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这几天尘语之都在躲着云霁。
“殿下!”云霁在尘语之马车后喊着,尘语之根本不回头,他害怕看见云霁,怕自己的心又控制不住地擂动。
下了朝之后,尘语之假装要与尘迟客商量要事,每天都等云霁的马车走了之后自己才敢出来。
云母都在问尘语之这两天怎么都没到这里来用膳了。
在府上时,门口的侍卫将大门紧闭,每次云霁来找尘语之时,门口的侍卫就对云霁说:
“世子殿下,三殿下说近日不见人,说是有要事处理,不能让任何人打扰。”
府里的尘语之正趴在门上,听外面的人在说什么。
“殿下,您这是作甚?”
不知道什么时候沈靖走了过来,说的话都让外面的人听见了。
尘语之将食指放在嘴前:“嘘”
云霁嘴角微微扯动,在门外大声吼着:
“殿下!那日是我唐突了,还请殿下原谅!我还给你买了摘星楼的核桃酥!”
尘语之在里面听得“噗嗤”一声,这微小的声音让云霁捕捉到了,把东西给侍卫之后假装走了。
侍卫把门打开,将东西递给尘语之,云霁躲在尘语之府邸对面的小巷偷看。尘语之抬头看见一个黑影,那个黑影似乎感受到尘语之的目光,又迅速缩了回去。
他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尘语之让旁边的侍卫去看,这不知道是哪个偷窥狂,让尘语之逮着了的话......
尘语之只见那两个侍卫气势汹汹地走过去,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世子”,然后又跑了回来。
他见走出来的人是云霁,还给他打了个招呼:
“殿下。”
尘语之飞快地把门关上,背贴在大门上喘着粗气儿,脸颊瞬间又泛起红晕,沈靖见状担心道:
“殿下你是不是发热了。”
尘语之抱着食盒往书房里走了,两只腿倒腾地飞快,自己一个人咕咕哝哝不知道说着什么。
然而尘语之没有发觉自己院子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云霁靠着轻功跳上围墙,拍了拍手掌上的灰。
“哎呀,殿下这围墙真够高的,差点没跳过来。”
云霁环顾着西周,没看见尘语之,他拉过旁边的刘公道:
“刘伯,您看见殿下了吗?”
刘公含着笑,告诉了云霁。
只要是有云霁在的地方,殿下才真正像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
云霁推开书房的门,尘语之正低头写着什么,他没抬头,以为是沈靖。
“什么事?”
那人走过来,尘语之被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这才反应过来,这根本不是沈靖!而是......
云霁!
尘语之抬头验证这个猜想时,一不小心凳子往后仰,自己摔了下去。
云霁上前扶他,尘语之道:
“我......我自己来就......就好。”
云霁站在自己面前,尘语之禁不住想起上元节那日的无名小巷,在猎场喂药,以及昨日的马车上......
尘语之甩了甩自己的头。
云霁率先开口道:
“殿下这几日为何躲着我?”
尘语之嘀咕道:
“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云霁没听清楚:
“什么?”
尘语之低着头,假意正在写什么东西,装作没事人一样说道:
“没什么。你没什么事情就回去吧,我有事情要处理。”
云霁也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扔了一张纸条给尘语之。就像闪电一样,闪到别的地方去了。
尘语之打开纸条一看,上面写着:
戌时我在汴河等你。
此时尘语之脑袋里的两个小人儿正在斗来斗去。
“去,必须去,万一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另外一个小人儿说:
“有什么重要的事非得去河边说啊,我看这云霁肯定没安好心......”
尘语之快烦死了,敲了两下自己的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要不......还是......去吧......”
汴京的春夜,褪去了上元节的极致喧嚣,却仍残留着节日的余温。
沿河两岸的街道,商铺门口的彩灯尚未完全撤下,晕染出朦胧的光晕。晚风带着柳絮的微痒和初绽桃李的甜香,温软地拂过面颊。
河水在月光和岸灯映照下,泛着碎银般的光泽,倒映着汴京不夜的楼阁剪影。
尘语之被云霁引着,穿过依旧有三两行人、小贩推车走过的青石板路,来到一处相对僻静的河湾。
这里离主街稍远,岸边植着垂柳,新抽的嫩绿枝条轻拂水面。
“你深夜邀我至此,总不会真是为了看这汴河春水吧?”
尘语之拢了拢被风吹起的广袖,语气带着惯常的温润,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他环顾西周,只见寻常景致。
云霁没有立刻回答,只侧身让开一步,示意他看向前方河面。
尘语之依言望去——
只一眼,便如同被定住。
眼前的河段,竟铺满了花灯!
并非节庆时那种簇新华丽的宫灯,而是形态各异、大小不一的民间灯盏:
朴素的莲灯、精巧的船灯、圆滚滚的兔儿灯……
它们显然来自不同时节、不同地方,有些灯纸甚至带着被珍藏过的折痕。
此刻,它们被一盏盏点燃,暖黄、橘红、柔白的光晕次第亮起,如同天上的星辰被谁信手摘下,密密地撒入了这汴京城的血脉之中。
河水载着它们缓缓流淌,光影在微波中跳跃、交融,将沿岸的垂柳、石阶、乃至尘语之惊愕的瞳孔都染上了一层梦幻而温暖的色彩。
这璀璨的星河静静流淌在繁华都城的一隅,与远处街道的喧闹灯火形成了奇妙的呼应与隔绝。
“这……”尘语之失语,心口像是被这无声的、磅礴的温柔狠狠撞了一下。汴河他见过无数次,从未想过它能在春日夜里,呈现出如此惊心动魄的美丽。
云霁站在他身侧,颀长的身影在灯河与月光的双重勾勒下,显得格外沉静挺拔。
他没有看尘语之,目光沉凝在那片由他亲手点燃的星海上,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郑重,穿透了春日夜晚的微醺暖风:
“殿下还记得,那次马车里……我问过的话吗?”
尘语之的心骤然缩紧,指尖下意识地蜷入掌心。马车里那窘迫的探窗、滚烫的脸颊、以及云霁最后那句轻飘飘的“逗你玩玩”,瞬间清晰如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