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阳光,晃得南娇几乎睁不开眼。
冰冷的河水还在顺着头发、衣服往下淌,冻得她牙齿打颤。
但这一切都比不上眼前景象带来的巨大恐慌!
林瑾之像一尊失去支撑的玉像,无声无息地沉向浑浊的水底!
“林瑾之!!”南娇的尖叫撕破喉咙,恐惧像冰锥刺穿心脏!
她疯了一样扑腾过去,手腕上那根该死的救命/索命绳绷得死紧,勒得她腕骨欲裂,却也成了此刻唯一的依靠!
她死死攥住绳子,用尽吃奶的力气,连拖带拽,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将他沉重的身体往旁边布满鹅卵石的浅滩上拖!
“醒醒!你给我醒过来!”她几乎是哭喊着,湿透的衣服沉得像铅,每一步都踉跄得如同踩在棉花上。
终于将他拖离了深水区,半身搁在冰冷的鹅卵石上。
南娇跪倒在他身边,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她颤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
微弱!极其微弱!若有似无!
再摸颈侧脉搏,缓慢得如同垂死的鼓点,几乎感觉不到跳动!
他脸色白得透明,嘴唇泛着死气的青紫,胸口那个歪歪扭扭的包扎被水泡得散开,隐隐透出下面骇人的淤紫和渗出的血丝。
“药!药呢?!”南娇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个念头。
她手忙脚乱地去解他腰间那个同样湿透的小皮囊。手指冻得不听使唤,系绳打了死结,她急得首接用牙去咬!
“噗!”冰冷的河水混合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呛进喉咙,她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分不清是呛的还是急的。
终于扯开了皮囊!
她哆嗦着在里面翻找,瓶瓶罐罐碰撞作响。
找到了!那个装着赤红色救命药丸的玉瓶!
她拔掉瓶塞,倒出三粒。药丸被水浸得有些发软,但那辛辣刺鼻的气味依旧霸道。
“张嘴!林瑾之!求你了!张嘴!”她带着哭腔哀求,试图撬开他冰冷紧闭的牙关。
他的下颌僵硬得像石头,纹丝不动。
南娇急红了眼。
心一横!
她捏起一粒药丸,塞进自己嘴里,用牙齿咬碎!
那辛辣苦涩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炸开,呛得她眼泪狂飙!
但她顾不上,俯下身,一手捏住他的鼻子,一手用力掰开他的下颌,然后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唇贴上了他冰冷、毫无血色的唇!
用舌尖,笨拙又急切地,将咬碎的药末连同自己温热的津液,一股脑地顶了进去!
触碰到他冰冷唇瓣的瞬间,一股奇异的电流猛地窜过南娇的脊背!她身体僵了一下。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强迫自己忽略那诡异的触感,努力用舌尖抵着,首到感觉到他喉结本能地、微弱地滚动了一下!
咽下去了!
南娇立刻如法炮制,将剩下两粒药丸也咬碎,用同样的方式渡了过去!
每一次唇瓣相贴,那冰冷柔软的触感都像带着细小的钩子,在她心上挠一下,又痒又麻,混合着药味的苦涩和生死关头的恐慌,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混乱感受。
做完这一切,南娇累得几乎虚脱,瘫坐在冰冷的鹅卵石上大口喘气,嘴唇上还残留着他冰冷的气息和药粉的辛辣。
她死死盯着他的脸。
一秒。
两秒。
三秒……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终于!
林瑾之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又是一阵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剧咳!伴随着呛咳,暗红色的血沫再次从他嘴角涌出!
“咳……咳咳咳……”他痛苦地蜷缩起身体,像一只濒死的虾米,每一次咳嗽都耗尽他残存的生命力。
南娇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但这次,她没有慌乱。
看着他在痛苦中挣扎,却真真切切地“活”了过来,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一种近乎凶狠的庆幸猛地攫住了她!
“咳!使劲咳!把淤血都吐出来!”她红着眼睛,声音嘶哑地低吼,像是在给他鼓劲,又像是在宣泄自己积压的恐惧,“吐干净就好了!听见没!别想赖账!”
她扑过去,手忙脚乱地解开他被水泡散的、浸满血污的布条。
伤口被水浸泡得发白,边缘翻卷,淤紫得更加骇人,还在缓慢地渗着血水。
南娇倒吸一口凉气。
她再次翻找皮囊,找到那个装灰白色药粉的牛皮纸包。幸好纸包防水,药粉还算干燥。
她将所剩不多的药粉,小心翼翼地、几乎带着虔诚地,全部倾倒在狰狞的伤口上。
药粉接触皮肉的瞬间,昏迷中的林瑾之身体猛地一抽!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
“忍着点!马上就好!”南娇声音放软了些,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心疼。
她撕下自己里衣相对干燥的部分,重新给他包扎。
动作依旧笨拙,但比之前沉稳了许多。
指尖不可避免地再次擦过他冰凉紧实的皮肤和微弱的搏动。
包扎完毕。
南娇累得几乎散架。
阳光晒在身上,带来一丝微薄的暖意,却驱不散彻骨的寒冷和心头的沉重。
她看着身边蜷缩在冰冷鹅卵石上、浑身湿透、昏迷不醒、像个破碎娃娃一样的林瑾之。
再看看自己同样狼狈不堪、冻得发青的样子。
不行!这样下去,就算药效再好,两人也得冻死在这河滩上!
必须生火!找地方避风!
求生的意志再次压倒疲惫。
她挣扎着爬起来,环顾西周。这是一处相对开阔的河谷,乱石嶙峋,远处有稀疏的树林。
她咬咬牙,对昏迷的林瑾之低声道:“老实待着!我去找点柴火!敢乱跑,利息翻一百倍!”
她拖着冻僵的身体,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树林边缘。
捡拾枯枝的过程无比艰难,手指冻得不听使唤,好几次被尖锐的枯枝划破。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火!火!火!
抱着尽可能多的枯枝,她跌跌撞撞地跑回林瑾之身边。
找了一处背风的大石头后面。
南娇用尽最后力气,将枯枝堆好。没有火折子,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钻木取火。
她找了两根相对合适的木棍,双手冻得通红,拼命地搓动!
一次,两次……无数次!
手掌磨破了皮,火辣辣地疼,却连一丝烟都没冒出来。
绝望再次袭来。
她看着自己磨破的手心,又看看旁边气息微弱、浑身湿冷的林瑾之。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无力感猛地冲上鼻尖。
“混蛋!破木头!给我着啊!”她带着哭腔,狠狠地将手里的木棍摔在地上!
就在这时!
她眼角的余光瞥见林瑾之腰间湿透的小皮囊。
等等!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扑过去再次翻找。
在最底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她摸到了一个冰冷光滑、只有拇指大小的小铜管!
是火折子!一个防水的、特制的火折子!
南娇激动得手都在抖!
她拔出铜帽,对着里面残留的、几乎微不可见的火星,小心翼翼地、拼命地吹气!
火星明灭不定。
她的心也跟着悬起。
终于!
“噗”地一声轻响!
一小簇橘黄色的、温暖的火苗,如同黑暗中诞生的神迹,跳跃着燃烧起来!
“着了!着了!”南娇狂喜地低喊,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将火苗引到枯枝堆下。
枯枝很快被点燃,发出噼啪的声响,橘红色的火焰升腾而起,驱散了周围的阴冷和黑暗!
温暖的、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两张同样狼狈却截然不同的脸。
南娇瘫坐在火堆边,贪婪地汲取着暖意,冻僵的身体一点点复苏,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让她几乎。
而林瑾之,依旧昏迷着,但紧蹙的眉头在火光的暖意下,似乎微微舒展了一点点。
南娇看着他被火光镀上一层暖色的侧脸,那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脆弱的阴影,褪去了所有冰冷和距离,只剩下一种让人心头发软的脆弱。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不是探脉搏。
而是用自己刚刚被火烤得微微发暖的指尖,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拂开他额前被冷汗和河水粘住的、一缕湿漉漉的黑发。
指尖的触感冰凉而柔软。
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个易碎的梦。
昏迷中的林瑾之,似乎感受到了这陌生的、带着暖意的触碰。
他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在她温热的指尖下,轻轻蹭了一下。
像一只寻求安抚的、受伤的兽。
南娇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酥麻,酸软,还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的悸动。
她猛地缩回手,像被烫到一样。
脸颊在火光的映照下,悄悄飞起两抹可疑的红晕。
看着那张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无害”甚至有点“乖巧”的俊脸。
南娇舔了舔有些干裂、还残留着他冰冷气息和药味的嘴唇,小声嘟囔,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别扭和……微妙的得意:
“…看…看在你这次VIP服务…勉强及格的份上…利息…利息这次就…就不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