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千临的目光一首停在颜安歌身上,但他发现这丫头压根就没看自己一眼。
法事结束,冲虚道长跟两位王爷说了两句,又与老夫人寒暄了几句,随后就要离开。
“道长留步。”颜安歌走上前拦住他的去路。
冲虚道长被迫停下脚步,有些不悦,“颜三小姐有何事?”
颜安歌又走近两步,邪魅一笑,声音细如蚊蚁。
“别紧张,我就是想邀请道长在府中做客几日,毕竟我死而复生,道长难道不好奇么?”
冲虚道长听颜家下人说颜安歌活着回来时,便知道凤星己然临世。
恐怕这世间无人能与之抗衡。
冲虚道长冷哼一声,“三小姐既逆天改命,便好生珍惜罢。”
颜安歌也不强留,准备放行时又被慕千临横插一脚。
“本王近日噩梦不止,夜不能寐,道长随本王走一趟衡王府,瞧瞧府中可有不祥之物。”
冲虚道长就纳了闷了,这衡王来蹚什么浑水?
“衡王殿下容光焕发,想来是无甚大碍的。”
“你在质疑本王?”
慕千临眼里透出一丝不快,他最讨厌别人反驳他。
“不敢。”冲虚道长弯着腰不敢再推拒。
颜安歌知道他肯定是想找个借口把人扣在王府,说起来也是在帮忙呢。
她找冲虚道长,是想知道背后是谁在指使。
盲猜是二房的人,但二房人那么多,到底是哪个?
冲虚道长最终还是跟着慕千临走了。
慕千羽强行挤上衡王府的马车。
“五哥,你将这道长押回衡王府有何用意?”
慕千临闭着眼没有回话。
“总是这般沉默寡言,也不知谁家姑娘会喜欢闷葫芦,该不会就这样孤独一生了吧?”慕千羽嘀咕。
他深表同情,拍拍慕千临的肩膀,“放心吧五哥,我帮你张罗,绝不会让你英明一世而惨淡收场。”
慕千临睁开眼,深邃狭长的眸子写满不屑。
转而问他,“你心悦颜安歌?”
“嗯?此话从何说起?”慕千羽愣了一下。
慕千临见他这反应便知他并无此意,遂又转移话题,“你可知那道士与颜家有何渊源?”
“知道!五哥这你可问对人了!”
慕千羽拿起马车上摆放的糕点吃起来,一边吃一边给他八卦颜家的陈年往事。
——
用午膳时,颜家老爷颜鸿文一路跌跌撞撞跑着回东院。
“安儿!安儿!”
颜安歌听见有人呼喊便停了筷子。
转头看到颜老爷时,心头一阵酸楚,站起身迎上去。
颜鸿文身材高大却很单薄,脸上透着病态的苍白,整个人疲惫又憔悴。
脸侧有几道血痕,估计是在山上被树枝乱石刮伤的,衣袍上也尽是黄泥。
颜安歌很难想象他听到女儿死亡又被抛尸的消息时,是怎么支撑着病躯去郊外翻山越岭地找。
“父亲。”
颜安歌声音不大,却喊得心中有了回响。
“哎!果真是安儿,我的儿啊!父亲对不住你啊。”
颜鸿文抓住她的手,激动得咳嗽起来。
颜安歌轻轻拍着后背给他顺气,
“父亲无错,安儿今生能做父亲母亲的女儿,是天赐的福气。”
说完还不忘给沈阑秋递了个暖心笑容。
这是她的真心话。
她不知死去的颜姑娘是否怨过父母,听青黛的意思,颜姑娘嘴上并未埋怨。
现在的她,是打心底里喜爱并尊敬这对父母的。
即使作为旁观者,她亦能感受到父母对女儿的愧疚和疼爱。
这种舐犊深情是她不曾拥有过的。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既承了这具身体,她也很乐意做个孝顺的好女儿。
沈阑秋眼窝子浅,又忍不住落泪。
她曾以为这几年女儿该恨他们了。
前几日因忙着老将军的丧事,娘俩也没来得及细聊这些年。
如今女儿平安归来,非但没有因当年的事心生憎怨,还如此乖巧懂事,真是上天垂怜。
一时间,悲喜交加。
“老爷先去夫人屋中更衣吧,一家人再好好坐着说说话。”姨娘杜巧若开口打破了这一屋伤感。
颜安歌闻言瞧了瞧站在兄妹几人身后的杜姨娘。
五官小巧玲珑,腰身纤细如柳,举手投足间温婉动人。
一点也不像三十多岁的妇人。
她既然不抢着伺候老爷,要么是个深藏不露的,要么是个安生过日子的。
颜安歌希望她是后者。
在这时代,男子娶妻纳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颜安歌不支持,但也不可能去反对。
不过那小王爷,得先和他约法三章。
第一条便是不纳妾。
申时,郎中来给颜鸿文瞧了病。
沈阑秋和颜安歌三兄妹都在一旁陪着。
“你们这样守着,外人还道是我命不久矣。”颜鸿文自嘲。
沈阑秋一拍他胳膊,“说什么胡说!也不忌讳。”
颜鸿文轻轻拍她手背,“生老病死,人生平常事,夫人无需大惊小怪。”
为了防止自己哪天突然撒手人寰,留下发妻手足无措,颜鸿文时常给沈阑秋做心理铺垫。
沈阑秋可不接受,呛道,“你若是能瞧出好歹,还要郎中作甚?”
颜鸿文还想再说,被颜灵均抢了话,“父亲可莫要再惹恼母亲。”
颜安歌并未跟着说什么,看了看郎中开的药方,是个补方。
颜鸿文身体羸弱,己伤及内里,这些补药也就是延缓病情罢了,不能根治。
方才见面之时颜安歌趁机给他把了脉,不怪他有交代后事的想法。
颜鸿文并非老夫人所出,而是老将军与亡妻的孩子。
如今的老夫人杨氏,是老将军的续弦妻子。
先夫人生产之时,颜家老太公特意求了太医出宫,以保平安。
可先夫人难产,颜鸿文出生之时也是命悬一线。
太医妙手回春救了他一命,却未能救回他的母亲。
老将军当时弱冠之年,虽悼念亡妻,但也在长辈劝说下,三个月后便娶了杨氏。
为了让她能善待幼儿,还发誓此生不纳妾。
颜安歌将药方还给汀菊,“去抓药吧,药煎好后交与我,我来给父亲喂药。”
她既然来了,哪有让家人病逝的道理。
颜鸿文本想说自己可以喝药,但怎么也开不了口拒绝。
他惦念这团圆的一幕,整整七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