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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荆棘玫瑰：误入枭巢
A市的夜，是流动的熔金与凝固的墨。霓虹灯光在高耸的玻璃幕墙上蜿蜒流淌，勾勒出欲望的轮廓，也投下深不见底的阴影。在这片光怪陆离的丛林深处，矗立着一座名为“迷迭香”的堡垒——它并非盛开在阳光下的花园，而是扎根于夜色与权欲泥沼中的妖异之花。这里是A市最顶级的私人会所，是财富与权力无声角斗的角斗场，更是那个男人——厉沉舟——庞大帝国中，最奢华也最致命的一颗棋子。
今夜，“迷迭香”深处，一场不对外开放的顶级赌局正无声上演。空气里弥漫着顶级雪茄的醇厚、昂贵香水的馥郁，以及一种被金钱和欲望反复蒸馏过的、近乎窒息的甜腻。水晶吊灯折射出冰冷璀璨的光芒，落在铺陈着整张波斯地毯的深红绒毯上，也映照着一张张或志得意满、或强作镇定、或贪婪毕露的脸孔。筹码碰撞的清脆声响，是这里唯一被允许的喧嚣乐章，却掩盖不住暗流下涌动的刀光剑影。
苏晚，或者说此刻的“薇拉”，像一尾优雅而警觉的银鱼，悄然滑入这片深水。她并非为了纸醉金迷而来。一件剪裁极致利落的墨黑色丝绒礼服裙，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段，也完美地收敛了她周身属于苏氏财团唯一继承人的耀眼光芒。长发松松挽起，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在白皙的颈侧，平添几分慵懒的妩媚。她的妆容精致得无懈可击，红唇是唯一的亮色，如同暗夜中淬火的玫瑰。然而，那双掩映在浓密睫毛下的眼眸，却如淬了寒冰的星辰，锐利、冷静，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全场。
她的目标，代号“鼹鼠”——一个掌握着足以重创苏氏集团核心项目商业机密的关键中间人——情报显示，他今晚会出现在“迷迭香”的“深海”包厢进行交易。苏晚的目标很明确：确认目标，获取交易信息，必要时留下追踪线索。她纤细的指尖无意识地着左手腕上那枚看似普通的钻石手链——内嵌的微型摄像头正忠实地记录着一切。
她优雅地踱步到一张玩德州扑克的赌桌旁，姿态从容地坐下，随手兑换了筹码。她的赌技是家族从小培养的必修课，此刻更像一种完美的伪装和观察的掩护。几轮下来，她面前的筹码悄然堆高，引来同桌赌客或探究或嫉妒的目光。她表现得像一个运气极佳的、被金主带来见世面的高级女伴，唇角始终噙着恰到好处的、带着点懵懂与惊喜的微笑。但她的余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锁定着通往“深海”包厢那条被厚重天鹅绒帷幕遮挡的幽深走廊，以及走廊入口处那两个如同铁塔般纹丝不动、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保镖。
与此同时，在“迷迭香”顶层，一个完全由单向玻璃幕墙构成的监控室内，空气仿佛凝滞。巨大的屏幕墙分割成数十个画面，将会所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细微表情都尽收眼底。没有开灯，只有屏幕的冷光映照出真皮座椅上男人的轮廓。
他姿态闲适地靠坐着，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指间夹着一支燃烧的雪茄，烟雾袅袅上升，模糊了他深邃的侧脸线条。即使只是一个剪影，也散发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是这片黑暗疆域的主宰，是这座销金窟真正的灵魂——厉沉舟。
“厉先生，‘深海’的客人到了，按您的吩咐，一切都己安排妥当。”赌场经理，一个在A市道上也算一号人物的光头男人，此刻却弓着腰，对着通讯器毕恭毕敬地汇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显而易见的敬畏。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其中一块屏幕，上面清晰地显示着苏晚那张美丽却异常冷静的面孔。“另外…场子里来了个生面孔的女人，自称‘薇拉’。手风很顺，德州桌不到一小时，赢了近三百万。看她的手法…干净利落，不像纯粹靠运气的新手，倒像是…专门练过的老手。”经理的措辞带着谨慎的试探。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几秒，只有雪茄燃烧的细微声响。厉沉舟的目光，精准地落在那块捕捉着“薇拉”一举一动的屏幕上。他看着屏幕中那个女人，她下注时指尖的稳定，赢牌时眼中一闪而过的、绝非惊喜而是计算成功的了然，以及那份在喧嚣中格格不入的、沉静如水的警觉。
“盯着她。”低沉而极具磁性的声音终于响起，透过通讯器传来，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质感，“别惊动‘深海’的客人。”像是对一只无意间闯入领地、行为有趣的小兽下达了观察令。
经理立刻应声：“是，厉先生。”
就在此时，苏晚等待的目标终于出现。一个身材矮胖、穿着考究西装、眼神却透着几分油滑与鬼祟的中年男人，在另一个保镖的陪同下，谨慎地撩开天鹅绒帷幕，快速闪身进入了“深海”包厢。门在瞬间合拢，隔绝了外界的视线。
机会稍纵即逝！
苏晚不动声色地起身，借口去洗手间，姿态优雅地走向吧台。她的心跳在胸腔里沉稳有力地搏动，越是关键时刻，她的神经越是绷紧如弦。她点了一杯Dry Martini，纤细的手指捏着细长的杯脚，轻轻摇晃。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的目光似乎漫无目的地扫过吧台后方琳琅满目的酒瓶，实则精准地计算着角度和时机。
就在调酒师转身取橄榄的刹那，苏晚的指尖在杯底极其隐蔽地一抹。一个比米粒还要微小的金属薄片，借着杯壁冷凝水珠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粘在了杯底。这是特制的微型追踪器，防水防磁，信号微弱却稳定。她只需等待服务生将这杯酒送入“深海”包厢，任务就成功了一半。
动作快如闪电，流畅自然，仿佛只是调整了一下握杯的姿势。她甚至对着吧台镜面反射中自己模糊的影像，露出了一个完美的、带着点微醺感的笑容。
然而，这一切，都被顶层那双如同深渊般的眼睛，清晰地捕捉、放大、定格。屏幕前，厉沉舟的视线紧紧锁住苏晚那只在杯底拂过的手。即使隔着屏幕和距离，他仿佛也能感受到她指尖那一瞬间的精准和稳定。
“呵。”一声极轻的、带着玩味兴味的嗤笑从他喉间溢出。他身体微微前倾，锐利的目光穿透屏幕，似乎要剥开“薇拉”那层精致的伪装，首抵其下那个骄傲、冷静、充满目的性的灵魂。他认出来了，尽管她掩饰得极好，但那偶尔流露出的、习惯性微抬下颌的弧度，那双即使在伪装中也难掩锋芒的眼眸深处，流淌着属于A市顶级名媛、苏家那位大小姐——苏晚的独特气质。
“胆子不小。”厉沉舟低声自语，唇角勾起一抹冷冽又极具侵略性的弧度。这不再是看闯入小兽的眼神，而是猛兽发现了足以引起捕猎兴趣的、同样危险的同类。
苏晚正欲放下酒杯，装作不胜酒力准备离开，将舞台留给服务生去完成最后一步。突然——
啪！
整个大厅的璀璨灯光毫无征兆地瞬间熄灭！绝对的黑暗降临，引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低语。下一秒，一道冰冷刺目的聚光灯束，如同审判之光，毫无偏差地、死死地钉在了苏晚的身上！
强光让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心脏骤然收紧，血液似乎瞬间涌向头顶。她全身的肌肉在礼服裙下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但面上，那抹被“惊扰”的、带着茫然和些许不悦的完美表情，依旧稳稳地挂在脸上。她像一只被强光突然照射的夜行动物，优雅而警惕地站在原地。
赌场经理那经过扩音器放大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响彻了骤然安静下来的大厅：“各位尊贵的客人，非常抱歉打扰诸位的雅兴。‘迷迭香’的主人，厉先生，想邀请今晚最幸运的女士——‘薇拉’小姐，移步顶层，共饮一杯。”
“嗡——”
短暂的死寂后，是压抑不住的、充满各种意味的议论声浪。羡慕、嫉妒、探究、幸灾乐祸……无数道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聚焦在聚光灯下那个窈窕的身影上。苏晚瞬间明白了：她的伪装，暴露了！那个男人，厉沉舟，盯上她了！
她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但骄傲不允许她有丝毫退缩。她缓缓抬起头，挺首了纤细却充满力量的脊背，目光如同穿透黑暗的利箭，精准地、毫不避让地射向二楼那面巨大的、在黑暗中宛如深渊巨口的单向玻璃幕墙。隔着冰冷的玻璃和遥远的距离，她仿佛与幕墙后那双掌控一切的眼睛，在空中无声地碰撞，激起无形的火花。
她知道，无法拒绝。拒绝意味着更大的麻烦，甚至可能危及她今晚真正的目标。
两名穿着黑色西装、面无表情、气场强悍的保镖，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左右两侧，做出了一个不容置疑的“请”的手势。
苏晚深吸一口气，将杯中的Dry Martini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和决绝。她脸上重新挂起那抹无懈可击的、带着些许受宠若惊又强自镇定的微笑，微微颔首。在所有人或明或暗的注视下，她迈开脚步，高跟鞋敲击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孤绝的回响。
她一步步走向大厅侧面那部专属的、通往未知顶层的电梯。每一步，都像踏在无形的刀锋之上。聚光灯追随着她，将她的身影拉长，投射在冰冷的地面和墙壁上，如同一个即将走向祭坛的美丽祭品。
电梯门无声滑开，露出里面奢华而冰冷的金色空间。苏晚没有丝毫犹豫，抬步走了进去。两名保镖一左一右站在门外，并未进入。
电梯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如同巨兽合上了嘴，彻底隔绝了楼下喧嚣的光影和窥探的目光。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她自己清晰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金属门上映出她模糊而紧绷的倒影。
电梯平稳上升，数字无声地跳动：1…2…3…
每上升一层，都像在远离喧嚣的人间烟火，驶向一个被绝对权力笼罩的、未知的深渊。
“叮。”
一声轻响，电梯停稳。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门外，是一条铺着厚重深色地毯的幽长走廊。灯光刻意调得很暗，壁灯散发着昏黄暧昧的光晕，将两侧墙壁上昂贵的抽象画映照得影影绰绰。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清冽、冷峻、极具穿透力的雪松木质香气，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如同那个男人无声的宣告，强势地侵入感官。
走廊尽头，一扇厚重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深色木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一线温暖而明亮的光。
那里，就是厉沉舟的领域。
那里，等待着她的，是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掌控着A市地下秩序的无冕之王。
苏晚精心策划的狩猎，在踏入“迷迭香”的那一刻，或许就己宣告失败。而她自己，则彻底落入了猎人精心编织的网中。
赌局，才刚刚开始。但牌桌，己不在她的掌控之下。她整理了一下裙摆，压下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迈步踏上柔软的地毯，向着那扇透出光亮的门，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