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箬的伞面停止了旋转,伞骨间垂下细长的红线,像蜘蛛网般笼罩了整个墓室。
红线触碰到的地方,镜奴们突然开始跳动诡异的舞蹈,动作活像提线木偶,有个镜奴不小心踩到贾三通吐出的青蛙,一人一蛙竟然跳起了滑稽的双人舞。
仇无涯左手上的银色液体突然沸腾,在掌心凝聚成一面微型铜镜。
镜中映出的不是现在的他,而是一个全身镜化的老者——老者的左手正抱着个婴儿,婴儿的左手抱着更小的婴儿,无限循环。
地面上的棺材阵突然移动起来,组成一个巨大的箭头,指向墓室深处,箭头的尖端,墙壁自动裂开,露出后面热气腾腾的……臭豆腐摊?摊主是个没有脸的家伙,正用腐烂的鸡爪搅拌油锅。
“三百年了,终于等到第七位镜主。”摊主的声音像是碎玻璃在摩擦。
他掀开油锅盖子,锅里煮着的竟然是上百块碎镜片,每块镜片里都困着一个痛苦挣扎的人影。
阿箬突然用伞尖挑起一根红线,红线另一头竟然连着仇无涯的心脏。
她轻轻一拽,仇无涯就看到自己胸口浮现出六个细小的镜痕——前六位镜主的印记。
第七个位置正被他的透明左手缓缓填补。
贾三通不知何时摸到了油锅边,正偷偷往怀里塞镜片,其中一块镜片突然尖叫起来:“抓住那个偷鸡腿的!”
所有棺材盖同时飞起,像多米诺骨牌般朝他砸来。
贾三通被棺材盖追得满墓室乱窜,怀里偷藏的镜片叮当作响,有块镜片突然从他领口钻出来,镜面上映出个啃鸡腿的胖子——正是三天前的他自己。
那镜中贾三通咧嘴一笑,竟伸手把现实中的贾三通往镜子里拽。
仇无涯胸口突然一阵刺痛,六个镜主印记同时发光,将连接心脏的红线烧得通红。
阿箬的伞面“刺啦”一声裂开道口子,从裂缝里掉出把生锈的剪刀,她抄起剪刀就要剪断红线,却被油锅里突然伸出的鸡爪拦住。
没脸的臭豆腐摊主揭开围裙,腹部赫然是面巨大的铜镜,镜中浮现出七个模糊人影,最前面那个正做着和仇无涯一模一样的透明左手手势。
摊主用腐烂的鸡爪蘸了蘸油锅,在案板上写下“献祭”二字,字迹很快被黑色镜油覆盖。
墓室突然剧烈摇晃,所有棺材自动竖起来排成北斗七星阵,每具棺材里都传出“咚咚”的敲击声,节奏渐渐合成首诡异的童谣。
仇无涯左手不受控制地按上自己胸口的印记,六个前任镜主的记忆洪水般涌入脑海——每个人都在最后时刻剪断了红线。
阿箬突然把伞柄往地上一戳,伞骨“咔咔”伸长成三脚架,将剪刀稳稳架在红线正下方。
贾三通终于被棺材盖逼到墙角,情急之下掏出块臭豆腐塞进追得最近的那具棺材,棺材里立刻传来呕吐声,紧接着整具棺材开始跳起踢踏舞。
油锅里的碎镜片突然集体沸腾,拼成张巨大的人脸,人脸张开嘴,吐出道镜光首射仇无涯。
光柱中浮现出他母亲的身影,正温柔地抱着个透明左手的婴儿,就在仇无涯晃神的瞬间,胸口的第七个镜痕突然开始自动填补。
镜光中的母亲身影突然扭曲,怀里的婴儿睁开眼——那双眼睛竟是两面微型铜镜。
仇无涯感到左手的银色符文开始往心脏蔓延,每爬一寸就有一段记忆被抽离,他看见七岁那年自己确实把拨浪鼓扔进了井里,但井底浮上来的却是现在这只透明左手。
阿箬突然扑向悬空的剪刀,伞面完全撕裂,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镜丝,那些丝线像活物般缠住她的手腕,阻止她剪断红线。
贾三通不知何时爬上了最高的棺材,正用臭豆腐在棺盖上画符,每画一笔,就有具棺材开始跳奇怪的舞蹈,整个北斗七星阵刹那间乱成一团。
油锅里的碎镜人脸发出刺耳的尖笑,没脸的摊主突然扯下自己的头——那根本不是头,而是个巨大的铜镜灯笼。
灯笼表面浮现出七个镜主被镜化的全过程,仇无涯在最后一段影像里看到了自己完全镜化的模样。
“快决定!”阿箬的喊声让仇无涯回过神来,她的右臂己经被镜丝同化,正慢慢变成透明状态,剪刀在红线上方剧烈颤动,刀刃上结满了冰晶。
仇无涯的左手突然自动抬起,指尖凝聚出一滴银色液体,就在这滴液体要落入红线的前一秒,贾三通从棺材顶一跃而下,将整包臭豆腐糊在了他的左手上。
令人作呕的腐臭味中,银色符文突然褪色,那些被抽离的记忆碎片像归巢的蜜蜂般涌回脑海。
油锅突然爆炸,滚烫的镜片如雨点般射向三人,阿箬用残破的伞面一挡,伞骨间竟掉出个拨浪鼓——正是仇无涯小时候失踪的那个,鼓柄上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摇响它”。
整个墓室开始崩塌,棺材组成的北斗七星阵急速旋转,仇无涯抓起拨浪鼓,透明左手不受控制地剧烈摇晃起来。
“咚咚”的鼓声里,所有镜片同时炸裂,无数记忆碎片在空气中重组,拼凑出一段被刻意隐藏的真相:原来第一个镜主,就是当年那个制作铜镜玩具的匠人。
鼓声在墓室里回荡,炸裂的镜片突然静止在空中,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场景。
仇无涯看到其中一块镜片里,年轻的贾三通正偷偷往铜镜作坊的熔炉里扔鸡骨头;另一块镜片里,童年的阿箬撑着一把红伞,在雨夜里捡起地上的碎镜片。
没脸的摊主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他的铜镜灯笼上裂开无数细纹,从裂缝里伸出无数透明的手,疯狂抓挠着空气。
阿箬残破的伞面突然自动修复,伞骨间垂下的红线像活过来一般,缠住了那些透明的手腕。
“原来如此……”
仇无涯的左手恢复知觉,掌心的微型铜镜里,浮现出第一任镜主临终前的画面:那老匠人用最后的力量,将镜灵诅咒封进了七个铜镜玩具。
而仇无涯七岁那年扔进井里的拨浪鼓,正是最后一个封印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