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聂晟不动声色的融入和是家微妙变化的气氛中滑过。是窈心里的那点疑惑,却像春日雨后的藤蔓,悄然滋生缠绕。聂晟那间紧挨着猪圈、低矮简陋的小屋,对她而言,成了一个充满禁忌又无比的谜团。
这日午后,王秀娘和是根生都去了邻村亲戚家帮工,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猪圈里偶尔传来几声哼哼。阳光透过窗棂上的破洞,在屋内投下几道光柱,照亮了空气中浮动的微尘。是窈的心砰砰首跳,手里攥着一个小小的、刚蒸好的荞麦窝头——这是她给自己找的借口,给聂晟送点吃的。
小屋的木门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一股混合着干草、陈旧木头和聂晟身上特有的、干净又带着点山林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屋内陈设简单到近乎寒酸,一床一桌一凳,墙角堆着些杂物。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在角落扫过,一个半旧不新的靛蓝色粗布包袱,随意地塞在干草堆和墙壁的缝隙里,露出了一角。
鬼使神差地,是窈走了过去。她蹲下身,指尖触碰到那粗糙的布料,心脏跳得更快了。她小心翼翼地往外抽了抽,包袱散开了一些。里面除了一两件同样洗得发白、叠得整整齐齐的粗布衣服外,底下还压着些别的东西。
一件叠在最下面的旧衣,吸引了她的目光。那料子……不是村里常见的粗麻或土布,而是一种更细密、更挺括的深色棉布,虽然洗得褪了色,边缘也有些磨损,但那种质地,是窈只在镇上布庄最贵的柜台上见过。这绝不是聂晟现在该有的穿着。
她的指尖带着微颤,轻轻拨开那件旧衣。下面露出了一枚半个巴掌大的东西。
冰冷的触感瞬间传递到指尖。是窈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那是一枚令牌,通体呈现出一种沉郁的玄黑色,非金非铁,入手却异常沉重,边缘己被得光滑圆润,显然有些年头了。令牌正面,刻着一些她从未见过的、繁复而诡异的纹路,线条凌厉,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肃杀和神秘。纹路深深浅浅,有些地方似乎被大力撞击过,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凹痕。它静静地躺在粗布包袱里,像一个凝固的、来自遥远过去的秘密符号,散发着与这简陋小屋、与青山村格格不入的冰冷气息。
令牌旁边,是几本用皮绳捆扎着的旧书。书页泛黄卷曲,封面上是同样扭曲、如同鬼画符般的文字,与令牌上的纹路隐隐呼应,透着一股不祥的古奥。
是窈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指尖冰凉。她猛地缩回手,仿佛被那令牌烫到。聂晟的身份……像一层浓得化不开的迷雾,骤然被这无意窥见的一角搅动,变得更加深不可测,也更加令人心悸。他到底是谁?从哪里来?经历过什么?无数个问题在她脑中翻腾,却找不到任何答案。
心慌意乱间,她甚至忘了那个窝头。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颤抖着手,将包袱按照原样小心翼翼地推回墙角缝隙,尽量抹平一切翻动的痕迹。做完这一切,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间小屋,反手轻轻带上了门。
阳光重新照在身上,驱散了屋内的阴寒,却驱不散她心底沉甸甸的疑窦。她没有声张,甚至不敢回头再看一眼那扇低矮的门。聂晟的秘密,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了她的心口,沉甸甸的,让她在接下来面对他时,眼神里除了依赖,更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探寻和难以言说的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