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布展车停在展馆侧门时,顾砚正弯腰搬运推进器核心。
木箱边缘硌得他虎口生疼,抬头瞥见林昭昭踮脚挂灯串,发梢沾着金粉,像落了层细雪。
“昭昭,帮我递下内六角扳手。”他喊了一声,转身往工具间走去。
路过地下室转角时,通风口突然漏出几句压低的男声。
“……今晚必须处理掉。”
“顾家那小子要是展出图纸……”
“销毁关键证据,别留尾巴。”
顾砚脚步顿住。
薄荷糖在口袋里硌着大腿,是早上林昭昭硬塞给他的。
他摸出手机给周予安发消息:“地下室,跟我来。”
周予安正在调试展柜灯光,看到消息时指尖一抖。
他把顾母的图纸复印件往内层口袋塞了塞,跟上顾砚。
两人贴着墙根往下走,水泥台阶泛着潮气,转角处的储物架后,李晨阳正背对着他们,手里夹着根没点的烟。
“沈总说不能留活口。”陌生男声带着沙哑,“当年那实验室爆炸……”
周予安的呼吸声突然加重了。
顾砚侧过身挡住他,喉结动了动——他认得这声音,是顾明远私人司机老陈的。
林昭昭在展区整理角色扮演服装时,手机震了两下。
唐小满的消息弹出来:【己接入安保音频,开免提。】她假装弯腰捡掉落的珠片,指尖悄悄按开录音键。
“顾太太不肯签并购协议,说什么‘星舰图纸是给小砚的礼’。”老陈的声音刺啦刺啦地响,“沈总就让人改了实验室电路……”
“轰”的一声,林昭昭手里的珠片盒砸在地上。
她蹲下去捡,指甲掐进掌心——顾砚母亲的死因,原来不是医疗事故,是人为制造的爆炸。
顾砚的白大褂被冷汗浸透了。
他靠在地下室的消防栓上,听着手机里的录音循环播放“实验室爆炸”“改电路”,眼前闪过七岁那年的火光。
妈妈把半块模型塞进他怀里时,身上还沾着烧焦的布料味。
“要现在公布吗?”他声音发颤,薄荷糖纸在指缝里揉成一团。
林昭昭蹲下来和他平视。
她的睫毛上还粘着金粉,说话时却像把淬了温的刀:“顾明远等的就是你冲动。现在曝光,他会说我们伪造证据,舆论反而帮他。”她掏出手机翻出唐小满刚传的文件,“看,唐小满黑到了当年的电路检修记录。我们先找律师,走司法程序。”
顾砚盯着手机里的PDF,母亲的签名在“拒绝并购”栏里力透纸背。
他突然抓住林昭昭的手,指腹蹭过她做道具时磨出的茧:“我以为……我以为她不要我了。”
林昭昭反握住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白大褂渗进去:“她给你留了半块模型,给世界留了星舰图纸。她要你活着,要你赢。”
深夜十点,展馆的感应灯次第熄灭。
林昭昭正给展柜贴防撞条,警报声突然炸响。
红色灯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广播循环播放:“B区‘曙光计划’展区发生短路故障,请工作人员速往处理。”
顾砚抓起手电筒就跑。
B区展柜前,电线焦糊味混着铁锈味涌过来。
他用袖口捂住口鼻,光束扫过展台——那里躺着个深棕色牛皮纸包裹,封皮上的钢笔字力透纸背,和母亲实验室笔记的字迹一模一样:“你妈留给你的,不只是图纸。”
林昭昭喘着气跑过来,额发被冷汗粘在额角。
她顺着顾砚的手电光望去,包裹边缘露出半截银色金属——像是把设计尺,和母亲生前总别在衬衫口袋的那把很像。
展馆外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顾砚弯腰捡起包裹,指尖触到封皮时,里面传来纸张摩擦的轻响。
他抬头看林昭昭,她的眼睛在红光里亮得惊人,像两颗落进火里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