陵龙江码头: 往日里趾高气扬、挨船收取“平安钱”的黑水帮打手们,愕然发现今天遇到的船主们都像约好了一样,任凭他们如何威胁恐吓,就是一分钱不给!船主们要么冷眼相对,要么首接拿出商盟的凭证:“商盟有令,非法之费,一概不缴!要钱?找宋大人要去!” 更有甚者,一些胆大的船工和苦力在人群中低声传播:“商盟成立了!专打狗官恶霸!”“黑水帮的好日子到头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迅速传开。黑水帮几个小头目气急败坏,想要动手,却被闻讯赶来的、数量远超他们的船帮兄弟隐隐围住,只能灰溜溜退走,同时派人火速向上面报信。孙老派出的“账房先生”混在人群中,不动声色地将勒索者的嘴脸和金额一一记录在册。
长江入海口,太仓港: 钱夫人联络的番商小船队和沿海小船帮的数十条快帆船,趁着夜色,满载着茶叶、丝绸和急需的药材,悄然驶离金陵码头,借着江风,顺流而下,驶向广阔的入海口。海风猎猎,船帆鼓胀,虽然路途较运河远,风险也大些,但船上的商盟伙计们脸上却充满了摆脱束缚的兴奋与希望。
金陵至湖州官道: 李茂才调集的庞大车队在夜色掩护下启程。上百辆坚固的骡车、马车,载着精米、布匹、药材等货物,在经验丰富的向导带领下,避开主要的运河关卡,专走偏僻但尚可通行的乡间官道和小路。车轮碾过泥泞,驮马喷着白气,一条条蜿蜒的“商盟生命线”在宋世钊势力范围之外悄然延伸。
龙江关船闸: 深夜,万籁俱寂。几条黑影如同水鬼般悄无声息地潜入冰冷的河水中。他们动作迅捷,用特制的钩索将几艘早就“安排”好的破旧小船精准地拖拽到正在缓缓关闭的巨大船闸闸门缝隙之中!小船卡得死死的!翌日清晨,当满载官粮的漕船抵达准备过闸时,面对被死死卡住的闸门和后面越聚越多的船只,河道衙门的官吏急得跳脚,却束手无策!疏通?谈何容易!消息传到宋世钊耳中,气得他砸碎了心爱的砚台!与此同时,茱萸湾和京口闸也“恰巧”发生了引水渠堵塞、水轮停转的“意外”……
河道衙门值房: 宋世钊安插在衙门的亲信,接连收到手下心慌意乱的密报:“大人!不好了!商盟那帮商人造反了!集体拒缴费用!”“大人!苏家开辟了新的海陆路线!我们的关卡形同虚设!”“大人!龙江关、茱萸湾、京口闸接连出事!官船全堵住了!上面催问原因,小的们……小的们实在顶不住了啊!” 坏消息如同雪片般飞来,将宋世钊的心腹们砸得晕头转向,焦头烂额!
听雪苑内,最新的战报不断汇总而来。苏听雪站在舆图前,看着上面标注的各条战线进展,清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带着凌厉锋芒的笑意。
“第一刀,断其财路,令其爪牙惶恐!”
“第二刀,开辟新路,破其封锁壁垒!”
“第三刀,制造混乱,乱其阵脚,令其首尾难顾!”
“三路并发,宋世钊,”苏听雪的手指轻轻点在舆图上代表宋世钊的那个猩红标记上,声音冰冷而充满力量,“你在江南的‘漕运铁幕’,该裂开第一道缝了!”
商盟的反击,如同平地惊雷,在江南大地轰然炸响!首战上半场,锋芒毕露!然而,所有人都知道,宋世钊绝不会坐以待毙,更猛烈的反扑和最终决定漕路归属的决战,即将在波涛汹涌的运河之上,悍然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