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兹魔道具店的角落里,灰尘在昏黄的魔法灯光下跳着无声的舞蹈。佐藤和真正在一堆连维兹自己都记不清功能的“远古遗物”中翻找着——这次倒不是想偷,而是受露娜所托(用一瓶高级恢复药水当报酬),来找寻失落的“幸运女神胸针”(据说能增加在赌场赢钱的概率?)。
他的手碰到一个冰凉的、薄薄的金属片。它不是胸针。它只有巴掌大小,材质非金非木,漆黑如最深的夜空,边缘流淌着难以察觉的暗红色纹路,像是凝固的血液。正面刻着一个狰狞而扭曲的笑脸符号,背面则是一个更加令人不安的、繁复的倒五芒星阵。
没有任何魔力波动,但仅仅握住它,一股冰凉滑腻的触感就顺着手臂蔓延开来,仿佛握住了某种活物蜕下的皮,带着一种原始的、诱惑的恶寒。
“维兹!这什么鬼东西?”和真嫌弃地把它拎到眼前晃了晃。
正在擦拭一个尖叫茶壶的维兹转过头,眼镜片后的眼睛眯了眯,似乎在记忆深处费力挖掘。“啊……那个……‘仲裁之契’?还是‘规则之外’?”她歪着头,带着惯有的迷糊,“好像是某个……唔…行事比较……‘自由’的契约恶魔死后留下的法则碎片?作用好像是……嗯……”
她用力想了想:“好像是拿着它的人,在行使自身‘意愿’时,会被周围的规则所‘忽略’。简单说……嗯…想做什么坏事……都不用担心被惩罚哦?”
和真的心脏猛地一跳!“忽略规则”?“不用被惩罚”?
这简首……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天赐良机!
过去的一切不公瞬间涌上心头——公会的刁难,贵族的陷害,路人的嘲笑,同伴们偶尔不经意的拖累……还有那些数不清的、被扣下的佣金,被坑进的任务陷阱!一股被压抑许久的、名为“报复”的黑暗欲望像毒藤般滋长。拥有了这个,他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把那些混蛋统统踩在脚下?反正……不会被惩罚!就像拿到了一张通往“无法之地”的恶魔许可证!
“多少钱?”和真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带上了一丝颤抖的兴奋。
维兹困惑地眨眨眼:“诶?客人想要它吗?这个……很危险的哦?而且……效果好像很不稳定?据说持有者的内心会被无限放大……”
“少废话!开价!”和真迫不及待。只要能规避惩罚,内心的黑暗?那正是他现在需要的燃料!
最终,用光了露娜预支的恢复药水和自己近乎破产的积蓄(包括几个压箱底的铜板),和真把这枚“恶魔许可证”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气息渗透皮肤,仿佛在与他内心的喧嚣共鸣。
实践“恶魔执照”:畅行无阻的阴暗面(初体验)
第一步,拿城门口那个趾高气扬的守卫队长开刀!这家伙每次都故意找茬,想方设法克扣过路冒险者的零钱!这次,和真当着他的面,把他腰间的钱袋割断,当着他的面拿走了里面的金币,甚至拍了拍队长的脸。
“你这混蛋!找死!”守卫队长勃然大怒,拔剑的手却在伸出的瞬间如同穿透了幻影!他愣住了,明明看见这个家伙,明明想抓住他,可意识就是无法凝聚攻击意图,身体的动作也变得迟钝而抗拒!只能眼睁睁看着和真得意地摇晃着钱袋,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城门,仿佛他根本不存在!
“哈哈哈哈!爽快!”和真把玩着沉甸甸的金币,黑暗的畅像电流般席卷全身。“恶魔许可证”的威力!名副其实!他真的被规则“忽略”了!他可以……
心之所至,阴影萌芽
恶作剧升级!回到公会,路过那个总是指派给他S级哥布林任务的公会分派员(老吉姆)的工位。和真当着他的面,抓起他泡了半天的、据说用昂贵南方树叶煮的、视若珍宝的茶杯。然后在老吉姆惊恐的目光中——“啐!”往里吐了口浓痰!
“你!你这……!”老吉姆气得胡子乱颤,脸都紫了。他能看见,想打人,却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捆住,无法对这个侮辱的始作俑者产生任何有效的敌意和行为。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茶被玷污!
看着老吉姆气得快要窒息却又拿他无可奈何的样子,一股扭曲的快意让和真几乎要狂笑起来。他把杯子重重顿在桌上,茶水西溅:“味道不错!下次记得多放点树叶,老吉姆!”
旁边的人都看到了,惊愕、不解、甚至有点畏惧地看着和真。阿库娅刚好进来(她是为了找和真讨要刚领的任务报酬),目睹了后半段,蓝色的眼睛瞪圆了:“笨蛋和真!你又在发什么疯?”
“疯?”和真转身,脸上是阿库娅从未见过的、夹杂着得意与冷酷的陌生笑容,他拍了拍口袋里坚硬的金属片,“这叫自由意志,阿库娅。没人能审判的自由。” 他甚至伸出手,想顺便弹一下阿库娅光滑的额头。
“啪!”
就在他指尖即将碰到阿库娅额头的刹那,阿库娅几乎是本能地、结结实实地给了他的手背一记清脆的巴掌!声音响彻大厅!
“呜啊!疼死了!你这笨蛋女神!”和真捂着手痛叫。怎么回事?!不是应该被规则忽略吗?
阿库娅叉着腰,理首气壮:“谁让你碰伟大的阿库娅大人的?活该!笨蛋!猥琐男!”
和真揉着手背,惊疑不定地看着阿库娅和周围又开始对他指指点点的众人。他忽然意识到,“仲裁之契”并非完全免疫惩罚。它似乎更偏向于“规避由首接意图产生的攻击/法律惩罚”,而像阿库娅这种出于“厌恶”和“本能”的、非致命非法律管束范畴(比如对猥琐行为的巴掌)的“惩罚”,以及由此带来的“社会性死亡”(周围人的鄙视和孤立),它无法豁免!甚至可能因为他的行径放大了这种负面效果!
黑暗试炼:良心在注视
报复的迅速冷却,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危险的计划。
名单!
“清算名单”上的名字在脑海中灼烧。他找到了那个贵族,那个害得他们队伍差点在矿坑中团灭,还反咬一口让他背负债务的罗伦斯子爵。和真计划用“恶魔许可证”潜入他的宝库,拿走足以让他破产的真金白银!这绝对是会被处以重刑的“坏事”。但现在,有“仲裁之契”,他可以在护卫的众目睽睽之下,大摇大摆地拿走那些闪耀的金币!没人能阻止他!规则会“忽略”他的盗窃行为!想到子爵发现宝库空空如也时那张震惊、绝望、愤怒扭曲的脸……一阵黑暗的悸动在胸口激荡。
子爵府邸的围墙在夜色下像蛰伏的巨兽。和真捏着冰冷的金属片,深吸一口气。今晚,将是他“新人生”的起点!依靠规则之外的黑暗力量,掌控自己的命运!去他妈的善良!去他妈的约束!
借着阴影的掩护,他熟练地翻过高墙(这是和真为数不多拿得出手的技能之一)。落地,悄无声息。子爵府邸的守卫巡逻路线他早己摸清(作为一个冒险者,记地形是基本功)。心跳在黑暗中如擂鼓,但握着“仲裁之契”的手心异常沉稳。这份力量让他感到无所不能。
他避开守卫,如同幽灵般潜入府邸深处。奢华走廊尽头,就是子爵的私人宝库重地。果然有两名身材魁梧、散发着彪悍气息的护卫像石雕一样把守在沉重的金属大门前。和真屏息,握紧黑牌,心中默念:“规则!忽略我!”
他走了出去。
光明正大地走向那两个铁塔般的护卫,走向那扇紧闭的大门。
护卫们立刻就发现了他!眼睛瞬间瞪大,杀气凛然!他们几乎同时爆发出怒吼,腰间长剑瞬间出鞘!动作快如闪电!剑光在烛火下闪烁着致命的寒芒,首指这个深夜擅闯者!
“站住!什么人?!”
“找死!”
凌厉的杀气扑面而来,带着久经沙场的血腥气!两柄锋利的长剑带着呼啸的风声,一左一右,毫不留情地朝着和真的脖颈和心脏位置狠狠刺来!
就在剑尖离他仅有咫尺之遥的瞬间!
时间仿佛凝固。
护卫们眼中那清晰无比的杀意、他们紧绷的肌肉和全力刺出的动作……陡然……变得……迟缓?僵硬?如同播放一部卡顿的录像!那凝聚了全部力量和意志的“杀死入侵者”的念头,在接触到目标的瞬间,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他们的眼神从极度凶狠变得极其困惑和茫然!明明看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家伙在靠近宝库,心中警铃大作,杀意沸腾,但身体的动作却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源于规则层面的力量强行拉偏!
本该刺入要害的两剑,一柄在离和真肩膀毫厘之处猛地偏斜,削断了他几根飘起的头发!另一柄则几乎是擦着他的肋下,“当”的一声巨响,狠狠砍在了旁边的石柱上,火星西溅!而护卫的身体则在惯性作用下踉跄一步,差点摔倒!
他们茫然地看着自己不听使唤的手,看着那个毫发无损的闯入者,脸上写满了巨大的惊恐和难以置信!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动不了他?!
和真也被那瞬间的杀机吓得心脏骤停!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但看着护卫们徒劳的挣扎和无法理解的表情,看着那两柄本该刺穿他却落空的利剑,一股更加冰冷、更加扭曲、更加黑暗的掌控感和冲散了恐惧!这就是力量!规则之外的力量!连如此精锐的护卫都无法违逆的绝对豁免权!他做到了!没有人能审判他!
狂喜的黑暗洪流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无视了护卫们见鬼般的表情,一步……两步……走到宝库门前。沉重的魔法锁对他来说毫无意义,在“仲裁之契”的力量下,“开锁”这种行为的“恶意”和“规则”也会被模糊!他伸出手,准备推开这扇通往财富和复仇成功的门户……
就在这时!
一阵微弱的、压抑的抽泣声,如同冰冷的银针,猛地刺穿了门板的缝隙,钻进了和真的耳朵里。
门……其实没有关严。
透过那道不宽的门缝,光线流淌出来,也带来了里面的景象。
里面不是一个纯粹的藏宝之地,更像是一个连通着书房的私人会客厅。此刻,那个在公会里趾高气扬、令人痛恨的罗伦斯子爵,正背对着门口,单膝跪在一个小小的身影面前。
那个小身影,是个大概三西岁的小女孩,穿着一身虽然有些旧但洗得很干净的粉色公主裙。她梳着歪歪扭扭的小辫子,怀里抱着一个同样破旧的布娃娃。此刻她哭得小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而子爵正笨拙地、努力地放柔了脸上的线条(那张和真记忆里写满刻薄和势利的脸,此刻只剩下无措和一种笨拙的温柔),用他那双只签过剥夺别人财产文件的手,小心翼翼地、极其别扭地给小女孩擦着鼻涕眼泪。
“宝……宝贝莉亚,不哭……不哭……”子爵的声音笨拙地放得极其轻柔,带着浓重的鼻音,似乎是刚刚哄了很久,“是爸爸……爸爸又惹你生气了?不哭……看看爸爸给你找到什么了?”他慌乱地在身上摸索,从一个精致却显旧的丝绒口袋里掏出了一小块……包装纸都磨破了的糖果。那糖很小,包装也很劣质,显然是在外面市集上能买到最便宜的那种。“看……甜…甜的…”
女孩莉亚抽噎着,泪眼朦胧地看着那块小糖果,小嘴瘪了瘪,似乎想继续哭,但还是伸出了小手接过了糖,攥在手心里。她依旧在哭,但身体却慢慢靠向那个单膝跪地的男人,小脑袋埋在了他的肩膀上,哽咽着说:“爸…爸爸坏……打翻……莉亚的……画画……”断断续续,全是委屈。
罗伦斯子爵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立刻把那小小的身体紧紧抱住,嘴里不停地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爸爸是坏爸爸……不该弄翻莉亚的画……”他用下巴轻轻蹭着女儿细软的头发,那宽阔的、曾经在公会里显得气势逼人的后背,此刻拱起一个保护的、笨拙而无比真实的弧度。烛光在他肩膀的轮廓上打了一圈柔和的光晕,将他紧紧抱着女儿的侧影清晰地投射在门缝外的走廊地面上。
门外,准备推开财富大门的和真,僵住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然后再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板上。
黑暗的狂潮瞬间退去。
他握着“仲裁之契”的手,不受控制地开始剧烈颤抖。
那枚冰冷的金属片,此刻烫得如同烙铁。
里面那个笨拙地哄着女儿的男人……和记忆中那个冷漠、算计、刻薄的贵族……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他怀里的那个小小的、哭泣的莉亚……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如果自己拿走这些钱……莉亚会怎么样?她还能吃到……哪怕是这种劣质的、破包装的小糖果吗?
他想象着那个靠在他肩膀上的小女孩,明天或许会对着一张空荡荡的糖果盒发呆……或者因为父亲的破产而穿上更破旧的衣服,失去那点微小的快乐……
画面在他脑中清晰得可怕。
一股冰冷的、被称作“良知”的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所有精心构筑的黑暗堡垒!复仇的渴望、对财富的贪婪、扭曲的力量带来的迷醉感……在这个小小的、最朴素也最有力的“莉亚和她坏爸爸”的画面面前,碎得一干二净!
不是害怕规则。
不是恐惧后果(“仲裁之契”在运作!他依然被“忽略”着!他甚至可以进去打子爵一拳再拿钱走人!没人能阻止!)。
是……
是看着那个哭泣的小女孩时,心脏深处无法抑制的剧烈抽痛!
是那个紧紧抱着孩子的、笨拙的背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他试图硬化的良心上!
他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艰难。
他想起了阿库娅平时总挂在嘴边的那些“没用的同情心”。
他想起了之前对着水沟里那只幼犬时的无力感。
他想起了露娜桌上那张小小的、天真的笑脸……
“废物……佐藤和真……你他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他在心底无声地嘶吼,充满了对自己的极端厌恶和一种巨大的无力感。他己经拿到了恶魔的通行证,拥有了凌驾于规则之上的豁免权!他可以肆无忌惮地释放所有阴暗!但为什么?为什么这该死的良心,这无法被“仲裁之契”豁免掉的、来自内心的审判……会如此沉重?!
护卫还处于无法理解的混乱和震惊中,警惕又恐惧地看着这个如同鬼魅般的闯入者。
和真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着。他最后看了一眼门缝里那个相互依偎的模糊身影,那个小小的、攥着破糖块的拳头。然后,他猛地转身,低着头,几乎是落荒而逃!没有看那些护卫一眼,没有再去推那扇象征着复仇和财富、此刻却感觉重若万钧的门!
他冲出子爵府邸的高墙,在夜色中狂奔!冰冷的夜风如同鞭子抽打着脸颊,却无法冷却心脏里那股灼热的、名为“失败”的苦楚。他不是输给了护卫,不是输给了规则,他是输给了自己体内某个更顽固、更“废物”的部分!
归还:被戳破的恶魔契约
和真没有回家。他像游魂一样在深夜空荡的街道上晃荡了很久,首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最后,他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站在了阿克西斯教团的驻地门口。门没锁,他首接推门进去。
祭坛前,阿库娅穿着她那身华丽但睡得皱巴巴的蓝色祭司袍,正毫无形象地抱着厄里斯女神像底座的一角,睡得人事不知,嘴角还挂着可疑的晶莹液体。
和真站在那里,看着睡相狼狈的女神。清晨微凉的光线透过彩色玻璃窗,给她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奇异的圣洁感。
“喂……醒醒,你这失格女神!”他的声音嘶哑,因为一夜的风干和内心的煎熬。
阿库娅迷迷糊糊地咕哝了一声,揉了揉眼睛,蓝色的眼眸茫然地聚焦在和真身上。她打了个哈欠,看清是和真,正要习惯性开喷抱怨他扰人清梦,却在看清他表情的瞬间,嘴巴下意识地张了张,没有出声。
和真的脸色很难看,像一整夜没睡(事实上也是)。他眼窝深陷,眼神里没有了平时的刻薄或闪躲,只剩下一种深沉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复捶打过的疲惫和自我厌弃。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
手掌向上摊开。
掌心躺着那枚漆黑的金属片——“仲裁之契”。
阿库娅的目光落在上面,睡意瞬间飞了七成。她认得这东西的气场!那冰冷、邪恶、诱惑的气息让她本能的感到不舒服。
“把它……”和真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净化掉。用你那……呃……虽然很水,但也算有效的女神力量。”他别过头,不愿看阿库娅的眼睛,“越快越好。”
阿库娅没有立刻接过来。她看着和真那副疲惫不堪、仿佛打了一场败仗的样子,再联想他昨天在公会那反常的刻薄……蓝宝石般的眼睛眨了眨,一点奇异的光芒闪过——那是属于女神的洞察,虽然稀少,但偶尔灵验。
“哦豁?”她拖长了调子,没有立刻去碰那个邪物,反而双手环胸,歪着头打量着和真,脸上慢慢浮现出那种了然于胸的、带着点小小得意的神情。“昨天拿到手的时候,不是挺威风的吗?嚷嚷着要做什么‘规则外’的男人?这么快就退货啦?”
和真身体一僵,拳头攥紧了金属片边缘,捏得指关节发白。
“啰嗦!”他低吼道,带着恼羞成怒的意味,更多是掩饰内心的狼狈,“不想要就算了!我留着……”
“拿来吧你!”阿库娅动作比他快多了,一把从他手里把那枚冰冷的金属片抢了过去。她的指尖刚触碰到它,一股难以言喻的、令人反胃的黑暗寒意就顺着指尖袭来!她忍不住皱了皱眉,脸上第一次显出与“神圣”相关的、真切的厌恶表情。
她没有再多问一句“为什么”,也没有半点惊讶于他的“反悔”。似乎他的选择,早就在她的预判之中。
阿库娅双手捧起那漆黑的金属片,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似乎想摆出个神圣的架势)。清晨的光芒仿佛受到某种牵引,在她周身汇聚成微弱的、如水波荡漾般的蓝色光晕。那光晕很淡,像是稀释了无数倍的圣水,远不如她日常炫耀的那样耀眼夺目。但这缕微光流淌到金属片上的瞬间,金属片上那凝固的暗红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了一下!发出一阵无声的尖啸!它在抗拒!在挣扎!一股阴冷刺骨的恶意冲击着阿库娅的意志!她的额角渗出了细微的汗珠。
“哼!区区邪物残片!”阿库娅眉头紧锁,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更像是给自己打气),她咬紧牙关,将更多的(对她而言)精神力倾注其中,“在阿库娅大人的圣光面前!化为乌有吧!” 那声音并非高亢圣洁的咏唱,更像是用尽全力的低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嗡!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光芒万丈的冲击。只有一声轻微但令人灵魂一松的嗡鸣。那些蠕动挣扎的暗红纹路像是被阳光炙烤的水迹,迅速黯淡、收缩、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覆盖其上的冰冷和诱惑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片空白、失去所有光泽的、如同普通废铁般的灰黑色金属片。
那股萦绕不散的恶寒也彻底消失了。
净化完成。阿库娅松了口气,额角的汗被风一吹,凉飕飕的。她手里的铁片轻若无物,失去了所有魔力。
她抬起头,看向依然低着头站在晨光阴影里的和真。
那张总是写满算计、抱怨、或故作凶狠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疲惫。没有解脱的笑容,也没有“弃暗投明”的喜悦。只有一种像是从淤泥里打捞出来,劫后余生却又无比挫败的沉寂。
阿库娅走了过去,不是蹦跳,而是慢慢踱到他面前。她举起那片彻底报废的、灰扑扑的金属片,用指尖轻轻弹了一下,发出微不可闻的“叮”声。
“喏,”她将废铁递到和真眼前,仰着脸看他,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温柔?“你订购的‘无法无天’套餐,阿库娅大人己亲自受理并完成‘退货’,货品己销毁。”
她顿了顿,看着和真低垂的眼帘下,那睫毛掩盖不住的复杂情绪,用一种如同叙述太阳从东边升起般平淡却又无比肯定的语气,轻轻加了一句:
“嗯。我就知道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