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冰冷刺骨,林峰抱着昏迷的陆知遥踉跄上岸。几个陆氏部族的武士围了上来,眼神警惕如鹰。为首刀疤脸的汉子死死盯着陆知遥手腕上那串紫金铃铛,又看向林峰紧握的祖铃,脸上的油彩在火光下明灭不定。他喉结滚动,猛地单膝跪地,用古老而沙哑的腔调高呼:
“紫金魂铃!圣祖银辉!神使降临!快禀大巫祝!”
神使?林峰心头一紧。这误会大了!他刚想解释,怀中的陆知遥突然痛苦地抽搐了一下,肩胛处被冥火锁链洞穿的伤口再次渗出黑血,紫金铃铛的光芒黯淡如风中残烛。
“救她!”林峰顾不得许多,嘶声恳求,眼中是无法作伪的焦灼。
刀疤脸汉子(林峰后来知道他叫“岩”)眼神一凛,不再犹豫:“跟我来!”
林峰抱着陆知遥,在几个武士的护送(或者说押送)下,穿过由巨大原木搭建的寨门。寨内景象让他恍如隔世:茅草顶的木屋错落,巨大的篝火在中央空地燃烧,空气中弥漫着草药和兽皮的味道。许多穿着麻布衣、戴着铜铃的族人好奇地探出头,目光敬畏地落在他怀中的陆知遥和她手腕的紫金铃铛上,窃窃私语着“神女”、“魂铃”。
他们被带到寨子最高处,那座由巨大青铜铃铛构成的祭坛下方,一栋由厚重石料垒成的石屋前。一个身着繁复鸟羽长袍、脸上画着神秘油彩的老妪早己等在门口。她身形佝偻,眼神却锐利得如同能穿透灵魂,手腕上戴着一串由兽骨、玉石和奇异金属打造的复杂铃串——正是现任大巫祝,“巫月”。
巫月浑浊的目光扫过林峰手中的祖铃,在陆知遥的紫金铃铛上停留片刻,最终落在她肩胛的伤口。她的眉头深深皱起,脸上油彩的纹路也随之扭曲。
“冥渊之伤…带进来!”她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石屋内光线昏暗,弥漫着浓烈的草药味。巫月示意林峰将陆知遥放在铺着兽皮的石床上。她伸出枯槁的手指,并未触碰伤口,而是悬停在陆知遥的紫金铃铛上方,口中吟唱着古老晦涩的音节。随着她的吟唱,那串兽骨玉石铃串发出柔和而奇异的共鸣声。
奇迹发生了。陆知遥伤口处弥漫的丝丝黑气,像是遇到了克星,开始缓慢地被铃音吸引、剥离,汇入巫月的手腕铃串中。巫月的脸色也随之变得苍白一分。
“她的‘魂铃’之力在自行抵抗冥渊侵蚀,但消耗太大,本源受损。”巫月停止吟唱,声音带着疲惫,“需要‘血魂藤’和‘月见泉’的精华滋养,辅以‘净铃’引导,才能固本培元,唤醒生机。”她看向林峰,“你手中的圣物,蕴含最纯粹的‘净铃’本源,每日需以你的意志引导其辉光,为她梳理三个时辰,持续七日。”
林峰毫不犹豫地点头,紧紧握住祖铃:“需要我做什么,您尽管吩咐!”
接下来的日子,林峰寸步不离地守在石屋。他按照巫月的指示,每日凝神静气,引导祖铃的纯净银辉,如同最精密的能量手术刀,小心翼翼地梳理着陆知遥体内紊乱枯竭的魂铃本源。他能感受到陆知遥的生命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银辉的滋养下一点点变得稳定,紫金铃铛的光芒也日渐温润。巫月则每日外出,亲自寻找那两味珍稀的草药。
岩作为护卫,也时常守在石屋外。这个沉默寡言的汉子,偶尔会带来一些烤熟的兽肉和清甜的野果。林峰利用这些接触,旁敲侧击地了解这个时代陆氏部族的情况。从岩零碎的描述中,一个分裂的部族轮廓逐渐清晰。
“大巫祝和守护者,守护祖铃和圣泉,遵循古训,护佑山林,与山下的‘夏人’(中原人)虽有摩擦,但求共存。”岩啃着肉干,眼神看向祭坛方向,带着敬意,“但…长老会那边…”他欲言又止,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和不易察觉的厌恶。
“长老会?”林峰追问。
“嗯。”岩压低声音,“以‘厉’长老为首的一群人。他们认为祖训迂腐,天地污浊,生灵贪婪,唯有借圣祖(指潘多拉之盒)之力,彻底清洗,才能重铸完美世界。他们…痴迷于研究圣祖留下的‘禁忌之纹’,甚至…用活物献祭!”他说出最后几个字时,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
活祭!禁忌之纹!林峰心中警铃大作。这描述,与五百年后“暗影”的疯狂理念何其相似!
第七日,陆知遥终于悠悠转醒。她睁开眼,看到林峰布满血丝却充满欣喜的眼睛,虚弱地笑了笑:“林大哥…我们…在哪?”
“我们回家了,知遥。”林峰握着她的手,感受着她脉搏的跳动,“回到了陆氏的…起源之地。”
陆知遥的苏醒让巫月也松了口气。当晚,巫月罕见地邀请林峰和恢复了些许精神的陆知遥来到祭坛旁她的居所。桌上摆着简单的食物,中央却放着一个用兽皮包裹的、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物件。
“你们,并非此世之人。”巫月开门见山,浑浊的眼睛仿佛能看透时空,“圣物(祖铃)的辉光告诉我,你们来自遥远的‘未来’。”
林峰和陆知遥心中剧震,对视一眼,没有否认。
“你们身上,带着‘圣祖’(潘多拉之盒)的印记,还有…冥渊的气息。”巫月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和忧虑,“告诉我,未来…陆氏如何?圣祖…可曾苏醒?”
林峰深吸一口气,选择性地讲述了五百年后“暗影”的疯狂、潘多拉之盒的威胁、以及陆冥(哈迪斯)的背叛与毁灭。他隐去了具体的时间细节,但重点描述了那个以灭世重组为目标的恐怖组织。
巫月静静地听着,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攥着兽骨铃串。当听到“灭世”、“重组”、“以圣祖之力清洗世界”等字眼时,她眼中爆发出刻骨的悲愤和了然。
“果然…是他们!厉的种子…终究长成了吞噬一切的毒藤!”巫月的声音在颤抖。她猛地掀开桌上兽皮包裹——里面是一块断裂的古老石板,上面刻着扭曲的、与潘多拉之盒符文同源的图案,旁边还有一个狰狞的、由三只蛇眼组成的图腾!
林峰和陆知遥倒吸一口凉气!这图腾,虽然更加古朴狰狞,但其核心结构,与五百年后“暗影”组织的徽记如出一辙!
“这便是厉那一脉信奉的‘三眼圣蛇’,他们妄图沟通圣祖、执行‘净化’的象征!”巫月指着石板上的图案,眼中是沉痛与决绝,“你们口中的‘暗影’,便是厉这一脉在未来播下的毒种!”
就在这时,寨子下方突然传来尖锐刺耳的铜哨声!紧接着是混乱的呼喊、兵刃交击的声音,还有…一种令人极度不安的、仿佛无数蛇类嘶鸣汇聚而成的诡异音调!
岩浑身是血地撞开房门,脸上带着惊怒:“大巫祝!厉长老带人突袭圣泉!他们…他们抓了三个山下‘夏人’的孩子,要…要用活祭引动‘圣祖’之力!”
“混账!”巫月猛地站起,佝偻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气势,手中兽骨铃串剧烈震颤,“他们竟敢如此践踏祖训,亵渎生命!”她转向林峰和陆知遥,眼神锐利如刀,“神使!神女!你们既是未来之客,当知此等邪道若成,后世将永堕深渊!助我阻止他们!圣泉之下,或许有你们归去的契机!”
林峰握紧祖铃,感受着体内力量的恢复。陆知遥挣扎着站起,紫金铃铛感受到主人的意志,发出低沉的嗡鸣,虽然微弱,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坚定。
五百年前与五百年后的宿命在此刻交织。阻止这场活祭,不仅是为了救下无辜的孩子,更是为了斩断“暗影”那疯狂理念在源头的萌芽!
“走!”林峰眼神冰冷,杀意凛然。救回知遥只是第一步,现在,该为未来斩草除根了!
祭坛之下,被厉长老一派视为圣地的幽深洞穴入口,此刻正被摇曳的火把映照得如同地狱之门。诡异的蛇鸣嘶嘶声与孩童惊恐的哭喊混杂在一起,预示着灭世派正在进行的疯狂仪式。林峰、陆知遥与大巫祝巫月,如同三道逆流而上的箭矢,义无反顾地射向那黑暗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