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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穿透墓室顶部的裂缝，铜镜表面的锈迹开始剥落。
仇无涯的左臂恢复知觉，皮肤下的银光退到小指，凝成道浅浅的白痕。
阿箬的银针重新聚合成伞，只是伞面变成了素白色，边缘绣着九个小太阳。
贾三通趴在地上干呕，吐出一面巴掌大的铜镜。
镜面布满裂纹，每个裂缝里都夹着根鸡骨头，他擦了擦嘴，突然指着仇无涯身后：“那是什么？”
铜镜底座后面藏着个暗格，里面放着个油纸包，拆开后，是块发霉的臭豆腐，下面压着张泛黄的纸条。
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给第九个太阳的礼物——老贾留。”落款日期是三百年前。
阿箬的伞尖轻点暗格，木板突然翻转，露出下面的通道，通道尽头隐约可见包子铺的灯笼，热气腾腾的包子香气飘来。
贾三通突然红了眼眶：“原来我祖上真卖过臭豆腐...”
三人爬出通道时，正赶上包子铺收摊。
老板哼着小曲擦拭铜镜招牌，镜面映出的只是普通街景，仇无涯腕上的白痕突然发烫，他低头看去，痕迹正在慢慢变淡，最终只留下个小小的圆形疤痕，像被铜钱烫过。
阿箬收起伞，发现伞骨间多了个铜镜挂坠，镜中映出三人疲惫却释然的脸，背景是渐渐暗下的天色，和九颗清晰可见的星辰。
贾三通摸着肚子嘟囔：“这回总能吃顿安稳饭了吧？”
话音未落，他的道袍突然掉出个拨浪鼓——鼓面画着的笑脸干干净净，再无血痕。
夜风吹过街道，带来远处打更的声音。
这次的梆子声清脆悦耳，再没有诡异的回响，仇无涯着左手的疤痕，忽然笑了：“走吧，我请客。”
灯光将三人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卖臭豆腐的独眼老者收起推车，围裙下闪过一抹熟悉的红袄衣角。
夜市的灯笼次第亮起，仇无涯挑了个临河的酒肆。
刚坐下，店小二就端来三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碗底竟然都沉着块铜镜碎片。
碎片在面汤里翻转，映出三人背后站着个撑伞的人影，伞是红色的，伞下却空无一物。
贾三通筷子一抖，面汤溅在桌上。
油花诡异地组成个箭头，指向河面。
对岸的柳树下，穿红袄的小女孩正在玩跳格子，每个格子里都画着铜镜图案，她数到九时突然抬头，对仇无涯比了个剪刀的手势。
阿箬的伞突然从墙角滚到桌边，伞骨间掉出把生锈的钥匙。
钥匙插入桌缝的刹那，酒肆里所有铜镜同时映出同一个画面：全身镜化的仇无涯站在墓室中央，正将第九面铜镜按在自己胸口。
“他娘的，还没结束？”贾三通哀嚎着去捞面里的碎片，指尖却被割破。
血滴在钥匙上，锈迹剥落露出“轮回”二字。
仇无涯腕上的疤痕突然裂开，里面钻出根镜丝，缠住阿箬的伞骨，伞面素白的绸布上，渐渐浮现血色地图——这次标注的是河对岸的乱葬岗。
小女孩的笑声从河面飘来，她脚下的格子里爬出细小的镜奴，正抬着个拨浪鼓往水里走。
鼓柄上新增的裂痕里，渗出黑色的镜油。
仇无涯的左臂又开始透明化，这次银光顺着手臂爬上脖颈，在喉结处凝成个小小的锁孔。
阿箬突然割断缠在伞骨上的镜丝，断裂的丝线在空中组成老匠人的脸：“...真正的第九面镜子...”
话音未落，酒肆的灯笼齐齐熄灭，黑暗中，仇无涯看见自己的影子站了起来，正用透明的手指，缓缓插入他喉结的锁孔。
影子冰冷的手指触到锁孔的刹那，仇无涯喉间突然涌上血腥味，他咳出一面铜钱大小的镜子，镜面映出的不是当下，而是三百年前——老匠人正将最后一面铜镜藏入女儿心口。
镜框边缘刻着行新字：“破局者，终成局。”
阿箬的伞突然炸开，九根伞骨如利箭刺入影子体内，贾三通趁机将臭豆腐拍在仇无涯喉间，腐臭味中，锁孔里的镜丝疯狂扭动，最终“啪”地断裂。
影子发出无声的嘶吼，化作黑烟钻入河面。
对岸的小女孩停止跳格子，手里的剪刀突然调转方向，刺向自己心口。
鲜血溅在铜镜格子上，每个血滴都映出不同的场景——全是仇无涯在九个轮回中的死亡画面。
“原来如此...”仇无涯抓起桌上的钥匙，透明化的左臂首接插入自己喉咙。
没有疼痛，只有冰凉的触感——他摸到了那面藏在血肉深处的铜镜，镜面滚烫，刻着所有轮回里他未说出口的遗言。
钥匙插入镜背锁孔的瞬间，河对岸的小女孩笑了，她的身体渐渐透明，最后化作九滴血珠飞向三人。
阿箬的伞骨重组，接住其中三滴；贾三通张口吞下三滴；剩余三滴落在仇无涯左臂，银光顿时褪去，只在手腕留下九点白痕，排列如九宫格。
酒肆的灯笼重新亮起，照见桌上三碗早己凉透的面，碗底的铜镜碎片不知何时己消失，只剩油花组成西个字：“好自为之”。
窗外更声悠远，这次梆子上再没有血迹，仇无涯摸着喉咙，那里只剩下道浅浅的疤痕，形状像把小小的钥匙。
夜风穿过酒肆的窗棂，吹散了桌上的油花字迹，仇无涯喉间的疤痕微微发痒，他抬手去摸，指尖却触到某种金属的冰凉——是那把生锈的钥匙，不知何时己嵌在了他的皮肉里。
阿箬正在重组伞骨，九根银针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当她将最后一根插入伞柄时，针尖突然渗出黑色镜油，滴在地上化作个小小的镜奴。
那镜奴对着仇无涯跪下，双手捧起颗晶莹的珠子——里面封存着他在第一个轮回里的记忆。
贾三通突然开始打嗝，每个嗝都喷出几粒铜镜碎片，碎片在桌面跳动，拼出城外乱葬岗的地图。
最中央的坟头上，插着把红纸伞，伞下站着穿红袄的小女孩，正朝他们招手。
“还来，有完没完了？”贾三通哀嚎着去抓酒壶，却发现壶嘴里卡着个拨浪鼓。
鼓面画着的笑脸正在融化，黑色颜料顺着壶嘴流进酒里，转眼整壶酒都变成了镜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