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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封府的寿宴比苏雪雁想象中更热闹。红绸绕着胡杨木柱缠了三圈，灯笼从正门一路挂到内堂，映得青砖地泛着暖光。府里的仆人穿梭如织，端着烤全羊、奶酒、葡萄干的托盘在宾客间游走，西域的胡琴声混着中原的丝竹，倒有种奇特的和谐。
苏雪雁端着一碟蜜饯，垂着眼帘往内堂挪。她刻意模仿着漠生怯懦的样子，脚步轻缓，肩膀微缩，偶尔抬头时眼神怯生生的，倒真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侍女。步赖坐在门口的太师椅上，手指敲着扶手，目光扫过她时顿了顿，却没多问——毕竟府里的仆人大多是这副模样。
内堂里，脱力正举着酒杯向主位上的老太太祝寿。老太太满头银发，穿着西夏贵族的锦袍，手里转着串菩提子，浑浊的眼睛半眯着，看不出喜怒。她身边坐着个穿紫袍的中年男人，苏雪雁认出那是黑将军麾下的文官，听说细封家族近年想攀附将军府，看来这寿宴也是场鸿门宴。
“母亲，您看今年这寿礼如何？”脱力献宝似的捧上一个锦盒，打开时金光闪闪——竟是颗鸽蛋大的夜明珠。
老太太眼皮都没抬：“花这些钱做什么？家族的事理顺了，比什么珠子都强。”
脱力脸上的笑僵了僵，步赖忙打圆场：“老太太是心疼咱们，这珠子留着给都兰当嫁妆多好。”
提到都兰，老太太才睁开眼：“那丫头呢？又跑哪野去了？”
话音刚落，就见都兰提着裙摆闯进来，身后跟着杨守业。“奶奶，我给您带好东西了！”她献宝似的递上个小陶罐，“这是城西戈壁的野蜂蜜，治咳嗽最灵。”
老太太脸色缓和些：“还是你有心。”
苏雪雁趁机往内堂深处挪，眼角瞥见角落的阴影里坐着个瘦高个——正是昨夜的信使。他端着酒杯，眼神却在宾客间扫来扫去，像在找什么人。而他斜对面的座位上，一个穿黑袍的男人正低头喝酒，手腕上缠着圈黑布，露出的指关节泛着青，握着酒杯的姿势竟像在握软鞭。
苏雪雁的心跳漏了一拍。是刘豪人！
她强压着拔剑的冲动，指尖在托盘下掐出个血痕。这里人太多，一旦动手，不仅杀不了目标，还会暴露自己，甚至连累颜老伯。她必须等，等一个单独下手的机会。
忽然，信使站起身，端着酒杯走向黑袍人。两人低声说了几句，黑袍人微微点头，将一杯酒一饮而尽。苏雪雁屏住呼吸，借着添酒的机会凑近些，隐约听见“子时”“北门”几个字。
看来他们要在子时北门碰面。
正想着，步赖忽然喊住她：“那个丫头，过来。”
苏雪雁心头一紧，缓缓转过身，脸上堆着怯笑：“二头领有何吩咐？”
步赖盯着她的脸：“你是新来的？以前怎么没见过？”
“回头领，我是颜伯的远房侄女，今天刚到府里帮忙。”苏雪雁垂下眼，声音发颤，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害怕。
颜老伯恰好在这时端着茶水过来，忙笑道：“是啊二头领，这孩子胆小，您别吓着她。”
步赖哼了一声，没再追问，却冲身边的护卫使了个眼色。苏雪雁知道，自己己经被盯上了。
寿宴过半，老太太被扶回内室休息，宾客们开始推杯换盏，场面渐渐混乱。苏雪雁瞅准机会，端着空托盘溜出内堂，往颜老伯的住处跑。刚到院门口，就见青凤仙靠在胡杨树下，手里把玩着颗石子。
“你倒来得快。”苏雪雁压低声音。
“再不来，怕是要被你的二头领请去喝茶了。”青凤仙抛了抛石子，“查到什么了？”
“刘豪人在府里，子时会去北门。”苏雪雁道，“而且细封家族和大都的信使有勾结，似乎在谋划什么。”
青凤仙挑眉：“北门？那里是黑将军的驻军地，他去送死？”
“未必是送死。”苏雪雁想起那黑袍人的软鞭，“或许是接头。”
两人正说着，忽然听见内堂方向传来争吵声。脱力的怒吼穿透喧闹：“你说什么？信使不见了？”
苏雪雁心头一紧：“不好，他发现了！”
青凤仙拉着她躲到树后，只见步赖带着十几个护卫冲出来，手里举着火把，照亮了半个院子：“给我搜！府里所有角落都不许放过，定要把那细作找出来！”
原来信使发现自己被盯上，竟提前溜了。苏雪雁暗叫侥幸，若再晚一步，恐怕就被堵在里面了。
“现在怎么办？”青凤仙问。
“去北门。”苏雪雁眼神锐利，“刘豪人肯定会去，这是杀他的最好机会。”
青凤仙点头，两人借着夜色，像两道影子般翻墙而出。刚落地，就见都兰带着杨守业追出来，嘴里喊着：“青公子，等等我！”
苏雪雁皱眉：“这丫头怎么跟来了？”
“麻烦。”青凤仙啧了一声，“分头走，你去北门埋伏，我引开他们。”
说罢，他足尖一点，故意往东门方向掠去，长剑出鞘发出龙吟，果然吸引了杨守业的注意。“小姐留步！”杨守业喊着追上去，都兰跺了跺脚，竟也跟了过去。
苏雪雁松了口气，转身往北门疾行。夜风卷着黄沙，吹得她的绿裙猎猎作响，腰间的水心剑似乎也在发烫，渴望着饮血。
北门的城墙下，果然有个黑影在徘徊。黑袍、软鞭、青黑的指关节——正是刘豪人。他不时抬头看天，像是在等什么人。
苏雪雁屏住呼吸，缓缓抽出水心剑。月光下，剑身泛着冷光，映出她苍白却坚定的脸。九年了，从父亲被害那天起，她就知道，有些债，必须用血来偿。
就在她准备出手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马蹄声。黑将军的巡逻队来了！
刘豪人也听见了，他低骂一声，转身想翻墙逃跑。苏雪雁哪肯放过，足尖一点，水心剑如流星般刺出，首指他的后心。
“铛”的一声，软鞭如灵蛇般卷来，缠住了剑刃。刘豪人转身，脸上带着狞笑：“凤绣阁的小丫头，终于舍得露面了！”
原来他早就知道有人追踪。苏雪雁心头一沉，这是个陷阱！
巡逻队的火把越来越近，刘豪人猛地抽回软鞭，借着反作用力跃上城墙。苏雪雁想追，却被他甩出的飞镖逼退。飞镖上泛着蓝幽幽的光，竟是淬了毒的。
“想杀我？来北门找我啊！”刘豪人的笑声消失在夜色里。
苏雪雁看着他逃走的方向，握紧了水心剑。她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北门的黑暗里，不知还藏着多少阴谋，而她，己经踏入了最深的旋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