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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寒潭淬体**
随着时间推移，药无涯对云曦的态度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不再是完全的漠然，偶尔会指点她一些药圃管理或药材处理的细节。
这一日，药无涯将云曦唤至他清修的静室。
“你体内‘蚀心青痕’盘踞日久，寻常药石压制，终非长久之计。” 药无涯开门见山，声音依旧清冷，“欲延缓其势，强化经脉根基，抵御毒素侵蚀，需行非常之法。”
他递给云曦一卷薄薄的、泛着幽蓝光泽的皮卷。
“此为‘寒玉淬体诀’。需辅以‘寒髓潭’极寒之水，配合特殊药引，引寒气入体，淬炼经脉。”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云曦苍白瘦弱的脸上，“此法…极苦。寒气入体，如万针攒刺，如冰封脏腑，非大毅力者不可承受。稍有不慎，经脉冻裂，立成废人。你可愿一试？”
极苦？废人？
云曦看着那卷散发着寒意的皮卷，指尖微微颤抖。她体内的毒痕仿佛感受到了威胁，隐隐传来躁动。但“强化经脉”、“抵御毒素”这几个字，如同致命的诱惑。她还有选择吗？与其在剧毒的缓慢侵蚀下苟延残喘，不如搏一线生机！哪怕这生机需要用炼狱般的痛苦去换取！
“弟子…愿试！” 她抬起头，眼中是孤注一掷的决绝。
寒髓潭位于药谷深处一处绝壁之下。潭水幽深，呈现一种诡异的深蓝色，水面氤氲着肉眼可见的白色寒气，靠近便觉刺骨冰寒。
第一次浸泡，是在一个星月无光的深夜。
云曦站在潭水边缘，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地褪去身上的外衣，只留下一件单薄的中衣。她的动作有些迟疑，似乎对这潭水充满了恐惧，但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迈出了脚步。
当她的脚尖触碰到潭水的那一刻，一股刺骨的冰寒瞬间袭来，仿佛无数细小的毒蛇，顺着她的脚踝疯狂地向上噬咬！这股寒冷如此强烈，以至于她的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身体也在瞬间变得僵硬麻木。
云曦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她想要尖叫，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她的双腿开始颤抖，几乎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重量，随时都可能跌倒在这冰冷的潭水中。。
“运转法诀，引气入脉！” 药无涯冰冷的声音在岸边响起，不容置疑。
云曦咬紧牙关，强迫自己运转起那晦涩难懂的“寒玉淬体诀”。随着法诀运转，那刺骨的寒流不再仅仅停留在体表，而是被强行引导着，化作无数细密尖锐的冰针，狠狠刺入她的经脉之中！
“呃啊——！”
无法形容的痛苦瞬间席卷全身！仿佛有千万把冰刀在她体内疯狂搅动！比“蚀心青痕”发作时的灼烧感更加首接、更加霸道！她眼前阵阵发黑，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几乎要立刻昏死过去。
“稳住心神！导引寒气，流转周身！散于西肢百骸！” 药无涯的声音如同惊雷，在她即将崩溃的意识边缘炸响。
她死死地咬住下唇，鲜血的腥味在口中弥漫。凭着求生的本能和骨子里的那股狠劲，她硬生生扛住了那足以让人精神崩溃的剧痛，按照法诀指引，引导着狂暴的寒气在脆弱的经脉中艰难运行。
每一息，都如同在刀山火海中煎熬。
岸上，凌墨不知何时己悄然伫立。他并未靠近寒潭，只是站在远处一棵古树的阴影里，默默注视着潭水中那个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颤抖、却始终未曾倒下的小小身影。他的眼神复杂，有担忧，有钦佩，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心疼。他握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融入冰冷的夜风中。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经历了几度轮回。
云曦体内的寒气终于按照法诀运行了一个周天，狂暴的力量被暂时安抚、散入筋骨。药无涯的声音传来：“今日到此。出来吧。”
云曦几乎是爬着离开寒潭的，浑身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嘴唇乌紫，身体抖得如同筛糠。凌墨快步上前，将一件厚厚的、带着体温的裘皮大氅将她紧紧裹住，迅速将她抱离了这冰寒地狱。
回到竹舍后，凌墨小心翼翼地将云曦放在床上，然后迅速取来一条柔软的毛巾，轻轻地擦拭着她湿漉漉的身体。他的动作轻柔而细腻，生怕弄疼了她。
待云曦的身体被擦干后，凌墨又从衣柜里取出一套干净、温暖的衣物，慢慢地为她穿上。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小心翼翼，仿佛她是一件易碎的瓷器。
穿好衣服后，凌墨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驱寒汤药，用勺子舀起一勺，轻轻吹凉后，送到云曦的嘴边。云曦微微张开嘴，喝下了那勺汤药。凌墨就这样一勺一勺地喂着她，首到一碗汤药全部喝完。
整个过程中，凌墨都没有说一句话，他只是默默地做着这些事情，动作虽然轻柔，却透露出一种无法言说的关怀。
云曦则蜷缩在厚厚的被子里，身体依旧冷得发抖，牙齿也不停地打颤。但她能感觉到，在这寒冷的外表下，自己的体内正有一种奇异的、仿佛被彻底清洗过的通透感。这种感觉很奇妙，虽然代价是几乎散架的痛苦，但她却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凌墨看着云曦那惨白如纸的脸，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疼惜之情。他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值得吗？”
云曦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眼中是劫后余生的疲惫，却也有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亮。
“只要…能活下去…再痛…也值得。” 她的声音微弱却坚定。
窗外，药无涯静静地伫立着，宛如一座雕塑。他的身影被月光拉长，显得有些孤寂和落寞。
屋内，少女的声音虽然微弱，但却充满了执拗和不屈。那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丝颤抖，却又异常坚定。
药无涯静静地听着，他那万年冰封般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微颤动。那是一种极其细微的波动，如同平静湖面上被微风吹起的涟漪，转瞬即逝，而少女的声音，却像一把火，点燃了他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