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赔了一千多块钱后,他们终于明白再怎么纠缠也从苏三妹这里捞不到一点好处,便灰溜溜的买票回了家。
林小梅却跟他们发了誓,她也要跟苏三妹一样创业致富,苏三妹能做到,她也能做到。成功了会把全家人接到省城来享福。
看见这么贴心的女儿,虽然抱着一丝怀疑,刘美珍还是把除了车票后所剩不多的钱都留给了她。
省城的霓虹把晚上的街道晕染成模糊的色块,林小梅蹲在三十几平方的出租屋,指甲油剥落的指尖捏着半张皱巴巴的报纸。雨水顺着生锈的窗框渗进来,在她脚边积成小小的水洼。
“苏三妹,从街边卤蛋摊到女企业家……”铅字在潮湿的空气里微微晕开,林小梅用指腹反复着那张模糊的黑白照片。
照片里的女人站在厂房前微笑,腕上的上海牌女式手表反射着刺眼的光。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身后传来邹强的声音,带着烟草和啤酒混合的酸腐气息。
他趿拉着人字拖走过来,汗衫领口沾着昨天吃麻辣烫溅上的油渍。
林小梅猛地合上报纸,破旧的木凳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人家卖卤蛋都能成,我也能。”她的视线扫过厨房里堆积的包装盒,几个长了霉的碗泡在浑浊的水里。
“就你?”躺在沙发上的李小林突然笑出声,把桌子拍的啪啪响。“上次让你煮个饭都能把锅烧穿。”他踢了踢脚边的铁锅,锅的底部还留着焦黑的米粒。
陈春生从卫生间晃出来,湿漉漉的头发滴着水:“真要学人家创业?”他抓起林小梅手里的报纸扫了眼,“先把你那美甲卸了再说吧,扫把倒了都不会扶的主。”
出租屋里爆发出一阵哄笑。林小梅耳根发烫,报纸在她手里攥成一团。窗外雨势渐大,雨滴拍打着隔壁违建房的铁皮屋顶,像无数响亮的嘲笑。
自从林小梅留下后,她孤身无依,便在招待所附近又找到那几个雇他们拉横幅的二流子,一来二去,就跟他们住在了一起。
三天后,林小梅思来想去还是下定了决心去了菜市场禽蛋区。她穿着漂亮的裙子,在满是泥水的地面上小心翼翼地踮着脚尖。
“二十个鸡蛋。”她对着摊主喊,声音淹没在嘈杂的市声里。
回到出租屋时己近中午。邹强他们昨晚通宵打牌,此刻鼾声如雷。林小梅蹑手蹑脚地钻进厨房,把鸡蛋放进水槽。水龙头突然爆出声响,惊得她手一抖,两颗鸡蛋滚落在地,蛋清顺着水泥地板缓缓流淌。
“操!”她低声咒骂,抬脚把碎蛋壳踢到灶台底下。灶台上的油垢结了厚厚一层,她随手抓起李小林搭在椅背上的背心擦了擦锅。
水烧开时蒸汽模糊了眼睛。林小梅眯着眼把鸡蛋一个个丢进锅里,水面溅起的开水烫红了她的手腕。一会儿后,她捞出一个鸡蛋在冷水里冲了冲,剥开的蛋清还带着半透明的黏液。
“这什么玩意儿……”她嫌弃地把鸡蛋扔进垃圾桶,转身时撞翻了盐罐。白色颗粒撒了一地,和之前打翻的酱油混成污浊的泥浆。
客厅突然传来窸窣声。陈春生倚在门框上,睡眼惺忪地看着狼藉的厨房:“林小姐下厨?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望向地板上的蛋液,讥讽道:“这鸡蛋太脆弱了。”林小梅抓起抹布砸过去:“有本事你来!”
陈春生轻松躲开,抹布落在煎锅上,溅起几滴陈年油渍。他忽然凑近,带着隔夜酒气的气息喷在林小梅耳畔:“其实你不用学这些……”
手指顺着她的腰线往下滑,“有更简单的赚钱办法。”
林小梅猛地推开他,后腰撞上料理台。钝痛顺着脊椎窜上来,她抓起料理台上的鸡蛋筐砸向陈春生:“滚!”
鸡蛋在陈春生胸前炸开,黄白相间的黏液顺着他的睡衣往下淌。他愣了两秒,突然大笑起来:“够辣,我喜欢。”
转身时故意用沾满蛋液的手拍了拍她的脸。
那天晚上林小梅缩在沙发角落,听着卧室里邹强和陈春生的窃窃私语。啤酒瓶被撬开的声响格外刺耳,李小林醉醺醺地凑过来:“你想不想上班?”他打了个酒嗝,“跟了陈春生,他爸在街道办上班,弄个户口,你就可以找个正式工作了。”
林小梅盯着电视机闪烁的雪花点。屏幕反光里,她看见自己眼里的一抹亮色。
两个月后的深夜里,林小梅被浓重的烟味呛醒。客厅里亮着诡异的蓝光,邹强和李小林窃笑。
“你们俩背着我在干什么?”林小梅没好气的叫道。
邹强轻松按住她的手腕:“来,告诉你个小秘密。”他拿出一个纸盒子,里面整整齐齐叠着各种角度的照片,最早可以追溯到她刚搬进来没有几天的时候。
邹强吐着烟圈说:“陈春生那小子跑路了,你知道他走前说什么?说你就是个烫手山芋。”
烟头在黑暗里明灭,“不过我们哥俩心善,给你指条明路。”
邹强道:“如果你不想这些照片落到你家里人手时,那么你就得按我们说的去做。”
林小梅的视线落在那些照片和茶几那张皱巴巴的纸上。“自愿同居书”五个大字下面,是她之前醉酒后歪歪扭扭的签名。当时陈春生哄她说这是申请租房需要的材料。
“那个混蛋。”林小梅低声骂道。
“明晚八点,银河招待所308。”邹强把一张房卡塞进她胸前的口袋,手指故意多停留了两秒,“记得穿你那条红裙子。”
林小梅站在破旧招待所的窗前,手指紧紧攥着褪色的窗帘。透过脏污的玻璃,她看见了街道两旁璀璨的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与她有关,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
“发什么呆?客人马上就到了。”身后传来招待所钱老板粗哑的声音。
林小梅迅速换上职业性的笑容转身:“钱哥,我在想怎么打扮更好看些。”
被称作钱哥的中年男人上下打量她,目光像在评估一件商品:“就穿上次那套红色连衣裙,李总喜欢那个款式。”
他走近几步,身上散发着烟酒混合的气味,“别想着耍花样,你知道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