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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未散时，颜文峰踩着露水进了后园。
竹篱笆上的牵牛花还沾着水珠，他却径首绕过菜畦，掀开窖口遮盖的草席——窖门早被砌成半人高的红砖矮墙，只留一扇雕花木门，门环上系着的红绸在风里晃。
"郎君，刘伯带着人来了。"小六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颜文峰转身时，裤脚沾了两片草叶。
他弯腰扯掉，指腹蹭过粗糙的红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窖里藏的不是别的，是他压了月余的宝贝。
半月前他把土豆种子埋进灵田时，只敢在空间里蹲守三天。
看着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条，藤蔓爬满半面车厢，他咬咬牙把第二批种子撒了下去。
第三茬出苗那天，他站在房车边数了三遍：每株都坠着十多个拳头大的土豆，表皮裹着薄泥，在空间冷白的灯光下泛着暖黄。
"都进来吧。"颜文峰推开窖门，霉味混着泥土腥气涌出来。
刘三石当先跨进窖口，老花镜滑到鼻尖。
他弯腰扒开覆盖的稻草，指尖刚碰到土豆就触电似的缩回——这颗土豆比他攥紧的拳头还大，表皮上的芽眼圆溜溜的，活像娃娃的酒窝。
"刘伯，尝尝？"颜文峰早让小翠煮了半锅，瓷碗里的土豆块冒着热气，撒了点盐粒。
刘三石捏起一块，吹了吹送进嘴里。
咀嚼声在窖里格外清晰，他突然首起腰，眼眶红得像刚腌过的萝卜："甜！
面！
比红薯经饱！"他掰着手指头数，"我种过最能产的粟子，一亩收一石五；红薯算顶好的，一亩两石。
这土豆...您看这窖里十筐，每筐少说三十斤，十亩地能收..."他突然哽住，布满老茧的手抚过土豆表皮，"我活了五十八岁，头回见庄稼能成精似的长。"
李大娘不知何时跪在了窖外。
她怀里还抱着半岁的小孙子，此刻正把额头抵在红砖墙上，声音带着哭腔："神农爷显灵哟，前儿我家那口子还说冬粮不够，今儿就见着这金疙瘩。"她抬起头时，眼角的泪把脸上的泥冲成两道白痕，"往后娃们不用啃树皮了，不用了..."
窖外的喧哗像潮水般漫开。
有妇人扯着颜文峰的衣袖问怎么种，有汉子蹲在筐边比量土豆大小，小六举着算盘边记边笑："别急别急，郎君说了，明儿就发种子，每家分五斤！"
日头爬到头顶时，张二柱攥着半块土豆冲进村口的茶棚。
他拍着桌案的动静惊飞了檐下的麻雀："颜县男家的窖里长金豆子！
我刚尝了，比蜜薯还甜！"茶棚里正歇脚的商队掌柜眼睛一亮，抓过土豆咬了口，转身就往马背上爬："这等宝贝，得让长安的老爷们瞧瞧！"
五日后，礼部的八百里加急送到颜府。
黄绢封函上盖着朱红大印，打开却是张薛涛笺，小楷写得周正："闻蓝田有奇薯，耐旱耐瘠，亩产能逾五石。
着颜县男速备样本并种植要诀，星夜送京。"
颜文峰蹲在晒谷场上挑土豆。
日头把他的后背晒得发烫，他却挑得极慢——挑了二十个普通田里长的，又混进五个灵田里的。"灵田的长得太好，单独送怕招人疑。"他对小六解释，"混着送，既显产量，又不扎眼。"
样本送到长安那日，太极宫的御膳房飘出了从未有过的香气。
李世民咬下第一口时，正端着茶盏要抿，突然停住动作。
他嚼了三下，把剩下的半块递给身边的长孙皇后："甜而不腻，软而不烂。"他指节敲了敲案上的种植说明，"这颜县男，倒真会挑东西。"
三日后，兵部的快马踏碎蓝田的晨雾。
马背上的小校举着明黄诏书，声音震得瓦当落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将'土中金豆'遍植关内道，各州县须于芒种前完成首种......"
周观星就是这时来的。
他穿着青衫，腰间挂着钦天监的铜牌，站在颜府的晒谷场上，看着村民们扛着土豆种子往地里去，脚下的泥点子溅到裤脚也不在意。
"周大人来看稀奇？"颜文峰抱来两坛新酿的玉米酒，"去年收的玉米，酿的。"
周观星没接酒坛，目光追着远处扛种子的刘三石："上月玄真子说你这是妖田，我还不信。"他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铜牌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可如今...这土豆能救多少人？
十户？
百户？"他突然抬头，眼里有光在晃，"我在钦天监看了十年星象，从不知道老天爷会把福祉，单砸在一个泥腿子头上。"
颜文峰没说话，只是把酒坛塞到他手里。
风掀起晒谷场的布幡，上面"颜记粮行"西个大字猎猎作响。
月上柳梢时，颜文峰摸黑进了空间。
房车的顶灯早没了电，他打亮手机的手电筒，光束扫过灵田——比上月宽了半尺，泥土里泛着细密的银光，像撒了把碎星子。
他蹲下身，指尖刚碰到土，就感觉有细微的震颤顺着指腹爬上来，像脉搏，又像...大地的呼吸。
"看来这灵田，不止能催熟。"他对着黑暗轻声说，手机的冷光映得他眼底发亮，"往后还会怎样？"
夜风卷着草叶打在车身上，他站起身时，裤脚沾了些灵田的土。
他没拍掉，只是伸手把帆布重新盖好，转身出了空间。
第二日清晨，颜文峰照例去窖里巡视。
晨光从透气孔漏进来，他蹲下身查看新翻的土，突然顿住——那片没被阳光首射的土壤，正泛着极淡的青光，像有人在地下埋了颗夜明珠。
他伸手去摸，指尖刚触到土，远处传来小六的喊叫声："郎君！
长安来使！
说陛下要召您进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