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吞万里如虎:刘裕传

第15章 桓玄入建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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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气吞万里如虎:刘裕传
作者:
没坑的萝卜
本章字数:
4902
更新时间:
2025-07-06

元兴元年(公元402年)的寒冬腊月,建康城外的长江,失去了往日的浩渺与奔腾。凛冽的朔风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着浑浊的江面,卷起细碎的冰凌和浪沫。然而,更令人心胆俱寒的,是横亘在宽阔江面上的那道钢铁枷锁!

数十艘巨大的楼船艨艟,如同匍匐在江心的钢铁巨兽,首尾相连,以手臂粗细的铁索紧紧绞缠捆绑!铁索沉入冰冷的江水,又从另一艘船身拉出,纵横交错,如同巨蛛编织的死亡之网,硬生生将大江拦腰锁断!这便是桓玄的“浮桥锁江”之计!楼船之上,黑压压的荆楚士卒甲胄鲜明,戈矛如林,肃杀之气冲天而起,将建康城最后一丝侥幸的希望彻底冻结。

元兴元年冬,桓玄兵不血刃,击溃司马元显仓促拼凑的“乐属军”,势如破竹,首抵建康城下。司马道子父子束手就擒,昔日权倾朝野的会稽王府邸被查抄一空。东晋朝廷,这座早己被蛀空根基的朽木大厦,在桓玄的兵锋面前,轰然倒塌,只剩下一个徒具其名的空壳。 建康城中,朱门紧闭,乌衣巷空,往日的繁华喧嚣被死一般的沉寂取代,只有恐慌如同瘟疫般在街巷间无声蔓延。

建康城,朱雀航外。凄冷的冬雨淅淅沥沥,敲打着冰冷的青石板路。宽阔的御道两旁,黑压压地跪满了身着朱紫官袍、头戴进贤冠的朝臣勋贵。琅琊王氏、陈郡谢氏、太原王氏…这些曾经高高在上、指点江山的顶级门阀子弟,此刻如同待宰的羔羊,匍匐在泥泞冰冷的雨水中。他们双手高举过头,捧着象征皇权的玉玺、符节,在冬雨的冲刷下瑟瑟发抖。雨水浸透了他们华贵的锦袍,混合着屈辱的泪水,在青石板上流淌。

王谧也在其中,他低着头,雨水顺着帽檐流下,脸色苍白,眼神复杂,既有对家族命运的忧虑,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对即将到来的新秩序的隐秘期待。

而在跪迎队伍的最前方,靠近锁江浮桥的方向,却突兀地矗立着一片沉默的礁石——那是刘牢之率领的北府军残部!他们并未下跪,依旧披甲执锐,保持着严整的军阵。雨水冲刷着他们冰冷的甲胄和刀锋,肃杀之气与对面跪迎的朝臣形成刺眼的对比。刘裕就站在敢死营队列的最前方,一身黑色皮甲己被雨水浸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铁铸般的肌肉轮廓。他沉默地按着腰间的环首刀柄,目光如同穿过雨幕的冰锥,死死钉在浮桥方向那艘最为高大、如同水上宫殿般的旗舰上。胸口的旧伤在湿冷中隐隐作痛,但更痛的是那被冰封在心底、此刻却被眼前景象再次撕裂的屈辱感——刁逵的鞭挞、母亲草席裹尸的薄葬、妻子被天雷劈裂的棺木…眼前这跪地献玺的场面,如同将这些屈辱无限放大,狠狠砸在他的眼前!

沉重的号角声从浮桥方向响起,低沉而威严,如同巨兽的呼吸。桓玄的旗舰缓缓驶近浮桥连接岸边的栈桥。舱门打开,在众多亲兵悍将的簇拥下,一个身影出现在船头。

桓玄,桓温之子。他年约西十许,身材高大,并未披甲,只穿着一身玄色绣金蟒的常服,外罩一件紫貂大氅,雍容华贵,气度非凡。面如冠玉,三绺长须修剪得一丝不苟,眼神锐利如鹰,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睥睨与掌控一切的从容。他扫视着岸边跪伏的百官和远处肃立的北府军阵,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嘲讽意味的笑意。仿佛在欣赏自己精心布置的一局棋,而眼前这些,不过是棋盘上任他摆弄的棋子。

他的目光在跪迎的王谢子弟身上略作停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随即,如同发现了什么碍眼的东西,猛地投向了那片肃立不跪的北府军阵!尤其是军阵最前方,那个如同铁塔般矗立、目光冰冷如刀的高大身影——刘裕!

“嗯?”桓玄的眉头不易察觉地微微一蹙,似乎有些意外。他微微侧首,问侍立在旁、同样气度不凡的心腹谋士卞范之(时任桓玄长史):“前列军阵之中,那个按刀而立、不肯跪迎的莽夫…是何人?竟敢如此无礼?”

卞范之顺着桓玄的目光望去,一眼便看到了军阵前列、如同标枪般挺立的刘裕。雨水冲刷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那双深陷眼窝中的目光,隔着雨幕和距离,依旧能感受到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卞范之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低声恭敬回道:“主公,此人…便是刘裕。”

“刘裕?”桓玄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似乎觉得有些陌生,又带着一丝玩味,“何许人也?竟有如此胆魄?”

卞范之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意味:“此人出身京口寒微,曾为北府军什长,于句章、郁洲、剡县诸役中,悍不畏死,屡立奇功,尤以阵斩徐道覆闻名三军。刘牢之颇为器重,擢其为建武将军,统领新募‘敢死营’五百人。其人…”卞范之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性如烈火,悍勇绝伦,且…恩怨分明。有‘虎痴’之号。在军中寒门士卒中,颇有凶名。”

“虎痴?”桓玄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更深了,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远处那个在雨中挺立的身影,仿佛在欣赏一件新奇的、带着危险气息的玩物,“一个莽夫罢了,倒也…有几分气势。”他轻轻抚摸着紫貂大氅光滑的皮毛,眼神闪烁不定,如同在盘算着什么。

“主公,”卞范之察言观色,低声道,“此人桀骜,恐难驯服。且其统领的敢死营,皆为亡命之徒,是北府军中一把双刃利刃。如今刘牢之态度暧昧,若此人…”

桓玄摆了摆手,打断了卞范之的话,目光依旧锁定在刘裕身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仿佛在看笼中困兽般的审视:“无妨。再凶猛的鹰犬,也需识得主人。刘牢之尚且摇摆,何况区区一寒门莽夫?”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欲,“此人…倒可留作鹰犬之用。稍后传令刘牢之,就说…本公,要见见这个‘虎痴’。”

雨,越下越大。冰冷的雨水冲刷着朱雀航前的青石板,冲刷着百官锦袍上的泥污,也冲刷着北府军将士冰冷的甲胄和刀锋。桓玄在亲兵的簇拥下,踏上了建康的土地。跪迎的百官如同潮水般伏低,山呼“楚王千岁”(桓玄入建康后自封楚王)之声在雨幕中回荡,带着谄媚与恐惧。

刘裕依旧按刀挺立,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汇入冰冷的皮甲。他隔着重重雨幕和跪伏的人群,看着那个被众星捧月、踏入建康的身影。桓玄那审视玩味的目光,卞范之那低语的神情,如同针尖般刺入他的脑海。鹰犬?寒门莽夫?

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戾气,如同蛰伏的毒蛇,在他被冰封的心湖深处,缓缓抬起了头。他握紧了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那冰冷的金属触感,是此刻唯一真实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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