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区营救

第13章 寒渊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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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禁区营救
作者:
邱丘耳
本章字数:
11292
更新时间:
2025-07-07

黑暗。

彻底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只有恒温箱自带的应急电源发出幽微绿光,像墓地里飘荡的磷火,映照着箱内小石头微微抽搐的轮廓。监护仪尖锐的警报声在断电后的死寂里被无限放大,如同死神催命的鼓点,每一声都敲在神经最脆弱的末梢上。

“快!备用发电机在哪儿?!”老陈的吼声撕裂了凝固的恐惧。

“在后面库房!油…油可能不够!”一个研究员的声音带着哭腔。

纷乱的脚步和碰撞声响起,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里狂乱扫射,映照出陈明远调查组成员们惊疑不定的脸。刚才还趾高气扬的命令,此刻被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和凄厉的警报搅得粉碎。陈明远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死死钉在恒温箱上,那里面,小石头冰蓝色的瞳孔在幽绿的光线下涣散得如同破碎的玻璃珠。他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装着那张搜查令的透明取证袋,指关节捏得死白——幼崽濒死的真实状态,像一记无声的重拳,击碎了他所有冠冕堂皇的理由。

“妈的!”一声低沉的咒骂炸开。

王海涛动了。他像一头被逼到悬崖的猛兽,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他猛地弯腰,不是冲向门口,而是扑向地上那张泛黄的老照片!闪电的余光最后一次照亮照片上老周爽朗的笑脸和那只叫“小雪点”的幼崽怯生生的眼睛。他几乎是粗暴地将照片塞进怀里,贴身放着,仿佛那薄薄的纸片能给予他最后的支撑。紧接着,他一步跨到墙边,黑暗中传来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他扛起了墙角那个沉重的备用柴油桶!

沉重的油桶压在他宽阔的背上,发出沉闷的呻吟。他弓着腰,像一头负重的老牦牛,大步流星地冲向门口,目标明确——库房!发电机!

“王海涛!你去哪?站住!”陈明远厉声喝道,试图维持最后的权威。

回答他的,是王海涛撞开挡路调查员时,肩膀发出的沉闷撞击声,以及消失在暴风雪呼啸入口处的、那个决绝而沉重的背影。手电光追过去,只捕捉到翻飞的风雪中,油桶侧面那斑驳褪色却依然刺眼的红色油漆字迹——**“周卫东”**!那是十年前老周亲手刷上的名字!

“他扛不动……”老陈的声音带着绝望。那桶油,加上油桶本身的重量,在高原缺氧的环境下,对一个心力交瘁的中年人来说,几乎是致命的负担。

没人再阻拦。陈明远僵在原地,嘴唇翕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他的手电光柱下意识地扫过门口狼藉的地面,那里,一张从王海涛抽屉里掉出的陈旧内部通报,被风吹得半卷开,上面一行加粗的黑体字在光晕里格外清晰:“……巡护员周卫东同志为保护雪豹幼崽‘小雪点’,与持枪盗猎分子英勇搏斗,身负重伤,不幸坠入鬼见愁冰河,壮烈牺牲……幼崽因伤势过重及低温症,未能救活……”

冰冷的空气里,似乎响起了一声无声的叹息。

“陈组,现在……”一个调查员低声请示,声音发虚。

陈明远深吸一口气,风雪的气息呛得他肺叶生疼。他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那份通报上移开,重新投向恒温箱,投向那个在幽绿微光中挣扎的小生命。监护仪上,血氧饱和度己经跌破了70%,心率曲线乱得像一团被猫抓过的毛线。“守住门口!不许任何人再离开!等电!”他的命令依旧强硬,却失去了之前的斩钉截铁,更像是在维持最后的体面。他无法再下令强行带走幼崽,那无异于亲手签署死亡通知书。

隔离室的混乱被暂时按捺在绝望的等待中。黑暗和寒冷吞噬着每一寸空间,也吞噬着时间。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小石头的抽搐变成了间歇性的、细小的震颤,每一次震颤都伴随着血氧数值的微小下跌,像风中残烛最后的摇曳。老陈和助手们围在恒温箱旁,借着几支微弱的手电光,徒劳地试图用物理降温、手动辅助呼吸等最原始的方法维持那微弱的生命之火。汗水混合着冰冷的空气,在他们额头上凝结。

我靠在冰冷的玻璃窗上,脸紧贴着那刺骨的寒意,目光穿透窗外疯狂翻卷的雪幕,死死钉在远处高压电网外那片被风雪模糊的黑色山崖顶端。

小白……

那声泣血的悲鸣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它还在那里吗?它知道它的孩子快撑不住了吗?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煎熬中——

“嗷……”

一声极其微弱、却穿透力极强的幼兽呜咽,混杂在风雪的呼啸中,如同细微的冰针,扎进了我的耳膜!

不是恒温箱里小石头的声音!那声音……来自外面!来自电网的方向!

心脏猛地一缩!我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但下一秒,又是一声!更清晰!带着一种濒死的痛苦和绝望的呼唤!

“呜……”

是小白的幼崽?!另一只?!

这个念头像闪电般劈开混沌的脑海!石窝!小白当时用身体堵住的石窝!它庞大身躯遮蔽的阴影里……难道还有另一只?!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我不能等!不能眼睁睁看着又一个生命在电网外无声无息地冻毙!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恒温箱和门口的王海涛吸引,我像一道融入黑暗的影子,贴着冰冷的墙壁,悄无声息地滑向隔离室另一侧通往器械消毒间的小门。那里,有一扇为了通风而常年虚掩着的、通向基地侧后方狭窄维修通道的旧铁门。风雪正疯狂地从门缝里灌进来。

推开铁门的瞬间,狂暴的风雪如同无数冰冷的拳头,狠狠砸在脸上、身上!零下二十多度的酷寒瞬间穿透单薄的衣服,刺入骨髓!视野完全被白茫茫的、旋转飞舞的雪片填满,能见度不足五米!狂风嘶吼着,像要把人撕碎、卷走!

我咬紧牙关,凭着记忆和对那呜咽声来源方向的模糊判断,深一脚浅一脚地扑进这片吞噬一切的白色地狱。基地后方高大的围墙在风雪中若隐若现,上面缠绕的高压电网发出低沉的嗡鸣,在雪幕中闪烁着象征死亡的幽蓝电光。呜咽声断断续续,越来越微弱,仿佛随时会被风雪彻底埋葬。

方向没错!就在围墙拐角外!

电网!必须翻过去!

墙根下堆积的厚厚积雪成了唯一的垫脚石。我奋力攀爬,手指抠进冰冷粗糙的砖缝,的皮肤瞬间被冻得麻木失去知觉。电网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嗡鸣就在头顶!生死一线!

“呜……” 那微弱的呜咽声再次响起,近在咫尺!就在墙根外!

拼了!

我猛地向上一蹿,身体尽量缩紧,不顾一切地朝电网外侧滚落!

“嗤啦——!”

一股焦糊味伴随着剧烈的麻痹感瞬间从右臂传来!高压电流!虽然只是瞬间的擦碰,但足以让人魂飞魄散!我重重地摔在围墙外侧更深的积雪里,冰冷的雪沫呛进口鼻,右臂像被无数烧红的钢针贯穿,剧痛和麻木交织,几乎失去知觉。

“呜……”

声音就在旁边!

我挣扎着抬起头,抹开糊住眼睛的雪。就在离我不到两米远的地方,一个被积雪半掩的狭窄岩石裂缝里,一团灰白色的、比小石头还要瘦小孱弱的身影,正蜷缩在那里,瑟瑟发抖!它的一条后腿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也受了伤。冰蓝色的小眼睛半睁着,瞳孔己经有些涣散,每一次呼吸都带出微弱的白气,在酷寒中迅速消散。它看起来比小石头更虚弱,更接近死亡!

“小家伙……” 我声音嘶哑,连滚带爬地扑过去。

就在我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冰冷颤抖的小身体时——

“吼——!”

一声低沉、饱含着无尽警惕和狂暴怒火的咆哮,如同闷雷在我身后炸响!

风雪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破开!一个巨大、矫健、带着浓烈血腥和荒野气息的灰白色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我身后!

小白!

它浑身雪白的毛发被狂风吹得凌乱不堪,肩胛处一道深可见骨的撕裂伤口还在缓缓渗着暗红的血,将周围的毛发染成刺目的红褐色。那双冰蓝色的兽瞳,此刻燃烧着地狱般的烈焰,死死地锁定着我!充满了极致的痛苦、无边的愤怒,以及……一丝深不见底的、源自石窝里建立又被现实狠狠撕裂的绝望和怀疑!

它认为我是威胁!认为我要伤害它最后的孩子!

我僵在原地,不敢有丝毫动弹。死亡的寒意比暴风雪更刺骨地笼罩全身。右臂的剧痛提醒着我,它只需一爪,就能轻易撕开我的喉咙。

小白弓起背,肌肉紧绷,低沉的咆哮在喉咙里滚动,尖利的獠牙在风雪中闪烁着寒光。它冰蓝色的眼睛在我脸上和地上那只垂死的幼崽之间来回扫视,巨大的痛苦和护犊的本能在它眼中疯狂撕扯。

时间仿佛凝固。风雪在耳边咆哮,死亡近在咫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地上那只奄奄一息的幼崽,似乎感应到了母亲的狂暴气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极其微弱地发出一声:“呜……”

这声微弱的呼唤,像一根针,瞬间刺穿了小白狂暴的怒意。它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颤,燃烧着怒火的目光骤然转向岩石裂缝里的幼崽,那眼神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悲恸和绝望淹没。

它不再看我,猛地低下头,伸出粗糙而巨大的舌头,疯狂地、一遍又一遍地舔舐着幼崽冰冷僵硬的身体,喉咙里发出一种近乎呜咽的、断断续续的低吼。那是母亲最原始、最绝望的呼唤和挽留。

就在这时,我的右臂因为刚才的摔落和电击,一阵无法抑制的剧烈痉挛,冻得青紫、布满擦伤和灼痕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小白的动作骤然停住!

它猛地抬起头,冰蓝色的兽瞳再次锁定我的手臂!那上面新鲜的擦伤、冻伤的青紫、还有被电网灼伤的焦黑痕迹,在昏暗的风雪光线下,异常刺眼。

它鼻翼翕动,似乎在辨别那伤口的气息——混合着泥土、冰雪、血腥、还有……高压电流特有的臭氧焦糊味。

它眼中狂暴的杀意,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解读的光芒。有疑惑,有审视,还有一种……似乎明白了什么的震动。

它看看我痛苦抽搐的手臂,又看看地上奄奄一息的幼崽,再看看远处被暴风雪笼罩的、闪烁着零星手电光亮的基地轮廓——那里还困着它另一个生命垂危的孩子。

巨大的痛苦和无助,几乎要将这雪山之王压垮。

突然,它做出了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动作!

它猛地向前一步,巨大的头颅低垂下来,不是攻击,而是用那粗糙、带着倒刺的舌头,**极其迅速地、用力地**舔过我冻伤青紫、布满伤痕的右手手背!

“嘶——!”

剧烈的刺痛感传来!那感觉像被砂纸狠狠摩擦过伤口,火辣辣地疼!但紧接着,一股奇异的暖流竟然从那被舔舐过的地方弥漫开来,迅速驱散了部分刺骨的麻木和寒意!这是大型猫科动物特有的、促进伤口凝血和清洁的方式!

它不是在攻击我!它在……帮我?!

这个认知让我大脑一片空白!

舔完这一下,小白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低沉的呜咽,那声音不再充满纯粹的敌意,更像是一种混杂着痛苦、无奈和最后一丝决绝的催促。它冰蓝色的眼睛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残留的愤怒,有深沉的悲伤,有无助的恳求,还有一丝……在绝境中孤注一掷的、交付信任的疯狂!

然后,它猛地低下头,张开嘴,没有撕咬,而是**极其小心地**用牙齿叼住了我厚重棉衣的袖口!一股强大的力量传来,拖拽着我,朝着岩石裂缝的方向!

它要我救它的孩子!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炸响!它认出了我!它知道我曾和它一起在石窝里守护过小石头!它嗅到了我身上属于它另一个孩子的、微弱的气息!在失去一切、走投无路的绝境中,它将这最后一只垂死幼崽的命运,以这种最原始、最粗暴、也最震撼的方式,强行交付到了我的手上!

“我…我明白!”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被风雪撕碎。巨大的震撼和责任感瞬间压倒了恐惧和寒冷。我顾不上手臂的剧痛,奋力扑向岩石裂缝,用尽全身力气,小心翼翼地将那只冻得几乎僵硬、气若游丝的幼崽抱进怀里!它轻得像一片羽毛,冰冷得像一块石头。

小白松开了我的衣袖,退后一步。它庞大的身躯挡在风口,为我和幼崽遮挡着最猛烈的风雪。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我怀里的幼崽,又抬头看向基地的方向,喉咙里发出持续不断的、低沉而焦虑的呜咽。它在催促,也在哀求。

“坚持住!两个小家伙!都给我坚持住!” 我将幼崽紧紧裹进怀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它,转身就想朝基地围墙缺口的方向冲。

就在这一刹那——

一道极其微弱、却冰冷刺骨的红点,毫无征兆地穿透了狂舞的雪幕!

它如同来自地狱的凝视,精准、稳定、带着刻骨的杀意,**不偏不倚地**落在小白因焦虑和守护而微微起伏的、受伤的肩胛下方——心脏的位置!

狙击镜的反光!

盗猎者!他们根本没走!他们一首在黑暗中窥伺!他们等的就是这一刻!等这雪山之王因幼崽而暴露、而分神!

“小白!趴下——!” 我目眦欲裂,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在狂风中显得如此渺小。

小白似乎也感应到了那致命的威胁!它猛地转头,冰蓝色的兽瞳瞬间收缩成危险的竖线,看向红点射来的方向——远处一片被风雪半掩的、嶙峋的怪石堆!

“砰——!”

一声沉闷而特殊的枪响,撕裂了风雪的呼啸!

不是普通的猎枪!是装了消音器的狙击步枪!

时间仿佛被拉长。我看到小白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它没有发出惨叫,只是那双燃烧着不屈怒火的冰蓝色眼眸,在子弹撞击的瞬间,爆发出一种难以置信的、混杂着剧痛和更深刻愤怒的光芒!紧接着,一片刺目的、比风雪更寒冷的猩红,在它肩胛下方轰然炸开!

“不——!!!” 绝望的嘶吼卡在喉咙里,变成无声的悲鸣!

小白巨大的身体晃了晃,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闷吼,但它没有倒下!求生的本能和对幼崽的执念让它爆发出最后的凶性!它猛地扭转身躯,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我怀里的幼崽和我,发出了最后一声狂暴的咆哮!那不是攻击,是警告!是驱赶!

“吼——!!!”

巨大的声浪带着血腥气扑面而来!与此同时,它用庞大的身躯朝着狙击枪射来的方向,义无反顾地、踉跄着猛扑过去!

它在用自己最后的生命,为我们争取逃离的时间!

泪水混合着冰冷的雪水,模糊了视线。巨大的悲痛和愤怒像岩浆一样在胸腔里翻腾!但我不能停下!怀里的幼崽气息微弱,基地里小石头还在生死线上挣扎!小白在用命换时间!

我抱紧怀中冰冷的小身体,咬碎钢牙,转身朝着那处翻越过来的电网缺口,用尽毕生的力气狂奔!风雪在耳边呼啸,如同无数亡魂的哭泣。身后,传来小白狂暴而痛苦的咆哮,以及又一声沉闷的枪响……

“轰——!!!”

一声沉闷而有力的轰鸣,如同久旱后的惊雷,猛地从基地主楼的方向传来!紧接着,隔离室方向,原本死寂的黑暗被骤然撕裂!

刺眼的白光穿透风雪,从窗户里汹涌而出!

发电机!王海涛成功了!

光明,在这片绝望的雪渊中,终于艰难地、挣扎着,重新点燃!

但这点燃的光明,能否驱散这重重围困的寒渊?能否照亮那两只幼崽渺茫的生机?能否追上小白在风雪中踉跄滴血的身影?

光来了。

可黑暗,似乎才刚刚开始它的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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