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烨摇只觉得这一路格外顺利,连续数日马不停蹄地赶路,此时已近京都。
顾烨摇啃着硬邦邦的炊饼,只觉得腮帮子生疼,他人生第一次知道嘴累是什么滋味。
裴致远更是忍无可忍,冲着小二嚷嚷:“我说马车夫,赶路要这么急吗?一顿正经的饭也不让吃?”
“是店小二,小裴公子,小的已经说了无数遍了。”店小二坐在车棚子外,悠闲地靠在车篷边,语气颇有些无奈。
店小二接着说:“掌柜的交代过,这仨人返回京都时,不得投宿,不得住店,就连走哪条路也是规定好了的,千叮咛万嘱咐,路上一刻也耽误不得。”
顾烨摇心想这店小二也是点背,明明刚见时以为他们是几只肥羊,短短几日自已倒成了待宰的羔羊,日日伺候这几个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大爷。
偏偏他们这仨人还一个比一个难伺候,一个事多,一个黑心,一个嘴毒,偶尔仨人还交叉感染,互相犯对方的毛病。
想来他是故意抓紧赶路,后来干脆吃饭睡觉都在路上,恨不能马上把他们这几位爷送走。
“云神医,你这么远来护送我们回京,想不想去皇宫里转一圈?”自从云清泉救过裴致远那么一回,裴致远就不再郎中郎中的唤云清泉,改叫神医了。
“云某跟二位也算出生入死过命的交情了,沾个光去皇宫大内转一遭也无不可吧?”
云清泉说完掀开帘子,眼神幽深地望向窗外。
顾烨摇隐约中察觉到云清泉眼神中一丝异样,试探着问道:“云兄对皇宫这么感兴趣?”
“云某未入极境,也是凡夫俗子一个,对世间至之高处有那么一两分好奇之心,有何不可?”
“并无不可,只是不知云兄是否也想去那至高处坐上一坐?”
“想啊,你不想吗?”云清泉定定地看着顾烨摇,“阿摇应是比某更想,狗皇帝是你阿爷,鸟皇帝是你阿兄,那位置你家的,你……。”
“到了,到了,各位客官天子脚下,小心说话。”店小二惊出一身冷汗,赶紧打了个圆场。
顾烨摇刚要发作,被店小二一打岔,也不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云清泉,他总觉得这人眉宇间总有几分苦涩,似是心里装了天大的事,或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不然怎么嘴这么毒。
此时城门外太子,裴相,卓竟则已经等候多时,见几人下车最激动的要数裴丞相。
他拖着行将就木的身子,飞似的窜到裴致远身前,眼含热泪,脸上的沟壑里写满了字——我儿受苦了,我儿出息了,我儿了不起,我儿爹想你啊。
只是嘴里却只吐出一句:“不愧是老子的儿子。”
顾烨摇实在难以理解,这裴相有什么好骄傲的,他儿子不过是高高兴兴出门去,平平安安回家来,至于骄傲成如此样子?
也是了,庄稼总是别人的好,孩子都是自已的好。
可是,他从小到大没有被这样……
顾烨摇不敢接着想下去,此时太子和卓竟则也已走到他的身前。
“见过三皇叔。”太子顾长青彬彬有礼。
“你师父是我师兄,你叫我小师叔就好。”
顾烨摇看着这少年心中五味杂陈,只是他不想和皇庭再有什么牵扯。
如今舆图拿回,只要交到皇上手中,他便可以离开云崖,去那些他没去过的地方走一走。
“是,小师叔好。”太子一脸乖巧地改了口。
虽然顾长青知道顾烨摇对皇位没有野心,但是帝王心中对谁都没有十分的信任。
顾烨摇有意和皇家划清界限,是他喜闻乐见的。
卓竟则眼睛落到云清泉身上,云清泉与他对视后微微低头,以示友好。
“这位是?”顾长青问道。
还没等顾烨摇开口,裴致远急忙凑过来说:“这位是云神医,救死扶伤妙手回春,他还给断行山庄的掌门看过病的。”
说他聪明吧,他没说云清泉是断行山庄的郎中。说他傻吧,偏偏把断行山庄单拎出来说。
裴致远不管,他觉得能给断行山庄掌门看病,更能说明云清泉的厉害,这样太子就可以让他带云清泉进宫了。
云清泉救过他的命,现在来到他的地盘,自然要有求必应。
“不知太子可否让我带我这位神医朋友去宫中走一走?”
裴致远说完裴丞相脸马上沉了下来道:“太子恕罪,犬子无知,是老臣纵惯坏了。”接着转头厉声呵斥裴致远:“皇宫重地,岂是……”
“可以,正好请神医给父皇母妃也诊诊脉,看看太医院这些年是否有所懈怠。”顾长青一贯笑着。
人送到了,店小二便告别几人准备返回万州去,他还想回家跟妻子孩子一块儿过除夕,耽误不得。
他其实也想进到那皇宫里看上一看,回去可以讲给妻子听。
可他一不是皇族,二不是宰相之子,又没有能起死回生的医术。
皇宫,他进不去。
好在京都的贵人大方,来接这仨货的大人物都给了他银子,他走这一趟得的赏银是他做店小二一辈子也赚不来的。
他想,真值了,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太子一行人则径直向宫门方向走去,京城分外繁华,街边的店铺生意兴隆,街上还有一些流动的小贩。
“阿摇,糖葫芦。阿摇,驴打滚。阿摇糯米糕。”
云清泉走一路吃一路,太子府的小厮一路上跟在他身后付银子。
顾烨摇心想,这哪里是神医,分明是个神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