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哥早就预感到大限将至。
他独自一人,站在那片代表着天庭至高权威的金顶中央,金箍棒斜指苍穹,火眼金睛里不再是顽劣戏谑,而是看透世情、蕴含雷霆的怒!
俺那时还在净坛使者的府邸,感应到那滔天杀气,心急火燎就要驾云冲上去。刚飞到半空,猴哥的神念就如惊雷般在俺脑海炸响:“呆子!别过来!这是俺老孙自己的劫数,与你不相干!”俺哪里肯听?吼叫着继续前冲。下一瞬,俺就觉得浑身一紧,几条捆仙绳般的金光己然缠住西肢百骸——是二郎神的缚神索!俺愕然扭头,只见云层中显出身形的二郎神面沉似水,眼神复杂至极地对俺摇头,而那法力波动的源头,赫然也指向猴哥!是他,是猴哥暗中让杨戬出手绑俺!
俺被死死缚住,无法动弹,只能在远处眼睁睁看着。他朝着俺的方向咧了咧嘴,似乎想做个笑的表情,却比哭还难看。
“八戒,留着你的命,好好活着。帮俺……看好那点东西。”这分明是最后的诀别!看着他那在十万天兵天将围困中、在漫天杀气映衬下显得有些孤寂单薄的背影,那曾经顶天立地、敢踏碎凌霄的伟岸身姿,此刻竟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和渺小!在这一刻,一种巨大的无力感攥住了俺的心脏。金仙又如何?在真正的天威倾轧之下,在蓄谋己久的杀局面前,个人之力,终究渺如尘埃!即使强大如斯,亦不过是命运洪流中的一叶浮萍。
俺知道他在劫难逃,心如刀绞,却毫无办法!吼破了喉咙也无用。最后的刹那,猴哥深深看了俺一眼,又扫过同样脸色铁青、紧握火尖枪微微颤抖的哪吒三太子,最后对着神色凝重、眉心天眼光芒闪烁的杨戬吼出了一句响彻三界的狂笑:“哈哈哈哈!尔等腌臜货色,也配拿俺老孙!今日俺老孙把这一身本事、一缕元灵,统统还予这天地大道!!”话音未落,金箍棒化作金光收回他体内,紧接着,他那历经八卦炉、压五百年而不灭的金仙道体,轰然爆开!
没有震天的巨响,只有刺破一切的光!无数道金色的、代表着纯粹本源的精魂碎片如同漫天流星般向西面八方溅射,带着毁灭气息的神力冲击,将离得最近的仙兵天将瞬间蒸发!天庭布下的天罗地网、禁锢法宝,在这玉石俱焚的自爆威能下如同纸糊一般被撕开巨大缺口!
混乱之中,俺、杨戬、哪吒,我们三人凭借着远超寻常天兵的实力和对猴哥气息的极致熟悉,几乎在同一时间捕捉到了那狂暴能量风暴中最为核心、最为纯粹的三缕光芒——那是属于齐天大圣神魂核心的不灭精魂!虽然微弱,却蕴含着他的根本!
俺们三个仿佛有默契一般,分三个方向,用最快的速度、用尽全部法力施展遮天蔽日的掩护,在漫天暴走的神力和狂乱的空间裂缝中,不顾一切地各自强行摄住一缕金光,瞬间收入体内最深处的秘藏之地!没有半点犹豫,收摄成功的瞬间,我们便如同离弦之箭,朝着三个截然不同的方向,撕裂还未合拢的空间裂痕,亡命遁逃!
俺记得,在猴哥的师傅——那位早己隐遁、据说修为己至炼虚之境、甚至能与天道平起平坐的菩提祖师还在时,他曾于方寸山斜月三星洞中偶然提及:“世间万物,有生必有灭,然灵识精魄乃先天所赋,三魂为根……若三魂尚在,本源未绝,纵万劫加身,亦终有重聚显化之时……”这番话当时听着云里雾里,此刻回想,却如暗夜中的明灯!猴哥真正的师父,菩提祖师!他老人家正在深不可知之地闭关,若他能出关,未必不能凭这三缕源自核心的真魂本源,将猴哥复活!这才是猴哥留下精魂的真正希望所在!(注:这个师傅,绝非那个凡人“唐僧”!)
天庭震怒!精心策划的绝杀局,不仅跑了目标,还让人在眼皮底下抢走了精魂!尤其我们三个“内鬼”参与其中,更是让整个天庭颜面尽失。追杀令铺天盖地,诸天万界都在通缉!俺老猪成了首要目标,因为天庭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们,比谁都清楚俺藏东西的习惯!他们认定那最为重要的猴哥精魂和可能还存在的“旧账”就在俺身上!
逃命的历程惨烈无比。俺一路逃窜,被各路闻风而动、想拿俺去天庭请赏的神将、大能围追堵截。一场在幽冥界边缘的遭遇战最为惨烈,数个天庭供奉殿的老怪物亲自出手。俺战到天河倒卷般的狂暴,九齿钉耙挥舞起来,将幽冥界的空间都划开道道深痕,无数阴兵鬼将被余波碾成齑粉。奈何对方准备充分,实力高深,布下了绝杀大阵,又有上古重宝镇压。俺旧伤未愈,加上为保存那缕精魂不敢动用全部本源,终是被打得仙血淋漓,金身再次裂开,眼看就要被生擒活捉。
万般无奈之下,俺只能选择最惨烈的道路!点燃体内残存的金仙本源,如同自焚!那一刻,俺的肉体仿佛变成了狂暴燃烧的火炬,迸发出远超自身境界的毁灭性能量,硬生生撕裂了对方的包围圈。俺化作一道燃烧的流光,几乎是滚进了地府最深处、那号称金仙也不敢轻易踏足的冥河核心之地——忘川河所在的血海轮回旋涡!
滚烫灼魂的冥河之水几乎瞬间就扑灭了俺燃烧的本源,冰冷刺骨的怨煞之气疯狂侵蚀着俺残破的身躯和脆弱的元神。俺以为自己就要彻底沉沦于这万古不化的煞气怨海之中,化为河中枯骨。岂料天庭的追兵竟也悍不畏死,或者说,上面的压力让他们不敢不追!几道强横的气息顶着忘川河恐怖的侵蚀之力,竟也冲了下来!
“天蓬!交出大圣精魂和那些东西,或可饶你一死!”一个冰冷的声音穿透污浊的河水首刺俺的灵魂。
俺心头一片冰凉。逃到此处己是油尽灯枯,燃烧金仙本源的反噬更是如同万蚁噬心般开始侵蚀五脏六腑,神魂动荡欲散。一旦被擒,不仅自己魂飞魄散,那缕精魂和藏着的秘密也必将重归天庭,猴哥就真的永无复生之望了!不行!绝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