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碎片在仇无涯掌心割出血痕,他颤抖着举起镜片对准心口,镜中映出的竟不是心脏,而是一团纠缠的红线。
线头全部通向青铜门内,其中三根格外鲜艳:一根连着阿箬,一根连着孟寒江,还有一根……竟连着山魈新娘。
“原来如此……”仇无涯咳出血沫,“我们全是祭品……”
阴兵将军突然暴起,骨刀斩向那三根红线,刀锋未至,门内肉瘤发出刺耳尖啸,阿箬的嫁衣鳞片全部逆起,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嘴。
孟寒江的魂魄趁机挣脱红线,扑到仇无涯面前。
他腐烂的手指插入自己后脑的虫巢,挖出一团跳动的血肉——那是半颗干瘪的心脏,表面刻着“仇”字。
“当年……我本想杀你报仇……”心脏在孟寒江掌心碎裂,“可看见五岁的你……在火里喊哥哥……”
铜镜突然剧烈震动,仇无涯低头,看见镜中的自己正咧嘴狞笑,獠牙刺破下唇——那是山魈的倒影,不知何时己寄生在他魂魄里。
阿箬的声音穿透混乱:“无涯!红线是骗局!山魈新娘根本是……”
肉瘤突然爆开,涌出滔天黑潮,阴兵们在黑潮中融化,将军最后将虎符拍进仇无涯右眼:“看破虚妄!”
剧痛中,仇无涯的右眼看见真相:青铜门后根本没有山魈王,只有个巨大的青铜镜台。
镜台上坐着个穿龙袍的枯骨,怀中抱着《山魈志》全卷——那是前朝昏君,为求长生将自己炼成了魈母。
而所谓山魈新娘,不过是魈母蜕下的皮。
阿箬的身体正在异变,她的左半身长出鳞甲,右半身却开始透明化,露出底下森森白骨。
最骇人的是,她胸腔里有团绿火,火中包裹着个沉睡的婴儿——那是用仇、孟两家血脉培育的魈胎。
孟寒江的残魂突然抱住仇无涯:“我欠你的……”他整个魂魄燃起碧火,“……用命还!”
燃烧的魂魄冲向青铜门,在触碰门扉的刹那,仇无涯怀中玉佩突然飞起,与门上的骨佩严丝合缝。
天地寂静了一瞬。
紧接着,千百年来被吞噬的魂魄从门内喷涌而出。
仇无涯在灵魂洪流中拼命抓向阿箬,却只扯下半截衣袖——里面滑出一张泛黄的纸,上面是幼年阿箬歪歪扭扭的字迹:
“等无涯哥哥来接我。”
泛黄的纸页在灵魂洪流中翻飞,仇无涯的指尖刚触及纸缘,整座青铜门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门缝里渗出的不再是黑雾,而是粘稠的血浆,将那些逃窜的魂魄又拖拽回去。
阿箬的半边身体己经彻底白骨化,她伸出仅剩的右手,指尖在虚空划出一道血符:“无涯……用虎符……召雷……”
仇无涯的右眼灼痛难忍——阴兵将军融入眼中的那半块虎符正在融化,滚烫的金属液流顺着血管游走,他本能地举起铜镜碎片,镜面竟映出乌云密布的天空。
“轰隆——!”
真正的雷声从头顶传来,铜镜碎片里劈出一道紫电,顺着仇无涯的手臂窜向全身。
他成了人形导体,雷光在青铜门上炸开蛛网般的裂痕。
门内传来凄厉的婴啼,魈胎在阿箬胸腔里剧烈挣扎,绿火将她的肋骨照得发亮。
更可怕的是,那具龙袍枯骨正在镜台上站起,《山魈志》的书页自动翻飞,每页都粘着一张人皮。
“不够……”阿箬的颌骨开合,“需要……至亲血……”
孟寒江的残魂突然从血浆中重组,他燃烧的灵体扑向仇无涯,竟带着他撞向青铜门!
在相触的刹那,仇无涯看清了门上的恶鬼浮雕——那根本不是装饰,而是无数被吞噬者凝固在最后一刻的痛苦面孔。
“嗤”的一声,孟寒江的魂魄引燃了仇无涯衣襟里那张血书。
火焰顺着红线烧进门内,魈胎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阿箬趁机将骨笛刺入自己胸腔,绿火顺着笛身疯狂涌出。
“砰!”
青铜门炸开个脸盆大的窟窿,仇无涯被气浪掀翻,后脑撞在铜镜碎片上。
鲜血模糊了视线,最后看见的是阿箬的白骨右手穿过门洞,死死攥住了《山魈志》的书脊。
龙袍枯骨终于彻底苏醒,它黑洞洞的眼窝里亮起两点鬼火,下颌骨张到不可思议的角度,吐出一团蠕动的血肉——那东西落地便化作无数小魈,尖叫着扑向仇无涯。
阴兵虎符在仇无涯右眼中彻底融化,他失去意识前,听到玄霄子的声音从极远处传来:“痴儿……雷火焚观时……你怎不逃……”
恍惚间,又回到五岁那年的火场,浓烟里有人将他推出窗棂,那人后背插着一支羽箭,箭尾刻着“孟”字。
原来记忆也会骗人——救他的从来不是孟寒江,而是个素未谋面的孟家死士。
刺鼻的硫磺味钻入鼻腔,仇无涯在剧痛中苏醒,映入眼帘的是道观残垣,燃烧的梁柱在雨中嘶嘶作响,他的右手掌心多了个血洞,一只通体碧绿的蛊虫正在伤口处蠕动。
“别动。”
声音来自三丈外——阿箬倚在断墙边,半边白骨身躯缠着红线,另半边人身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
更骇人的是她胸腔里的魈胎,此刻被七根铜钉钉在《山魈志》上,绿火己黯淡如萤。
“阴兵虎符烧毁了你的右眼。”她抬起枯骨手指,“我用同心蛊……暂时连上你的心脉……”
仇无涯突然捂住心口,某种诡异的共鸣让他同时感受到两种剧痛:自己右眼的灼烧感,以及阿箬胸腔里铜钉搅动的刺痛,蛊虫在皮下爬行,将两人的血脉连成一体。
道观地底传来闷雷般的震动,残存的铜镜碎片里,映出青铜门内的可怖景象:龙袍枯骨正在啃食逃窜的魂魄,每吞食一个,就有新的肉芽从它脊椎冒出。
“魈母要蜕皮了……”阿箬咳出内脏碎片,“下次月圆……它会借魈胎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