筋斗云落在姑苏城外的一片竹林里。雨己经停了,竹叶上挂着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黛玉的双脚刚沾地,腿就一软,差点跌倒。悟空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触到她冰凉的手指。
"先别急,"悟空变出一件素色斗篷给她披上,"你这样进城太显眼了。"
黛玉勉强定了定神。远处城门处,几个衙役正在盘查过往行人,城墙上贴着告示,隐约可见"查封"、"缉拿"等字眼。
"我们从水路进去。"悟空西下张望,变作一个中年渔夫模样,又递给黛玉一块粗布头巾,"把脸遮一遮。"
护城河边,几只小渔船随波轻晃。悟空挑了最不起眼的一条,扶着黛玉上了船。他摇橹的手法竟很熟练,小船悄无声息地滑向水门。
"你还会这个?"黛玉低声问。
悟空咧嘴一笑:"五百年前大闹天宫前,俺老孙在花果山当美猴王时,常带小的们下河摸鱼。"
水门处的守卫昏昏欲睡,船顺利溜了进去。姑苏城内的水道纵横交错,两岸白墙黑瓦的民居倒映在水中,偶尔有妇人蹲在石阶上捶洗衣物。一切看似平静,但黛玉敏锐地注意到,不少店铺都关门歇业,街上行人稀少。
小船拐进一条僻静的水巷,停在一座小桥下。悟空扶着黛玉上岸,七拐八绕,来到一处不起眼的侧门前——这是林府的后门。
门紧闭着,上面贴着官府的封条。悟空拔下一根毫毛,轻轻一吹,封条完好无损地飘落下来。他推开门,示意黛玉跟上。
院内一片狼藉。花盆翻倒,晾衣架横在地上,几件女子的衣衫沾满泥水。黛玉认出那是紫鹃的衣裳,心头一紧,加快脚步向正屋走去。
正堂里,桌椅东倒西歪,账本散落一地。黛玉蹲下身,捡起一本被踩脏的册子——是绣苑的账本,上面还有阿菱稚嫩的笔迹。
"父亲...紫鹃..."她轻声呼唤,声音在空荡荡的宅子里回荡。
"在这儿!"悟空的声音从后院传来。
黛玉飞奔过去,只见悟空站在书房门口,脸色凝重。书房里,林如海靠坐在太师椅上,双目紧闭,脸色灰白。紫鹃跪在一旁,正用湿巾给他擦脸。
"父亲!"黛玉扑到林如海跟前,发现他的呼吸微弱但平稳,似是昏睡状态。
紫鹃见到黛玉,眼泪夺眶而出:"姑娘!您可算回来了!老爷他..."
"怎么回事?慢慢说。"黛玉握住紫鹃颤抖的手。
原来昨日傍晚,官府突然来人,说接到密报林府私藏违禁西洋货物。不由分说就搜查了绣苑库房,果然在一批新到的素缎下发现了禁品——几匹绣着西洋教堂图案的布料。
"那根本不是我们的东西!"紫鹃激动地说,"可官差根本不听解释,当场就封了绣苑,带走了林管家和几位绣娘。老爷气急攻心,当场吐血昏厥...那些人连郎中都不让请..."
黛玉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轻轻掀开父亲的外衣,发现中衣上还沾着点点血迹。
"我去请大夫。"悟空转身要走。
"等等。"黛玉叫住他,"先告诉我,父亲这不是寻常病症,对不对?"
悟空的金瞳闪烁了一下,慢慢点头:"你爹中了咒。虽然不致命,但会一首昏睡不醒。"
"能解吗?"
"能,但需要知道下咒的是谁。"悟空挠挠头,"俺老孙去趟地府,查查生死簿..."
"不,"黛玉打断他,"先找林管家他们。既然是栽赃,总会露出马脚。"
正说着,院墙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悟空一把拉过黛玉和紫鹃,念了个隐身诀。下一秒,几个衙役踹开后院门,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仔细搜!大人说了,林府肯定还藏着别的违禁品!"
衙役们翻箱倒柜,连花盆都不放过。一个头目模样的人走到林如海跟前,竟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还活着。"他失望地缩回手,"大人还指望这老东西一口气上不来呢。"
隐身在旁的黛玉闻言,气得浑身发抖。悟空按住她的肩膀,轻轻摇头。
衙役们搜了半天一无所获,骂骂咧咧地走了。悟空刚解除隐身,紫鹃就瘫坐在地上:"他们...他们这是要置老爷于死地啊!"
黛玉跪在父亲身边,用手帕轻轻擦去他额头的冷汗。腕间的金纹微微发热,她忽然有了主意。
"紫鹃,你去准备些干净衣物和银两。悟空,带我和父亲去个安全的地方。"
"去哪儿?"
"玄墓山。"黛玉坚定地说,"我外祖母家。"
玄墓山在姑苏城西三十里,是黛玉外祖母家的祖坟所在。小时候她曾随母亲来过几次,记得山脚下有个小庵堂,常年只有一个老尼姑看守。
悟空用筋斗云带着黛玉和林如海,不到一盏茶工夫就到了山前。时近黄昏,夕阳将山上的松林染成金色,远处的太湖泛着粼粼波光。
庵堂比黛玉记忆中的更加破败。门楣上的漆剥落殆尽,院墙塌了一角。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里面蛛网密布,香案上积了厚厚一层灰。
"有人吗?"黛玉轻声呼唤。
内室传来一阵咳嗽声,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尼姑拄着拐杖走出来。她看上去至少有八十岁了,脸上皱纹纵横,但一双眼睛却意外地清明。
"小小姐?"老尼姑眯起眼睛,"是你吗,敏儿小姐的女儿?"
黛玉惊讶地点头:"师太认得我?"
"老身是你外祖母的陪嫁丫鬟啊。"老尼姑颤巍巍地上前,看到被悟空抱着的林如海,脸色一变,"老爷这是怎么了?"
来不及细说,三人先将林如海安顿在内室的床榻上。老尼姑——现在黛玉知道她叫静慧——从佛龛下取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几粒乌黑的药丸。
"这是老太君留下的'还魂丹',能暂时稳住老爷的元气。"
药丸化水喂下后,林如海的呼吸果然平稳了许多。静慧师太又点起一支安神香,这才拉着黛玉到外间说话。
"小小姐,你可知为何偏偏是这个时候出事?"
黛玉摇头:"师太知道些什么?"
静慧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封泛黄的信:"这是你娘临终前交给我的,嘱咐我在你满十八岁后,或者林家遭逢大变时交给你。如今两样都占了..."
信封上的字迹娟秀飘逸,正是黛玉记忆中的母亲笔迹。她颤抖着拆开,里面只有薄薄一页纸,上面写着:
"玉儿,若你读到这封信,说明天庭己察觉你的存在。你腕间金纹是为娘留给你的护身符,那株绛珠草是你的本命灵根。切记,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悟空身边。你父知晓详情。——母字"
黛玉读了一遍又一遍,每个字都像锤子敲在心上。她抬头看向静慧:"我娘...不是普通人?"
静慧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敏儿小姐从来不吃人间烟火,每日只饮花露...老太君曾说,她是天上掉下来的仙女儿..."
悟空突然从里屋冲出来,金瞳放光:"不好!有人闯山!"
话音未落,庵堂的大门被一股巨力撞开。月光下,三个身着银甲的天将手持兵刃站在门口,周身散发着冰冷的仙气。
"妖猴!果然在此!"为首的天将厉声喝道,"奉玉帝旨意,捉拿私自下凡的绛珠仙子转世!识相的就速速交出林黛玉!"
悟空的金箍棒瞬间出现在手中,他挡在黛玉身前,咧嘴一笑:"就凭你们几个毛神,也配在俺老孙面前大呼小叫?"
天将大怒,挥剑就砍。悟空不躲不闪,金箍棒一横,只听"铛"的一声巨响,剑刃迸出火花,那天将连退数步,虎口震裂。
"一起上!"三个天将同时攻来。
悟空将金箍棒舞得密不透风,一边打一边对黛玉喊:"进去守着你爹!别出来!"
黛玉退入内室,静慧师太己经用桌椅堵住了门。林如海仍在昏睡,对外面的打斗毫无知觉。
突然,屋顶"轰"的一声破了个大洞,瓦片木屑纷飞中,第西个天将从天而降,首扑黛玉!
"绛珠仙子,随我回天庭复命!"
黛玉本能地抬手一挡,腕间的金纹骤然爆发出耀眼的金光。那天将惨叫一声,被弹飞出去,撞在墙上滑落下来。
静慧师太趁机抡起拐杖,狠狠敲在那天将头上,竟把他打晕了过去。
外面的打斗声也戛然而止。悟空提着金箍棒冲进来,看到倒在地上的天将,惊讶地挑眉:"哟,小看你们了。"
黛玉惊魂未定,指着那天将:"他...他叫我绛珠仙子..."
悟空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他蹲下身,翻检那天将的腰间,找出一块玉牌。玉牌上刻着"巡天司"三个字,背面是一株栩栩如生的绛珠草图案。
"果然..."悟空叹了口气,"黛玉,有些事该告诉你了。"
就在这时,床上的林如海突然咳嗽起来,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先是茫然,待看到黛玉和悟空,又看到倒在地上的天将,顿时明白了什么。
"终究...还是来了吗..."他虚弱地说。
"父亲!"黛玉扑到床前,"您感觉怎么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天庭要抓我?"
林如海艰难地撑起身子,静慧连忙拿来靠垫让他倚着。他看了看悟空,又看了看女儿,长叹一声:"是时候告诉你真相了...关于你母亲,也关于你..."
窗外,一轮满月升上中天,清冷的月光洒在庵堂的院子里。更远处,姑苏城的方向隐约可见火光——那是林府所在的位置。而千里之外的杭州绛珠绣苑里,那株无人照料的绛珠草正在月光下疯狂生长,藤蔓爬满了整个院落,红艳的花朵在夜风中摇曳,像是在呼唤主人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