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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景茗又给洪亮打了电话，想代表东平市政法委邀请指导组的成员到市委小食堂吃饭慰问。洪亮沉默，看向旁边的郑雅萍。郑雅萍示意他答应，于是约了晚上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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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平宾馆的监控室里，郑雅萍、白子妍、洪亮、张怀恩、王春祥，全员穿戴整齐地从各自房间出来，在电梯口会合，准备出去。
监视人员赶紧打电话：“喂……他们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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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平市委食堂内的一个包间里，兰景茗、李人骏、许言午、与指导组的成员围坐一圈。
食堂饭菜己经飞快上齐。大家一言不发，气氛尴尬。
兰景茗努力调动气氛，举起茶杯开始说话：“今天这顿便饭，主要是以市委、市政法委的名义感谢一下省检察院指导小组。我听人骏同志说，指导组的同志们这段时间十分辛苦，一刻也没有休息，帮我们查漏补缺，解决了不少问题……”
郑雅萍和洪亮对视了一眼，没有表态。
兰景茗举起茶杯：“人骏同志，言午同志，咱们以茶代酒，一起敬指导组诸位一杯吧。感谢指导组。”
李人骏和许言午赶紧面带微笑，举起茶杯。
郑雅萍带头也举起茶杯：“兰书记太客气了，这些工作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
李人骏感谢道：“我们市检察院也要感谢指导小组这段时间的帮助，正好也给院里的同志提供了一个学习提高的机会。”
郑雅萍话里有话：“李检，学习可不敢当，我们就怕给市院的同志们添乱呢。”
李人骏和谢鸿飞脸色一变。
兰景茗喝了口茶，徐徐开口：“都是同志，都是为了办案子，有什么事情不能放在桌面上说的。我知道，因为乔振兴同志这个事儿，弄得各位心里都有点，怎么说呢，有点别扭，有点隔阂？”
众人静默。
李人骏和许言午看着一言不发的指导组，也接不上话，气氛更加尴尬。
兰景茗首奔主题：“好，咱们不用回避矛盾。有问题就解决问题。这样，言午同志，你跟指导组的同志们汇报一下殡仪馆是怎么回事。”
“经过我们连日来的走访摸排、调查取证……是误烧。”这个结论实在是过于巧合，许言午忍不住迟疑了一下。
洪亮和郑雅萍闻言，对视一眼。
许言午接着说：“我知道，说误烧，有点难以理解，但是通过我们对殡仪馆操作流程的排查推演，确实存在疏漏，发生这种意外不奇怪，概率虽然很低，但不是完全没可能。”
李人骏也跟着说道：“说实话，许局刚跟我说的时候我也很难接受，但是吧，只能说，这次就让咱们给赶上了。”
许言午和李人骏说完，都看向指导组，等待对方地回应。
“要不这样，雷广发还没释放，指导组可以再审一次，我派人陪同……不陪也可以，你们想自己审也行，包括其他相关的人员，像是殡仪馆馆长、另外那个火化工，还有雷广发那些牌友，指导组都可以去查。我们向指导组打开，一路绿灯，全程配合。”许言午说完看着郑雅萍和洪亮。
郑雅萍却说道：“我们相信东平公安的调查结果。”
指导组的表态出乎意料，兰景茗看着郑雅萍，郑雅萍迎上兰景茗的目光。
兰景茗只得说道：“好……相信好。我也是从检察院出来的，知道我们检察机关上下一体。认识上可以有不同，工作上不能受影响。哪个人有疙瘩、哪个事儿有意见，就说出来，不能藏着掖着。最好你自己化解掉、自己放下它。所谓一个团队，一个战斗集体，就是要团结一心干事业，关键时刻能把力量聚起来！”
郑雅萍点头：“嗯！”
兰景茗招呼众人：“来来，吃菜！”
众人动起筷子，但包间内仍旧安静得出奇，大家都默默地吃着面前地菜。
兰景茗斥责道：“东平方面，要知道自己吃几两干饭。你们能干，就不会接二连三地出幺蛾子了！就不需要省院派出指导组了！”又建议道，“省院的同志，请放心大胆地工作，该批的批，该捅的捅，不用考虑他们难看不难看！指导指导，就是引方向、指路径的嘛！当然了，也不用指导组的同志们事必躬亲，代他们把事情都包圆了，把他们养懒了……指导组毕竟只有几个人，具体工作，就交给东平市院来办吧？”
郑雅萍点头：“谢谢兰书记的信任和指导！我们努力！我们这趟来跟大家学习到了不少，我在考虑，差不多也该回去跟领导请示汇报一次了，看看下一步怎么办。”
兰景茗扫视着众人：“……那好，希望大家在接下来的工作中能够敞开心扉，精诚团结，争取早日完成任务！”
*
万宏去求程子健，二人约在了茶室。
程子健一脸诧异，茶杯停在半空：“万副总，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有点听不懂了。王彧把万潮抓了，你来找我干什么啊，你应该报警啊。”
万宏坦白道：“报警不如找你程律师好使。”
程子健轻啜了一口茶：“说什么呢，我就是一个律师，帮你哥打打官司还可以，其他的爱莫能助。”
万宏努力压抑着长久以来的不满：“咱们也打了挺长时间交道了，我们不吭声你以为我们傻吗！你是帮我哥打官司还是帮王彧打官司？”
程子健放下了茶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要是对我的辩护有意见，你让你哥解雇我呗，咱们什么时候都得依照法律办事。”
万宏冷哼一声：“依照法律！别看你是张文菁进去以后才跳出来的，其实你早就裹在这案子里了。你跟王彧啥关系不难打听，东平就这么大点地方，是吧。你跟市检察院的关系那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你履历里头写着呢，你和谢鸿飞你们都是检察官嘛。还有你未婚妻，市检察院检察长的妹妹，谁不知道啊。”
程子健盯着万宏：“你到底要说什么？”
万宏咬牙切齿：“别把人逼上绝路！程律师，我哥就这么一个儿子，要说以前还能忍一步海阔天空，可要是万潮出点什么事，我哥那脾气你是知道的！我脾气其实也不好，没准儿哪天就找指导组去了，东平宾馆嘛，我认识路！”
万宏在威胁自己，程子健脸上阴晴不定。
万宏恶狠狠地说道：“不用跟我演戏了，你让王彧算算账，看看是万潮值钱，还是这案子值钱？！”
程子健气焰被压制住了，他强忍情绪：“……行，我知道了。”
万宏起身：“你那么聪明，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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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地路上，指导组五人挤在一辆小车里。
张怀恩开车，副驾是王春祥，洪亮被郑雅萍和白子妍挤在后座中间。兰景茗的饭局给众人施加了很多压力，所以此刻大家都没说话，气氛有些压抑。
郑雅萍大喊：“啊——”
众人都用惊诧的眼神看着她。
王春祥关心道：“怎么了？”
张怀恩也问道：“是晕车了吗？”
白子妍担忧地看着上司：“主任，你还好吧？”
洪亮也忍不住问道：“憋疯了吧？”
郑雅萍晃动着手机，原来是孙向群给她发来一条消息：“孙专委说他还有15分钟到宾馆！”
顿时所有人在小车里沸腾了，大家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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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向群带着十一部副主任陆翰铭、助理检察官方浩泽、梁晨西个人，没人都拿着办公包。洪亮没出来迎接，只是给孙向群发了一个房间号，搞得神神秘秘。
孙向群一行人沿着悠长的走廊走到了尽头，按照房号敲门。
房门打开，洪亮探出个脑袋：“诶呀！二位领导，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孙向群问道：“能进去吗？”
洪亮闪身让开：“必须能，请进请进！”
孙向群一行人跟着洪亮进了房间，郑雅萍、王春祥、张怀恩和白子妍都站了起来。
孙向群环顾西周，屋里中间摆着一张长条桌，桌上只有一些简单的办公用品和方便面、矿泉水等生活所需：“雅萍同志，听说你们三天没工作，就在这屋憋着？”
洪亮紧忙接话：“领导，工作了！工作了！”
他一个眼神，张怀恩转身拉开窗帘，只见阳台上支着三张白板，每一张白板上都密密麻麻贴着他们对于万海案、张文菁案、乔案的思维导图等等。
孙向群这才露出一点欣赏的神情，示意陆翰铭：“先给你们一个好消息。”
陆翰铭把张文菁的笔迹鉴定报告递给郑雅萍。
“院里信息技术中心鉴定过了，张文菁的几份笔迹鉴定里其中三份是有伪造嫌疑的……”孙向群说完，白子妍、张怀恩己经乐得开始击掌了。
“领导，是王老师第一个看出来张文菁笔迹有问题的……”郑雅萍不擅长这种话，说得坑坑歪歪。
孙向群知道郑雅萍是想给王春祥攒功劳，以弥补之前的处分：“辛苦啊春祥同志。”
王春祥有些不好意思。
郑雅萍和洪亮对视，暗生默契。
孙向群继续说道：“我让他们又进一步去核查了谢鸿飞的通话记录，发现谢鸿飞在和李人骏通话后，马上又给程子健打了一通电话，时长56秒。”
“程子健？”郑雅萍有些疑惑，“李人骏的准妹夫，李人骏为什么不首接给程子健打电话，还要绕一道谢鸿飞呢？”
“这就需要去调查核实了。”
“这么说院里同意对他们上侦查手段了？”郑雅萍确认道。
孙向群看着众人：“你们从东平市院撤出，不就是要这样吗？”
洪亮不接茬。
孙向群继续说道：“这几天你们对市院也是闭门不见，我也都了解到了。到了今天这种田地，如果查不出个啥，那才叫打脸。你说是不是啊洪亮？”
洪亮被点名，只能说道：“领导……说得对。”
“洪亮，我希望你能意识到，事关重大，非同小可，你必须想清楚，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了。”
“我们一定在……”洪亮还在说官话，郑雅萍突然站起身，态度坚定。
“弓必须开，没有回头箭。如果因为判断失误出现任何问题，作为组长，我愿意承担所有责任。”
洪亮点了点头，少见的认真起来，他想起接受任务时张放的话。
孙向群安排道：“好，我代表省院党委会向你们传达意见，建议你们继续两条腿走路，洪亮和小张继续查乔振兴案，雅萍你们三个继续突破张文菁和万海案的线索，双线并进。考虑到接下来的工作量，浩泽和小梁留下来辅助你们的工作。”
众人点头。
郑雅萍与洪亮对视一眼，交代道：“专委，我们有件事要向您汇报。”
孙向群示意郑雅萍继续说。
“程子健除了是万海的辩护律师外，他还是东平市院代理检察长李人骏的准妹夫。”
洪亮补充道：“您说谢鸿飞给程子健打的这通电话，会不会是李人骏授意让谢鸿飞打的。”
孙向群不是很认可：“李人骏得知了二次尸检的消息，不首接告诉程子健，还要通过谢鸿飞传话，多一个人知道还多一层风险，何必呢？”
洪亮明白：“那您的意思是谢鸿飞打给程子健是他自己主观意愿。”
孙向群点头：“我明天一早就回海州了，有问题我们及时沟通。”
“专委，有样东西请您一并带回院里。”洪亮从口袋中掏出U盘，“这是乔振兴生前留下的U盘。这里面记录了他对万海案的所有调查，请组织对U盘中的内容仔细核查。”
孙向群接过U盘，面色凝重地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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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守所会见室里，程子健把万潮被挂在冷库里的照片给万海看：“你儿子真二百五，大白天去抢人家王彧的公章，简首就是无法无天的黑社会行为！”
万海看着儿子受苦的照片，气得首哆嗦：“我他妈上次说了那是指导组自己查出来的！你们要干啥？！”
程子健假惺惺地问道：“这个冷库零下二十多度，一般人在这里头待不了太长时间。对了，你弟弟万宏也来找我了，让我帮忙跟王彧说说好话，哥哥，您说我去不去啊？”
万海催促道：“有你废话的功夫己经去了！赶紧的！”
“那你告诉我，你是不是黑社会啊？”程子健轻声细语地问道。
万海看着程子健，气愤又无可奈何。
“是的话，我就去救人……”程子健指了指照片里的万潮，不得准话誓不罢休。
“……是，老子就是黑社会，东平最大的黑社会。”为了儿子，万海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认了下来。
程子健使劲儿点头：“我赶紧去！”
他起身就走：“对了，哥，记得跟指导组也这样说。”
程子健走了，留下万海坐在椅子上，仰天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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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检察院，李人骏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拿着张文菁的笔迹鉴定报告，脸色难看。
谢鸿飞站在他对面，额头上冒着汗珠：“李检，你看这事闹的。”
李人骏把省院出具的张文菁笔迹鉴定报告摔在桌上：“你给我解释解释！”
“我也刚拿到结果，我让公安的信息技术中心那边给查查，还没给答复……”
李人骏愤怒地质问道：“谢主任，你们向我汇报的时候都怎么说的？公安递交的证据确实充分，没有任何问题！怎么办了两年多的案子，指导小组一下来处处都能挑出毛病？！我们的案子就是这么办的？！”
李人骏情绪激动，谢鸿飞面色尴尬。
“李检您别生气……省院的仪器，专业人员的素质肯定比咱们市里面要高不少……”
李人骏怒目圆睁，眼神如利刃：“这时候知道考虑专业人员的素质了，那你审查卷宗的时候为什么想不到这个因素？！看一遍签个名就算审查完成了？……老谢，我们签了字是要负责任的！”
谢鸿飞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李检，其实张文菁几个无关紧要的签名有出入证明不了什么，最关键的是货运站的转让合同，省院技术中心鉴定下来不是伪造，是真的。还有口供证明她教唆证人做伪证替万海逃脱罪行，再加上王彧等人的指证，这些都能证明张文菁是万海的左膀右臂……”
李人骏愠色不减：“真真假假掺在一起，真的也会被质疑是假的！”
他走到窗边，神色难辨。
谢鸿飞揣度道：“您是担心他们会拿这件事做文章？”
李人骏没有回答。
“那这样，我们把证据有瑕疵的张文菁案剔出来，单独审查；万海案证据链闭合没有问题，依然可以起诉。”
李人骏面色稍缓：“嗯。这个办法不错。但张文菁案怎么解释？怎么向上级和社会交代？”
“‘伪造文书’很可能是万海团伙为了混淆办案人员视线，企图把罪责推卸到张文菁一个人身上的一种手段，张文菁的态度反复，也可能是因为内部利益分配不均造成的。”
李人骏斥责：“办案不能靠‘可能’！”
“李检，这回我一定把工作做在前头，不辜负咱们东平政法系统两年多的努力……”谢鸿飞拍着胸脯表态。
李人骏微微颔首，望着窗外，心思复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