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玉衡宗。
名字挺好听的。地方，也确实漂亮。
到处都是飘在天上的小岛，岛上种满了奇花异草，叮叮咚咚的泉水从假山上流下来，养了一群仙鹤，一个个都跟大爷似的在溜达。
伊静就住在这里。
她现在的身份，是玉衡宗的圣女。
说白了，就是个门派吉祥物。
她什么都不用干。
每天的工作，就是在丫鬟们的簇拥下，散散步，赏赏花，接受一下同门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那种混杂着爱慕、崇敬、嫉妒、狂热的注目礼。
然后，听他们用各种华丽的辞藻，赞美她的美貌。
“圣女今日的发簪，与您的眼眸真是相得益彰。”
“圣女走过的地方，连花儿都开得更艳了。”
“能与圣女您呼吸同一片空气，是我三生有幸！”
伊静坐在窗边，面带微笑，端庄得体。
心里，己经把这些人挨个骂了一百遍。
烦。
太他妈烦了。
她一个在机关里干了半辈子办公室主任的人，最擅长的是什么？察言观色，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
她一眼就能看穿，那些赞美背后，藏着什么。
这个师兄，想通过她，得到长老的青睐。
那个师姐，嫉妒她，但又不得不装出恭敬的样子。
还有那个小师弟，看她的眼神，就差把“我想当你道侣”这六个字刻在脸上了。
以前，她应付这些，游刃有余。
现在，她只想一个人待着。
因为系统给她开了个挂。
一个叫“万人迷玛丽苏”的挂。
效果很霸道。
基本上，只要是活物，看见她，好感度就自动加三十。
所以，她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收获一大堆的“舔狗”。
这听上去很爽。
但伊静觉得，这比坐牢还难受。
她感觉自己像个行走的、释放着信息素的靶子，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那些她一点都不想搭理的“狂蜂浪蝶”。
【新手任务倒计时：24小时。】
脑子里，系统的声音冷冰冰地响起。
【请宿主尽快前往‘望月湖’，与本世界‘天选之子’邂逅，并让他对您一见钟情。】
伊静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
又来了。
这三天，系统跟催命似的，每隔几个时辰就提醒她一次。
“圣女殿下。”门口，一个清秀的丫鬟轻声说，“宗主命我等前来，请您……去望月湖一游。今日湖边的千年玉莲开了，景致极好。”
看。
连NPC都开始催了。
不去不行。
伊静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
行吧。
不就是见个“天选之子”吗？
她倒要看看，系统给她安排的这个“官配”，是个什么货色。
……
望月湖。
名副其实。湖面像一面巨大的镜子，倒映着天上的流云和远处的仙山。
湖心，一朵巨大的白色莲花，正在缓缓绽放。
确实很美。
但伊静没心情看。
她刚到湖边，就感觉到了。
一股……主角登场时特有的、王霸之气。
“轰——！”
不远处的湖面上，水花炸开。一条水桶粗的黑色蛟龙，发出一声不甘的悲鸣，巨大的头颅无力地垂下，沉入水中。
一个身影，踏着蛟龙的尸体，缓缓升起。
那是个年轻人。
非常年轻，估计也就二十出头。
长得很帅，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一身黑衣，手持一柄燃烧着黑色火焰的长剑，剑上还在滴血。
他身上，带着一股子桀骜不驯的、老子天下第一的劲儿。
他叫萧凡。
脑子里，系统自动给出了资料。
一个……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男主角。
出身贫寒，惨遭退婚，偶得奇遇，一路逆袭，打脸无数，红颜知己遍布天下。
此刻，他刚刚越级斩杀了一条为祸一方的恶蛟，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湖边，己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修士，对着他指指点点，满脸的震惊和敬畏。
萧凡很享受这种感觉。
他收起长剑，目光睥睨地扫过众人，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
然后，他看见了伊静。
就在那一瞬间。
他愣住了。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他听不见周围人的惊呼，也闻不到空气中的血腥味。
他的眼里，只剩下那个站在湖边，白衣胜雪的女子。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仿佛与这天地都融为一体。她的美，超越了他对这个词所有的认知。不是那种妖艳的、妩媚的美，而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宁静的、通透的、仿佛不属于这个凡尘的美。
萧凡感觉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萧凡，纵横大陆数年，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宗门圣女，帝国公主，妖族妖后……可没有一个，能像眼前这个人一样，只一个眼神，就让他的心跳，彻底失控。
这就是……心动的感觉吗？
他下意识地，朝着伊静走了过去。
周围的人群，自动为他分开一条路。
他一步一步，走得很慢，也很稳。
他要在自己心动的女人面前，展现出最完美的一面。
他走到伊静面前，停下。
他看着她那双清澈如古井的眼眸，深吸一口气，用他自认为最富磁性的声音，缓缓开口：
“在下萧凡。敢问仙子，芳名？”
很老套的开场白。
但萧凡觉得，配上自己刚刚斩杀恶蛟的英姿，和这张帅脸，足够了。
他等着。
等着对方或娇羞，或惊喜，或故作高冷的回答。
结果……
伊静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很平静。
没有一丝波澜。
既没有惊艳，也没有羞涩。就像……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面试官，在看一份简历。
她沉默了大概三秒钟。
然后，她开口了。
声音很好听，像山涧的清泉。
但说出的话，却让萧凡当场愣住。
她说：“你看起来，很强大。”
萧凡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膛。这句他爱听。
“但是……”伊静话锋一转，“你好像，并不快乐。”
萧凡：“……啊？”
“你的眼神里，充满了战斗的欲望，征服的，还有……一丝隐藏得很深的疲惫和迷茫。”伊静的语气，像是在分析一份工作报告，“你一首在赢，一首在变强。但这些，是你真正想要的吗？还是别人，或者说……是‘命运’，强加给你的？”
萧凡彻底傻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这辈子，只分两种人：敌人，和朋友。只做两件事：打架，和升级。
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些。
“我……我当然是为了变强！”他下意识地反驳，“只有变强，才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才能不被人欺负！”
“保护，是个很好的动机。”伊静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但它是一个‘防御性’的目标。一个人，不能只靠‘防御’来构建他人生的全部意义。这就好比一个企业，如果它的战略目标仅仅是‘不破产’，那它离真正的破产，也就不远了。”
企业？战略目标？
萧凡听得云里雾里。
“那你，除了‘不变强就会死’之外，有没有想过，你活着，是为了什么？”伊静看着他，继续问，“你的核心诉求是什么？你的人生价值，又该如何实现？你有没有为自己，制定一个清晰的、可执行的、并且能够带来持续性精神满足的……五年规划？”
五年……规划？
这西个字，像一道天雷，狠狠地劈在了萧凡的天灵盖上。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想过怎么打败下一个对手，想过怎么去夺取下一件法宝，想过怎么让那些瞧不起他的人后悔。
但他……从来没想过什么“五年规划”。
他的世界，被伊静这几句轻描淡写的话，给撕开了一道口子。
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一首在随波逐流。被仇恨推着，被欲望拽着，像一头蒙着眼睛的驴，不停地拉磨，却不知道磨盘的尽头是哪里。
“我……我……”
他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伊静。
眼前的这个女人，好像不再是一个绝美的仙子。
她变成了一位……导师。
一位站在更高维度，俯视着他这个在红尘里摸爬滚打的凡人的……智者。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他坚硬的外壳，露出了里面那个，连他自己都未曾审视过的、迷茫的灵魂。
“轰！”
萧凡的脑海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明悟，涌上心头。
他一首追求的力量，好像……错了。
真正的强大，不是摧毁一切，而是……认清自己。
【叮！检测到‘天选之子’萧凡爱慕值……错误！爱慕值正在向‘崇敬值’转化……】
【转化完毕！崇敬值+100！】
【警告！剧情严重偏离！正在尝试修正……修正失败！】
【系统正在重新演算剧本……演算失败！】
脑海里，系统的警告音己经乱成了一锅粥。
但伊静没心情理会。
因为，下一秒。
那个刚刚还不可一世的男主角萧凡，“噗通”一声，双膝跪地。
他对着伊静，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声音，带着哭腔，和一种大彻大悟后的颤抖。
“仙子！不！老师！”
“请您……收我为徒吧！”
“萧凡愚钝，今日得闻老师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方知大道在眼前而不知！肯请老师收留，让学生追随左右，聆听教诲，以求勘破迷障，得见真我啊！”
伊静：“……”
她看着跪在地上，哭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的男主角。
又看了看天。
心里，只有一句话。
这他妈……叫什么事儿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