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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育课的哨声在雪后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尖锐。林小满踩在薄雪覆盖的跑道上，每一步都留下清晰的脚印。上周那场初雪还未完全消融，操场边缘堆着扫雪时垒起的白色小山，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女生八百米测试！"体育老师王建军呵出的白雾在冷空气中凝结，"按学号排队！注意脚下打滑！"
林小满低头检查鞋带，睫毛上很快沾了细小的雪粒。她呼出的白气模糊了视线，却依然能看清篮球场边那个熟悉的身影——顾沉舟穿着深蓝色羽绒服，正在场边慢跑热身。他省赛回来后，这是他们第一次在特训教室外碰面。
"听说他破纪录了。"张悦凑过来咬耳朵，鼻尖冻得通红，"省赛实验环节满分，评委当场给了保送资格。"
林小满搓了搓僵硬的手指。顾沉舟回来三天了，除了每天准时出现在特训教室，几乎没和她说过话。U盘里的视频讲解倒是照常更新，但机械的电子音总让她想起那天雪夜里未说完的话。
"下一个，林小满！"
起跑线上积雪被踩成了冰碴。她刚摆好姿势，就感觉一道目光落在背上——那种被精密仪器扫描般的注视感，全校只有一个人。
哨声刺破寒冷的空气。
第一圈还算顺利，但转过第二个弯道时，林小满突然踩到暗冰。整个人重重摔在跑道上，膝盖撞开薄雪，首接磕在冻硬的地面上。疼痛瞬间窜上脊背，手掌在粗糙的冰面上擦出血痕。
"没事吧？"体育老师跑过来时，一个蓝色身影己经先一步蹲在了她身边。
顾沉舟的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他摘下自己的围巾，对折后轻轻按在她渗血的膝盖上。羊绒织物还带着体温和淡淡的雪松气息。
"别动。"他从口袋里掏出碘伏棉签，动作熟练得像演练过无数遍，"伤口有冰碴。"
林小满倒吸一口冷气。顾沉舟的手顿了顿，继续清理伤口的动作却轻了几分。他的睫毛上沾着雪粒，鼻尖冻得发红，呼出的白气拂过她伤口时带来细微的刺痛。
"省赛......"她刚开口就被打断。
"结束了。"顾沉舟撕开创可贴，"金牌。"
创可贴印着小熊图案，怎么看都不像他会随身带的东西。林小满盯着膝盖上的卡通图案，突然想起许愿瓶里那颗金属星星。
"笑什么？"顾沉舟皱眉。
"没什么。"她刚摇头就牵动了脖子上的擦伤，"嘶——"
冰凉的手指突然抚上她颈侧。顾沉舟的指腹有薄茧，蹭过皮肤时带起一阵战栗。"雪水。"他收回手，语气平静得像在念实验数据。
体育老师吹响集合哨。顾沉舟站起身，逆光中的轮廓被冬日阳光描上金边："放学后，307。"
他走回篮球场，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声响。林小满看见他从地上捡起什么——是她摔倒时掉落的星星挂坠，正安静躺在他掌心。
"哎哟~"张悦架起她的胳膊，"顾大学神亲自护理啊？"
医务室的路要穿过整个操场。林小满一瘸一拐地走着，突然听见篮球场传来骚动。陈宇带着几个男生拦住了顾沉舟，手中的篮球一下下砸着地面，积雪被震得簌簌落下。
"装什么好人？"陈宇的声音顺着寒风飘来，"你以为帮她几次就能......"
后面的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欢呼声淹没。顾沉舟接过旁人传来的篮球，在三分线外起跳。篮球划破寒冷的空气，穿过篮网时带落枝头积雪，像一场微型雪崩。
"走吧。"张悦拽了拽她的袖子，"这种天气伤口容易冻着。"
林小满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顾沉舟站在纷扬的雪沫中，手中握着那枚星星挂坠，目光穿过半个操场与她相遇。冬日阳光在他周身镀上毛茸茸的光晕，像给冰山描了层金边。
林小满坐在医务室窄窄的病床上，膝盖上的小熊创可贴边缘微微，碘伏的黄色晕染在周围皮肤上。医务室的老式暖气片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窗户玻璃上凝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将外面的雪景晕染成模糊的白色。
"这伤口得包一下。"校医翻着柜子，"咦，纱布放哪儿去了……"
张悦扶着林小满躺下："我去帮你拿备用校服，裤子都蹭破了。"她挤挤眼睛，"顺便看看顾大学神还在不在篮球场。"
门关上后，医务室安静得只剩下暖气片的声响。林小满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缝，思绪飘回顾沉舟蹲在雪地里给她贴创可贴的样子——他睫毛上沾着雪粒，呼出的白气拂过她膝盖时带来细微的刺痛感。
"找到了！"校医突然从柜子深处拽出一个铁盒，"哎，这怎么还有别的东西……"
一个淡蓝色信封从铁盒里飘出来，落在林小满脚边。信封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医务室备用药品清单」，但里面装的却是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周教授站在领奖台上，旁边是个戴眼镜的少年，两人共同举着「省物理竞赛一等奖」的奖状。
林小满的指尖微微发抖。那个少年有着和顾沉舟如出一辙的眉眼，只是更加青涩，眼镜片后的目光却同样锐利。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日期——2007年冬
"哎呀，这老照片怎么混在这里。"校医凑过来看了一眼，"这是周老师和顾教授啊，那会儿顾教授还是高中生呢。"
"顾……教授？"
"顾沉舟的父亲嘛。"校医把照片塞回信封，"当年他们可是黄金搭档，后来……"她突然噤声，转而拿起纱布，"来，把腿放平。"
林小满乖乖躺下，脑子里却乱成一团。顾沉舟的父亲和周教授是旧识？那为什么周教授提起他时，顾沉舟的反应会那么奇怪？
纱布缠到一半，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林小满慌忙把照片塞到枕头下，抬头却看见陈宇站在门口，校服外套大敞着，露出里面印着骷髅头的黑色毛衣。
"哟，伤得不轻啊。"他斜倚在门框上，目光在她膝盖和小熊创可贴之间来回扫视，"顾沉舟品味挺独特。"
校医皱眉："同学，看病去隔壁诊室。"
"我找林小满。"陈宇晃了晃手机，"急事。"
屏幕上显示着校园贴吧的界面，最新热帖的标题让林小满血液凝固——
《实锤！学神与吊车尾的"特训"内幕曝光（附图）》
帖子里的照片明显是偷拍的：特训教室里，顾沉舟俯身靠近她，手指似乎正擦过她的脸；另一张是今天篮球场边，他蹲在雪地里给她处理伤口的背影。最可怕的是评论区，有人匿名爆料：「听说林小满妈妈给学校捐了实验器材，条件就是让顾沉舟给她女儿补课」。
"无聊。"林小满把手机扔回去，声音却控制不住地发抖。
陈宇咧嘴一笑："论坛管理员是我表哥，这帖子己经置顶了。"他凑近一步，"你说，顾沉舟看到这些，是会继续装好人，还是……"
"滚出去。"
冷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顾沉舟站在那里，手里拎着林小满的备用校服，睫毛上还挂着未化的雪粒。他的目光落在陈宇手机上，瞳孔骤然紧缩。
陈宇倒退两步，却仍嘴硬："怎么，敢做不敢认？谁不知道你——"
"三件事。"顾沉舟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可怕，"第一，去年期末考你作弊的监控录像还在教务处；第二，你父亲的公司正在竞标学校的实验室改造项目；第三，"他向前一步，"再让我看见你靠近她，我会让你全家记住我的名字。"
陈宇的脸色瞬间惨白。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时差点被门槛绊倒。
医务室重新恢复寂静。校医不知何时出去了，只剩下暖气片的咕嘟声。顾沉舟把校服放在床头，目光扫过林小满膝盖上的伤口："能走吗？"
林小满点点头，突然想起枕头下的照片。她犹豫着要不要问，却见顾沉舟从口袋里掏出什么——是她在跑道上掉落的星星挂坠，此刻正安静躺在他掌心。
"拿着。"他将挂坠放在她手里，"放学不用来特训教室。"
"为什么？"
顾沉舟没有回答。他转身走向门口，背影挺拔如松，却在跨出门槛时顿了顿："论坛的事，我会处理。"
门关上了。林小满慢慢摊开手掌，金属星星在灯光下闪着冷冽的光。她突然发现星星背面多了一行极小极小的刻字—— For M, the variable I 't define.
窗外，雪又开始下了。林小满将星星紧紧攥在手心，金属棱角陷入掌心的疼痛让她清醒。枕头下的照片、论坛上的谣言、顾沉舟反常的态度……这一切像散落的拼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