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卯时三刻刚过，镇国公府门前，车声辚辚，马鸣萧萧。一辆辆马车，似游龙般蜿蜒而来。车身皆以檀木打造，雕梁画栋，镶金嵌玉。车帘轻晃，隐约可见车内锦衾绣枕，奢华至极。
“吏部左侍郎王大人到贺！”那通传之声，如晨钟暮鼓，在府门前悠悠回荡。王大人身着绯红官袍，腰间玉带上的雕龙佩饰，在阳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他微微颔首，神色间带着几分矜持与傲慢，由两名小厮搀扶着，缓缓走下马车。
“忠勇伯夫人携小姐到贺！”忠勇伯夫人头戴凤钗，身着霞帔，雍容华贵。她身旁的小姐，二八年华，面若桃花，一袭粉色绣百蝶穿花裙裾，随着脚步轻移，裙摆上的蝴蝶仿佛要翩翩起舞。
“鸿胪寺少卿李大人到贺！”李大人一袭月白色长袍，身姿挺拔，手中折扇轻摇，透着一股儒雅之气。
宾客们身着锦绣华服，衣袂飘飘，在仆役的引导下，沿着红毡铺就的道路，鱼贯而入。一时间，府门前衣香鬓影，环佩叮当步入荣禧堂，堂内雕梁画栋，檀香袅袅。高悬的琉璃宫灯洒下柔和的光晕，映照在众人身上。贵胄高官们相互寒暄，世家夫人们凑在一起低声浅笑，名门千金与翩翩公子们则或颔首致意，或眉目传情。
通传声此起彼伏，那声音带着特有的悠扬腔调，在府门前悠悠回荡，仿佛是一曲迎接贵客的乐章。身着各色锦绣华服的贵胄高官、世家夫人、名门千金以及翩翩公子们，在仆从的簇拥下，迈着自信的步伐，踩着红毡铺就的道路，笑容满面地朝着荣禧堂走去。一时间，整个场面衣香鬓影交错，环佩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寒暄问好之声连绵不绝，原本庄严肃穆的厅堂，瞬间被喧嚣和富贵之气填满。
主位之上，身着深紫色绣蟠龙官服的阮擎苍正襟危坐，神色庄重而威严。他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一一接受着宾客们的道贺。然而，他看似沉稳的目光，却不经意间掠过角落那个并不起眼的位置——阮棠正安静地坐在一张紫檀木圈椅上，身旁陪着来自宫里的教引嬷嬷。她今日也换上了象征成年礼的及笄礼服，那华贵的锦缎虽将她略显瘦削的身体包裹，却难掩她身上那股独特的气质。她云鬓高堆，发丝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施了薄薄的脂粉，神色沉静如水，宛如一泓深不见底的幽潭。她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整个人安静得仿佛厅中这热闹非凡的繁华景象与她毫无关联。
阮擎苍看着女儿这副过于沉静，甚至有些与世疏离的模样，又将目光投向此时满面春风、如同穿花蝴蝶般在宾客间自如周旋招呼的阮晚晴。阮晚晴不断被夫人小姐们拉着，夸赞她“好颜色”“真伶俐”，那得意的神情溢于言表。阮擎苍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一丝难以言喻的烦闷悄然在心底滋生。昨晚，那孩子看向他的眼神冰冷得几乎陌生，此刻又浮现在他的脑海，让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那只光滑的青玉鼻烟壶。
“吉时将近，请笄者入席！”司礼官那洪亮的声音，如同投入平静池塘的石子，瞬间打破了满堂的喧哗。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引一般，聚焦向侧门方向。
伴随着一阵清越悠扬的编钟奏响，声音在厅堂内缓缓回荡，仿佛穿越了时空，带着一种古老而庄重的仪式感。正宾礼部尚书夫人，一位仪态端方的贵妇，迈着优雅的步伐，在前引路。她身着华丽的诰命服饰，每一步都尽显高贵与端庄。身后两名手捧礼器的宫装侍女，神色恭敬，亦步亦趋地跟随着。三人缓缓步入厅堂中央，那场面庄严肃穆，让人不禁心生敬畏。随后，赞礼官，一位年高德劭的老诰命，面带和蔼的笑容，也缓缓入场，静静地立在正宾一侧。
“笄者阮氏长女棠，出——”司礼官再次高声唱道。
刹那间，所有人的视线如潮水般汇聚。珠帘再次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一身盛装的阮棠，由两名穿着得体青碧色宫装的嬷嬷一左一右搀扶着，迈着沉稳而坚定的步伐走了出来。午后的阳光恰好透过正厅巨大的雕花琉璃窗，形成一道明亮耀眼的金色光柱，不偏不倚地恰好笼罩在她身上，仿佛给她披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辉。
那华贵的笄服衣料在阳光的照耀下，流转着内敛而神秘的暗纹光泽，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云鬓高耸的头顶尚未插笄，鬓边只簪着两枚寓意吉祥的碧玉小凤钗，更添几分灵动与温婉。她微微垂着头，神情恭谨，然而那份在满厅喧哗之下依然保持的沉静气度，无形中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周围那些探究、审视，甚至不乏轻视的目光。当她缓缓抬起眼帘，目光平静地看向前方主位时，那双清亮明澈的眸子，如同浸在深潭水中的墨玉，深邃而动人。这目光，让许多原本对她的固有印象还停留在“怯懦木讷”的人，心中不禁暗自一惊。
这绝非传闻中那个怯懦无能的国公府嫡女！阮擎苍坐在主位上，望着女儿在明亮光柱中沉静如水的姿态，心头那股被刻意压下的异样感觉愈发强烈，甚至夹杂着一丝莫名的骄傲和更深层次的不安。他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宾客席中的阮晚晴。
阮晚晴正坐在靠近前方的一席女眷之中，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温婉得体的笑容，仿佛是精心雕琢的面具。但当她看清沐浴在阳光下的阮棠那沉静，竟隐隐透着一丝凛然的气质时，脸上的笑容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如同平静湖面突然泛起的一丝涟漪。她手中紧紧捏着精致的丝帕，指甲不自觉地掐进了掌心柔软的绸缎里，留下一道道浅浅的痕迹。怎么可能？阮棠那个蠢货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仪态？一定是强装的！她心里不屑地冷哼一声，眼中却飞快闪过一丝阴冷的算计。哼，好戏还没开场呢，且看她能得意到几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