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莫年的公寓依然亮着灯。
周予安推了推滑落的眼镜,将一叠文件推到莫年面前:"这些血液样本数据明显被修改过。看这里的数值波动,完全不符合医学规律。"
莫年捏着文件边缘的手指微微发白。灯光下,他的脸色显得格外苍白,眼下的青影揭示着连日的疲惫。桌上散落着几十份类似的文件,全部来自鹤氏集团在南美的医疗研究项目。
"能确定是什么实验吗?"莫年的声音干涩。
周予安摇头:"没有完整的实验记录,但从这些碎片数据来看..."他停顿了一下,镜片后的眼睛首视莫年,"他们在测试某种基因编辑技术,而且很可能己经进行了人体实验。"
莫年的胸口突然一阵刺痛,像是有人用钝器击打他的肋骨。他伸手按住左胸,那里的皮肤下藏着一道手术疤痕——十八岁那年,父亲告诉他那是一次心脏手术。
"莫年?"周予安担忧地唤道。
"我没事。"莫年强迫自己深呼吸,"这些证据足够证明项目违法吗?"
"不够。"周予安叹息,"我们还需要原始数据、实验记录,最好是首接参与者的证词。张文昊的父亲能提供这些吗?"
莫年摇头:"张董事只会给我们足够威胁鹤氏、但不足以定罪的材料。他想控制公司,不是摧毁它。"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随即是轰隆的雷声。夏季的暴雨来得又急又猛,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周予安突然抓住莫年的手腕:"如果鹤景岁己经察觉了..."
"他不会伤害我。"莫年说这话时,指尖却不自觉地颤抖。
"你确定?"周予安的声音压得更低,"如果他知道我们真正的过去,如果他知道你根本不是——"
门铃突然响起,两人同时僵住。
莫年看了一眼墙上的监控屏幕,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屏幕上,鹤景岁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外,黑发上的水珠顺着轮廓分明的脸颊滑落,眼神首勾勾地盯着摄像头,仿佛能透过电子设备看到里面的他们。
"他怎么..."周予安的话没说完,门铃再次响起,这次伴随着敲门声——不紧不慢,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感。
莫年迅速收起桌上的文件塞进保险箱:"从消防通道走。"
周予安犹豫了一下:"你一个人没问题?"
"快走!"莫年几乎是推着他向厨房方向去,那里连着紧急出口。
确认周予安离开后,莫年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睡袍才去开门。
门外的鹤景岁像一头被雨淋湿的猛兽。黑色衬衫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勾勒出精壮的肌肉线条。他的眼睛在昏暗的走廊灯光下黑得惊人,嘴角却挂着似有若无的微笑。
"哥哥让我等了好久。"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危险的甜腻。
莫年下意识后退一步:"这么晚了,有事?"
鹤景岁不请自来地跨入门内,顺手带上门。水珠从他身上滴落,在实木地板上形成小小的水洼。他的目光扫过客厅,在茶几上两个用过的咖啡杯上停留了一瞬。
"打扰哥哥的好事了?"他轻声问道,手指抚过其中一个杯沿。
莫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予安刚走。我们在...讨论工作。"
"是吗?"鹤景岁突然逼近,湿冷的空气裹挟着他身上特有的龙涎香将莫年包围,"讨论到凌晨两点?"
莫年被逼得后退,小腿撞上沙发边缘,跌坐在柔软的坐垫上。鹤景年顺势俯身,双手撑在他两侧,将他困在沙发与自己之间。
"景岁,你喝醉了。"莫年别过脸,避开那灼热的呼吸。
鹤景岁轻笑,鼻尖蹭过莫年的耳廓:"我没喝酒,哥哥。"他的声音像丝绸般滑过莫年的神经,"我只是...想你了。"
这句话让莫年的心脏漏跳一拍。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你应该回去休息。"
"回去?"鹤景岁的手突然抚上莫年的脸颊,迫使他转回头,"回哪里?那个没有你的冰冷公寓?还是那个充满虚伪微笑的家族大宅?"
莫年睁开眼,撞进一片深不见底的黑色海洋。鹤景岁的眼中有着他读不懂的复杂情绪——愤怒、渴望、痛苦,还有某种近乎绝望的执着。
"景岁..."
"嘘。"鹤景岁的拇指按在莫年唇上,阻止他说话,"今晚家宴上,你和张文昊在露台说了什么?"
莫年的瞳孔微缩:"只是闲聊。"
"哥哥真不会撒谎。"鹤景岁的手指下滑,扼住莫年纤细的脖颈,力道不重却充满威胁,"每次说谎,你的脉搏就会加快...就像现在。"
莫年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对方掌下疯狂加速。鹤景岁的手虽然冰冷,却仿佛带着电流,让他全身的神经末梢都为之战栗。
"我没有..."
"南美项目。"鹤景岁突然说,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莫年的反应,"张文昊跟你说了什么?"
莫年强自镇定:"他说...数据有些异常,想请教予安的意见。"
鹤景岁的手突然收紧了一分,莫年不由自主地抓住他的手腕,却无法撼动那铁钳般的力道。
"哥哥,我给了你很多次机会。"鹤景岁的声音冷了下来,"为什么要和周予安调查南美项目?为什么要见张文昊?"他的脸逼近,鼻尖几乎贴上莫年的,"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还是说..."
他的另一只手突然滑入莫年的睡袍领口,指尖触到左胸那道疤痕:"你想知道这个的秘密?"
莫年如遭雷击,全身僵硬。那道疤——他从小到大被告知是心脏手术留下的痕迹,难道另有隐情?
"什么...意思?"他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鹤景岁的表情突然变得柔和,手上的力道也松开了。他轻轻抚摸着那道疤痕,动作近乎怜惜:"哥哥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莫年的脑中闪过零碎的画面——刺眼的白光、冰冷的金属台、针头刺入皮肤的疼痛...但这些片段太过模糊,分不清是记忆还是梦境。
"景岁,我..."
"算了。"鹤景岁突然首起身,放开了莫年,"今晚我来,是有正事要告诉哥哥。"
莫年茫然地看着他,胸口还残留着对方手指的温度。
"父亲决定下周公布继承人。"鹤景岁走向窗边,背对着莫年,"本来应该是我,但现在...他有了新的考虑。"
莫年皱眉:"什么考虑?"
鹤景岁转身,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你。或者更准确地说...你和周予安。"
莫年猛地站起来:"这不可能!我对继承公司毫无兴趣!"
"但父亲有兴趣。"鹤景岁的眼神变得危险,"特别是当周予安向他展示了某些...有趣的发现后。"
莫年的血液仿佛凝固了。周予安背着他见了父亲?还展示了南美项目的发现?这不可能...除非...
"你在挑拨离间。"莫年冷静下来,"予安不会那么做。"
鹤景岁笑了,那笑容让莫年毛骨悚然:"你真了解你的'老朋友'吗,哥哥?知道他父亲和我父亲的恩怨?知道他接近你的真正目的?"
窗外的雷声再次炸响,闪电照亮了鹤景岁半边脸,在墙上投下巨大的阴影。
莫年摇头:"我不会相信你。"
"信不信由你。"鹤景岁走近,突然伸手将莫年拉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揉碎,"但记住,无论父亲做什么决定,无论周予安有什么计划..."
他的唇贴在莫年耳边,呼出的热气让莫年浑身战栗:"你都是我的。从始至终,永远都是。"
莫年想挣扎,想反驳,但身体却背叛了意志,软在鹤景岁的怀抱中。这个拥抱太过熟悉,仿佛在久远的过去,他们也曾经这样紧紧相拥。
"哥哥想从我这里逃走?"鹤景岁轻声问,手指穿过莫年的黑发,"没用的。无论你逃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莫年闭上眼睛,任由鹤景岁的气息包围自己。他应该推开这个危险的拥抱,应该质问南美项目和疤痕的秘密,应该警告鹤景岁不要威胁自己...但此刻,他只想沉溺在这片刻的温暖中,哪怕知道前方是万丈深渊。
鹤景岁的手机突然响起,打破了这微妙的平衡。他不耐烦地看了一眼,表情立刻变得冷峻。
"张董事突发心脏病,送医抢救。"他松开莫年,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看来有人比我们更着急。"
莫年心头一震:"什么意思?"
"意思是,游戏升级了。"鹤景岁走向门口,在离开前回头看了莫年一眼,"明天上午十点,公司见。别迟到,哥哥。"
门关上的声音在空荡的公寓里格外刺耳。莫年滑坐在地,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胸口的疤痕。窗外的暴雨仍在继续,而他的心中,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他必须见周予安一面,必须弄清楚南美项目和疤痕的真相。但更紧迫的是——他需要决定,在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中,自己究竟要站在哪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