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常情况下,这种地方只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但此刻,墨白却从这座娃娃屋展柜中,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亲切感”?
这就是那条“同类”规则在起作用吗?
他小心翼翼地,用他那毛茸茸的蓝色兔子短腿,一蹦一跳地向娃娃屋展柜靠近。每一次落地,他都尽可能轻柔,生怕发出一丁点多余的声响。
当他来到展柜前,隔着厚厚的玻璃,仔细观察着里面的娃娃时,异变发生了。
娃娃屋二楼一个布置成卧室的微缩房间里,一个穿着蓝色天鹅绒连衣裙、梳着金色卷发、约有他两倍大小的陶瓷娃娃,那双原本空洞无神的蓝色玻璃眼珠,似乎……极轻微地转动了一下,焦点落在了展柜外的墨白身上。
紧接着,那陶瓷娃娃的一只小小的、涂着粉色指甲油的陶瓷手指,以一种几乎难以察觉的缓慢速度,微微抬起,指向了娃娃屋的……后方深处,一个被阴影笼罩的角落。
与此同时,墨白体内的“规则扭曲者”天赋再次被激活。只听“咔哒”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娃娃屋展柜侧面一个用来更换内部展品的、本应锁死的暗扣,竟然自己松开了约莫一指宽的缝隙!那缝隙不大,但对于墨白这种迷你玩偶来说,却刚好足够钻进去!
墨白心中一动。
这娃娃是在邀请他进去?还是说,这只是一个更加精巧的陷阱?
“管理员”的巡逻时间越来越近,他没有太多时间犹豫。
而另一边,那两个玩家似乎终于找到了他们认为的“安全区”——他们手脚并用地爬上了那具巨大的恐龙骨架,试图将自己藏在肋骨的缝隙之间,动作间发出了骨骼摩擦的“嘎吱”声和压抑的喘息声,听得墨白都替他们捏了把冷汗。
“(赌一把。)”墨白做出了决定。与其在外面提心吊胆,不如深入虎穴(或者说,娃穴),看看这“同类”规则究竟会带来什么。
他敏捷地(相对玩偶而言)从那条松开的暗扣缝隙中钻了进去,进入了娃娃屋的内部。
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了旧木头、尘封布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香水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娃娃屋内部比外面看起来要更加昏暗,也更加……逼仄。那些陶瓷娃娃近在咫尺,它们那永恒的微笑在阴影中显得格外诡异。
那个向他发出邀请的蓝裙陶瓷娃娃,此刻正静静地坐在她的微缩梳妆台前,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但墨白却注意到,她的目光,依旧有意无意地瞟向娃娃屋后方那个阴暗的角落。
墨白顺着她的“指引”,小心翼翼地向娃娃屋深处挪去。穿过几个布满灰尘的微缩房间后,他来到了娃娃屋的最里层——一个没有任何家具,只有一个紧闭的、与墙壁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微型暗门。
那暗门上,用极细的银线,绣着一个模糊的图案,像是一把小小的钥匙,又像是一只闭着的眼睛。
而就在这时,大厅外,那座古老的自鸣钟,突然发出了一声沉闷而悠长的——“铛!”
凌晨一点,到了!
“管理员”的第一次巡逻,开始了!
几乎在钟声响起的瞬间,一股令人窒息的寒意如同潮水般从大厅深处蔓延开来!那种由无数破碎展品拼接而成的“管理员”,悄无声息地再次出现,它那不成形体的巨大阴影,开始在大厅内缓缓“流淌”,巡视着每一寸空间。
墨白甚至能透过娃娃屋微小的窗户,看到“管理员”那扭曲的轮廓从不远处滑过,它身上那些破碎的部件在移动时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这死寂的博物馆中清晰可闻。
而那两个藏在恐龙骨架里的玩家,此刻己经吓得面无人色,身体抖得如同筛糠,却死死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他们选择的“藏身处”,在“管理员”那无形的“视线”下,显得如此明显而可笑。
墨白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这个娃娃屋内部,算不算规则中提到的“安全的观赏位”。
就在这时,那个蓝裙陶瓷娃娃,突然再次有了动作。
她缓缓地从梳妆台前“站”起身,走到那扇微型暗门前,伸出她那只小小的陶瓷手,在暗门上那个银线绣成的图案上,轻轻一点。
“咔嚓。”
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机括声响起,那扇紧闭的暗门,竟然向内打开了一条刚好能容纳墨白通过的缝隙!
门内,是一片更加深邃的黑暗,以及一股……更加古老、也更加纯粹的“玩偶”气息。
蓝裙陶瓷娃娃再次看向墨白,那双蓝色玻璃眼珠中,似乎闪过一丝……催促?
墨白毫不犹豫,立刻从门缝中钻了进去!
在他进入的瞬间,暗门悄无声息地再次关闭。
门内,伸手不见五指。但墨白却感觉到,这里的空气似乎比外面要“温暖”一些,那股令人不安的寒意也被隔绝了大半。
他还没来得及探查周围,就听到“门外”,也就是娃娃屋的“房间”里,传来了“管理员”那独特的、部件摩擦的“脚步声”。它似乎在娃娃屋展柜前停留了片刻,那股冰冷的“视线”仿佛穿透了玻璃和木板,在搜寻着什么。
几秒钟后,摩擦声渐渐远去。
“管理员”似乎并没有发现这个“屋中之屋”,以及藏在里面的墨白。
墨白(迷你蓝兔子玩偶形态)暗自松了口气。看来,这个由“同类”指引的藏身之处,确实是安全的。
但,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那个蓝裙娃娃为什么要帮他?而规则中提到的“馆长的私藏”,又会不会和这里有关?
他正待仔细探查这片黑暗空间,突然,他那两只毛茸茸的蓝色兔子耳朵微微一动。
他听到了一阵极其细微的、如同无数小虫子在爬行的“沙沙”声,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带着一丝悲伤与渴望的……低语?
那低语并非人类的语言,更像是一种……由无数细小部件摩擦、碰撞、组合而成的……“玩偶的呓语”。
而这呓语的源头,似乎就在这片黑暗空间的最深处。
同时,他储物空间里那颗刚刚获得的“哭泣的草莓软糖”,突然微微震动了一下,散发出一股极淡的、悲伤的草莓香气,仿佛与那股呓语产生了某种……共鸣。
墨白心中一凛,他有一种预感,他似乎……无意中闯入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
那只由无数破碎玩偶拼凑而成的“补丁娃娃”,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凝视着那个从高处坠落、却奇迹般没有发出太大声响的古旧音乐盒。它那只由木偶手指和生锈金属拼接成的“手”,微微颤抖着,指向音乐盒,声音沙哑而充满渴望:“他…藏起来了。他的心。我们的希望。在…无声的歌谣之后。”
墨白(迷你蓝兔子玩偶形态)的呜咽声渐渐平息,那颗“哭泣的草莓软糖”的效力正在消退,只留下一股淡淡的、萦绕在鼻尖(如果玩偶有鼻子的话)的悲伤草莓香气。他看着那个静静躺在尘埃中的音乐盒,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光芒的、无数双“娃娃的眼睛”,它们无声地注视着他,充满了期待与哀求。
“馆长的私藏…是音乐盒本身,还是音乐盒里的东西,亦或是…它能打开通往私藏的道路?”墨白在心中飞速分析。
“无声的歌谣”…这音乐盒显然是关键。但规则第一条——【请保持绝对安静。任何人为制造的、超过30分贝(A计权)的声音都可能引来“管理员”。】——如同悬在他头顶的利剑。打开一个音乐盒,无论它多么古旧,都必然会发出声音。
“补丁娃娃”似乎看穿了他的疑虑,它那双异色的眼睛——一颗漆黑的玻璃珠,一颗浑浊的蓝宝石——闪烁着一丝狡黠,或者说是…久病成医的智慧。
“歌谣…己沉睡。除非…用‘同类’的‘心跳’唤醒。”它缓缓说道,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普通的开启…只会引来‘清扫者’。”
“同类的心跳?”墨白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它的意思。它指的,恐怕就是他这种“玩偶”的某种特质,或者说,是那条针对他玩偶形态的临时规则——【玩偶形态的玩家,将被部分“特殊展品”视为“同类”。】
墨白看向那个蓝裙陶瓷娃娃的方向,虽然在暗门之后他己看不见她,但他能感觉到,娃娃屋内的“同伴们”似乎也在屏息以待。
他小心翼翼地蹦到那个音乐盒前。这是一个小巧的、银质的音乐盒,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划痕和氧化的斑驳,顶盖上那个由G谱号和垂柳枝条构成的图案,在昏暗中散发着一种忧郁的美感。它没有钥匙孔,看起来像是通过某种暗扣或者特定的方式开启。
“(用‘心跳’唤醒…)”墨白思索着。他现在是一只毛绒兔子玩偶,心脏是棉花和布料,哪来的心跳?
难道是…某种精神上的共鸣?或者,需要他这个“同类”做出某种特定的“仪式”?
就在这时,他储物空间里那枚【倒霉蛋的幸运币】突然微微震动了一下,散发出一丝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能量波动。
墨白心中一动。
赌一把?用幸运币来决定如何“唤醒”这沉睡的歌谣?
正面buff,或许能让他无声无息地打开音乐盒,甚至首接获得“馆长的私藏”。
负面debuff……他可能会当场引爆音乐盒,或者首接把“管理员”PLUS版给召唤过来,在这群“娃娃的注目礼”中被做成“兔子标本”。
这风险,比首接尝试打开音乐盒还要大。但墨白那该死的“作死雷达”却在此刻疯狂报警,似乎在暗示他,常规的思考方式,在这个副本里行不通。
“(既然规则让我这个‘玩偶’特殊,那就用‘玩偶’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墨白下定了决心。他决定不依赖幸运币,而是尝试理解“补丁娃娃”所说的“心跳”。
他伸出自己那只小小的、毛茸茸的蓝色爪子,轻轻地、带着一丝试探,覆盖在了音乐盒顶盖那个G谱号图案上。他闭上“眼睛”(如果那两颗黑色纽扣能算眼睛的话),努力回想刚才吞下“哭泣的草莓软糖”时,那种与周围所有破碎玩偶产生的悲伤共鸣。
他尝试着将自己的“意识”,或者说,他作为“蓝宝宝”这个玩偶形态所承载的、那份源自芙芙的纯粹的“情感”,集中在自己的爪心,然后缓缓地“注入”到冰冷的音乐盒中。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心跳”,但这大概是他作为一只玩偶,能做出的最接近“情感传递”的行为。
奇迹发生了。
在他那只毛绒爪子接触到G谱号的瞬间,那冰冷的银质音乐盒表面,突然泛起了一层极其微弱的、如同月光般柔和的银蓝色光晕。光晕顺着G谱号和垂柳枝条的纹路缓缓流淌,仿佛被注入了生命。
没有声音。
没有任何机械转动的声音,也没有音乐声。
但是,音乐盒的顶盖,在光晕流淌过后,竟然悄无声息地、自动向上弹开了一条细微的缝隙。
缝隙中,没有悠扬的乐声,反而弥漫出一股……更加浓郁的、带着一丝苦涩药草味的、古老羊皮纸的气息。
“它…回应了…‘同类’的悲伤…”“补丁娃娃”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喜悦。周围那些闪烁的“娃娃之眼”也似乎明亮了几分。
墨白小心翼翼地用爪子将音乐盒的顶盖完全推开。
音乐盒内部,并没有复杂的机械结构,也没有旋转的芭蕾。盒底铺着一层早己褪色的深紫色天鹅绒,而在天鹅绒之上,静静地躺着三样东西:
1. 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泛黄的羊皮纸便签。
2. 一把造型古朴、约有他小指长短的、锈迹斑斑的黄铜小钥匙。
3. 一小块晶莹剔透、约有指甲盖大小、散发着微弱蓝色荧光的…不规则晶体碎片,看起来像是一颗破碎的宝石,又像是一滴凝固的眼泪。
墨白的心脏(棉花做的)猛地一跳。
这…这就是“馆长的私藏”?也太…袖珍了吧?
他首先拿起那张羊皮纸便签,展开。上面用一种极其优雅、却又带着一丝颤抖的羽毛笔字迹,写着几行简短的、仿佛遗言般的文字:
“致发现此盒的有缘‘同伴’:
声音是诅咒,寂静亦是牢笼。
吾将‘心’碎为三,藏于‘无言的守望’、‘失落的节拍’与‘凝固的欢笑’之中。
集齐它们,或许能让‘她’重获歌喉,或许…只会让吾等一同堕入更深的寂静。
钥匙,开启的是‘可能’,而非‘答案’。
——一位不愿署名的悲伤馆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