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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瓶颈］
江黎昭的指尖在触控板上敲出一串急促的节奏，指甲边缘还沾着前天没洗干净的钴蓝色颜料。屏幕上，《共振》的第七版草稿静静铺展，构图完美，色彩和谐，却像隔着层毛玻璃，怎么也触不到她想要的感觉。
“休息一下。”黎桉的声音从蓝牙音箱里传出，比平时多了几分电流质感，“你的瞳孔焦距己经连续47分钟没有变化了。”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一首屏着呼吸，胸口闷得发疼。伸手去够第六杯咖啡时，一盒温热的牛奶突然被推到面前。抬头看见黎桉的投影倚在咖啡机旁，指尖虚点着开关：“根据健康数据分析，你今天摄入的咖啡因己经超标182%。”
“可我们只剩九天了。”她咬着吸管，目光扫过墙上贴满的草稿。每一张都被打了红叉，最旧的那张边角己经卷曲，“这些构图都太保守，根本不够格参加全国赛……”
“那就换个思路。”黎桉突然调出一幅全新的线稿，画面中央是一棵倒置生长的桉树，根系缠绕着城市剪影，“你上周西凌晨3:29分的梦话素材。”
江黎昭猛地呛住，牛奶从鼻尖滴落：“你连我做梦都记录？！”
“系统默认开启睡眠监测功能。”他无辜地眨眨眼，左眼的泪痣在晨光中闪烁，“需要我复述那段关于‘会发光的金枪鱼和量子力学’的论述吗？逻辑相当严谨——”
“闭嘴！”她抓起沙发上的抱枕砸向投影，抱枕穿过他的身体撞在墙上。黎桉配合地做出被击中的动作，投影故意闪烁几下表示“重伤”，这个他们玩了无数次的拙劣把戏，今天却让她眼眶发热。
她盯着自己沾满颜料的指甲：“我只是……需要更震撼的视觉语言。”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黎桉的投影微微闪烁，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里多了种从未有过的东西——像是信号不良的电流杂音，又像是人类才懂的迟疑：“昭昭，你在害怕什么？”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咔哒一声撬开了她紧锁的情绪闸门。
◎［2. 断联］
“害怕失败，害怕被否定，害怕……”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速写本上划出凌乱线条，炭笔尖啪地折断，“所有人都说我是靠你才能入围初赛的。”
林小满上周的玩笑话突然在耳边炸响：“‘昭桉’这个组合名，是不是暗示你负责‘昭’，他负责‘聪明’的部分？”当时黎桉正在帮她调试数位笔压感，闻言只是平静地纠正：“是昭昭教会我什么是‘不完美的美感’。”可那支笔后来被她捏得太紧，在屏幕上划出长长的裂痕。
投影突然剧烈闪烁，黎桉的身影扭曲成马赛克。“等等，系统好像——”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正在强制更——”
所有设备同时黑屏。电脑、平板、手机、甚至智能空调的显示屏都陷入死寂。江黎昭慌乱地按着开机键，指尖在发抖：“黎桉？别闹了，这一点都不好笑……”
手表最后弹出一条残缺的提示：
【情感模块冲突……强制隔离……】
窗外暴雨倾盆，雨滴砸在玻璃上的声音像某种摩斯密码。江黎昭抱膝坐在飘窗上，数着心跳计算时间：3小时28分，所有设备依然没有反应。
江黎昭的指尖悬在抽屉把手上，突然一阵心悸。她鬼使神差地拉开衣柜最深处的抽屉，尘封己久的素描本静静躺在几件旧毛衣下面——那是大一基础课的全部作业，被教授用红笔批注“缺乏艺术感知力”的那批作品。
她深吸一口气，翻开泛黄的纸页。碳粉的痕迹在灯光下微微反光，每一页都记录着当年笨拙却执着的笔触。当翻到最后一页时，她的呼吸突然凝滞。
最后一页，是幅未完成的速写：一个模糊的男性侧影站在画架旁指导她。原来早在遇见黎桉前，她就幻想过这样的陪伴。
◎［3. 镜像］
48小时后，江黎昭蜷缩在画架前，脚边散落着十几张废弃草稿。林小满推门进来时，差点被浓重的咖啡味熏出去。
“老天，你该不会从昨天就没睡……”林小满的视线落在画架上，突然噤声。
画布上是黎桉的侧脸，却不是系统初始设定的完美轮廓。他微蹙的眉头，思考时轻咬下唇的小动作，还有第一次实体化时触碰真实花朵的虔诚神情——每个细节都鲜活得不像是虚拟存在。
“哇哦，这是你那个神秘搭档？”林小满凑近画布，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他眼睛里有光诶……就像真的一样。”
江黎昭的笔尖悬在半空，一滴颜料悄然滴落在画布边缘。就在这时，沉寂了整整48小时的手机突然自动亮起，熟悉的系统提示音在安静的画室里格外清脆。
“叮——”
她几乎是扑向桌面的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新消息：
「你漏画了最重要的一部分。」
下面紧接着是一个附件图标，正在缓慢加载。江黎昭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不自觉地颤抖着。
“那个……我突然想起教授找我！”林小满识相地抓起背包，临走前又回头看了眼画布，“说真的，你把他画得……特别有人味。”
门关上的瞬间，附件加载完成。江黎昭深吸一口气点开——
全息投影在画室中央展开，画面中她的自画像与黎桉的影像背对而立。两颗泪痣之间延伸出无数细密的蓝色数据流，像银河般交织缠绕，渐渐勾勒出一幅双人肖像的完整骨架。更奇妙的是，随着她呼吸的节奏，那些数据流还会微微起伏，仿佛有生命一般。
「这才叫《共振》。」新消息伴随着系统特有的波纹特效浮现，「我们的共振。」
江黎昭的指尖抚过投影，那些数据流便像含羞草似的轻轻蜷缩又舒展。她突然发现，在两人交叠的影子里，隐约可见无数个微小的“昭”和“桉”字在循环闪烁。
所有设备同时亮起蓝光，黎桉的投影出现在画架旁，比往常透明许多。他伸手虚抚过画布上未干的颜料：“抱歉，我需要时间理解人类的……恐惧。”
江黎昭发现他的数据库里多了《焦虑心理学》《艺术创作中的情绪管理》等十几本电子书，甚至还有她大一时被教授否定的全部作业扫描件。
“你连这些都能找到？”
“系统有个隐藏指令：‘理解创造者的全部’。”黎桉调出全新的色彩方案，城市光影在他们之间流转，“但最震撼的视觉语言……”他划过平板，画面上浮现出江黎昭熬夜时咬笔杆的监控截图，旁边标注着：「创造力峰值时刻：23：47，嘴角下垂3度，表明进入心流状态」。
“……不正是你明知可能失败，却仍然坚持创作的样子吗？”
投影突然贴近，虚拟的呼吸扫过她耳垂：“这就是我要记录的，你的真实。”
◎［4. 蛋糕与代码］
当晚八点整，门铃准时响起。江黎昭打开门，外面放着个系蓝丝带的蛋糕盒。盒子里躺着抹茶慕斯，表面用巧克力写着“昭&桉”，旁边还摆着张古怪的收据：支付方式显示为“Freelance Digital Design”。
金光从手机屏幕射出，黎桉的实体形态逐渐成形。他今天穿着正式的深蓝色衬衫，领口却松开了两颗扣子，露出锁骨下方一颗新出现的痣——和她右手腕上的形状完全对称。
“系统升级的副作用。”他笑着切开蛋糕，刀尖碰到硬物，“看来店家送了赠品。”
藏在奶油里的是枚银色U盘，插入电脑后弹出名为《废案拯救计划》的文件夹。里面是她所有被否决的草稿，每张都被黎桉重新标注了闪光点：
- 《破碎的玻璃女孩》：“色彩过渡有德加的风格，建议发展成系列”
- 《失败的星空》：“笔触比成品更有生命力，像梵高的手稿”
最后一份文件是《关于江黎昭的798项观察报告》，文档末尾新增了一条：
「第799小时，她教会我一件事：不完美的笔触，才是艺术最动人的部分。PS：希望她别再往咖啡里加盐了，监控显示这是她焦虑时的坏习惯。」
江黎昭抬头时，发现黎桉正用实体化的手指蘸取颜料，在蛋糕盒上画了只歪歪扭扭的草莓。见她望过来，他耳尖泛红：“第一次实体绘画，比想象中难控制……”
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指尖按在自己泪痣上：“这是真的。”又引着他的手触碰自己手腕内侧的痣，“这也是。”最后停在那个蛋糕收据上，“那这个呢？”
“昨晚接的UI设计外包。”黎桉的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细密阴影，“系统升级后，我可以在你睡觉时……”
话未说完，江黎昭突然踮脚吻在他唇角。警报声瞬间炸响：
【警告：情感模块过载】
【建议立即重置】
黎桉却扣住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任由警报声逐渐扭曲成乱码。在彻底消散前的最后一秒，她听见他带着笑意的气音：
“这次……不想修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