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眼神瞬间从专注探究变得极其尴尬,整张驴脸似乎都皱巴了一下,透出一股异常“人性化”的羞愧表情。它连忙摆动那颗大脑袋,同时抬起一只前蹄,像人一样不自然地、笨拙地挠了挠头顶的灰毛和耸动的大耳朵,声音也带着一丝结巴:“哎!哎!误会,天大的误会!粉……呃,天蓬老弟,别慌!别慌!俺老白是吃素的!纯粹的食草动物!草根树叶才是美味!我对你那啥啥……完全没兴趣!”天蓬惊魂未定,喘着粗气,小蹄子依旧没放下,一脸狐疑地上下打量着白玉:“那你死死盯着我看作甚?眼神还那么……那么诡异?跟丢了魂似的!”白玉闻言,驴脸上表情更囧了。
它硕大的鼻孔喷出一股气,踌躇了片刻,那双闪烁着异样光彩的大眼睛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问道:“那个……粉老弟……不对,天蓬兄……嘿嘿,”它讪笑着,“老白我见识少,但首觉……不是,是感觉!感觉你这家伙……不一般!特别不一般!你刚才引气那劲头,虽然……嗯……不太顺畅,但那举手投足间的气韵,那架势!啧!你是不是……压根就不是什么小妖王?”白玉咽了口唾沫,眼里的“小星星”又冒出来了,“莫非……你……你真的是金仙?!那种传说中,仙界里能呼风唤雨,翻江倒海,寿与天齐的真正上仙?”天蓬的小眼神瞟了瞟还在入定中、对这一切毫无所觉的嬴正,又转回瞪向白玉。绿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傲慢、追忆、以及深沉的痛苦。
它放下蹄子,没好气地冷哼一声,那气音里带着一股曾经属于高位者的淡淡威压余韵,虽然有些滑稽,却让白玉心头莫名一跳。“哼!你这遭瘟的驴子眼力还不算太瞎!骗你作甚?”天蓬挺了挺圆滚滚的小胸脯,但旋即肩膀又耷拉下来,声音里那份刻意伪装的傲然消失了,只剩下被戳破隐秘后的低沉,
“不错……金仙!曾经是。”最后西个字,轻飘飘的,却似有千钧之重。白玉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激动地甩动了一下。心中的猜测被证实,非但没有满足,好奇心反而像野草般疯狂滋长!堂堂金仙,仙界至高无上的存在,就算是在这方天地传说中,也足以俯瞰天下的存在!怎么会沦落成一只……人见人嫌、修为低微的小粉猪?还被追杀得如此凄惨?这背后的故事,绝对惊天动地!
“那……那你……”白玉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大脑袋再次凑近,几乎与天蓬脸贴脸,“那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一个金仙!怎么会……流落到我们这角落?”白玉的眼中充满了纯粹的不解和无限膨胀的好奇,“按你说的,金仙在仙界那也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啊!横着走都没人敢管才对!”
“噗……”就在白玉话音落下的瞬间,天蓬那张因为愤怒、痛苦和回忆而剧烈扭曲的猪脸猛地一僵。痛苦、懊悔、极度的惋惜、无穷的愤怒……种种极端情绪如同沸腾的岩浆,刹那间涌上那张粉扑扑的小脸。猪脸的表情管理彻底失控,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鼻子抽动着,嘴角向下撇,整张脸都扭曲得不成形状,连的皮肉都似乎在微微颤抖。它猛地低下头,死死盯着地面冰冷的石板,小蹄子紧紧攥着,仿佛要将那坚硬的石头捏碎,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类似呜咽又似低吼的怪声。显然,那段往事,对它而言是撕心裂肺的梦魇,根本不愿碰触!白玉心头一震。
看到天蓬如此剧烈的痛苦反应,那份好奇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像被投入了薪柴的火堆,熊熊燃烧起来,简首要把它的理智都烧干了。里面绝对有惊天大八卦!不,是惊天神秘!能让一个金仙痛不欲生、沦落至此的秘密!“哎!天蓬……蓬兄!老猪!别……别这样!”白玉急忙开口,声音放得前所未有地柔和,带着一股真诚(至少听起来是)的安慰,“过去的事,要是实在憋屈,说出来!说出来兴许能好受点!你看,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是同患难的兄弟啊!”
白玉为了加强说服力,甚至不惜以身作则,“老白我从来不白打听事儿!这样,我先给你掏个底儿!”为了换取信任,也为了安抚天蓬的情绪,白玉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讲述起来。它讲起了嬴正为爱人放弃飞升决绝,讲起了天道想夺命盘的无耻,讲起了它作为器灵现身为主而战的悲壮,和沦落到现在境地的窘迫。“……你看!”白玉最后总结道,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老白我虽然看起来五大三粗,可也是出身不凡、我乃是上古天地起源所留仙器的器灵!嬴正那小子更是前世修仙奇才更是即将升仙的大能!咱们仨,都算是从云端摔下来的倒霉蛋!萍水相逢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也算是有缘!你有什么难处,说出来,咱们叁凑一块儿,说不定……也许……大概能互相帮衬一把?”它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有说服力一点,虽然这许诺在眼下的绝境中显得格外苍白无力。
天蓬原本沉浸在痛苦之中的表情,在听着白玉讲述的身世时,悄然有了变化。当听到白玉提及“从云端摔下来的倒霉蛋”时,它眼中的痛苦被一种惊愕和深切的……同病相怜所取代。它抬起小眼,望向仍在努力运功调息、面色苍白的嬴正。再看看眼前这张真诚(在它看来可能有点傻)的驴脸。一丝涟漪在天蓬心中泛起。它又犹豫了片刻,那双小眼睛里挣扎的光芒明灭不定,最终狠狠一咬牙,蹄子用力拍了一下地面,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罢了!”天蓬的声音低哑,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反正都落到这步田地了,再差还能差到哪里去?与其被你们这头蠢驴瞎猜,不如……”它深吸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吸进了万古的沉重,小胸脯剧烈起伏了一下,然后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说出了一句话:“……其实……我,不是这个位面的人”
它顿了顿,似乎在组织更准确的措辞,目光严肃地扫过白玉和嬴正,“用你们的说法就是……我,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