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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续的焦灼却迟迟没有结果让周行知觉得太累了，他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他一只手撑着额头，神情落寂，眼神像是没有焦距，“现在我也来了，你要觉得我亏欠你，要杀要剐我就在这，绝不说一个‘不’字。”
说完摇了摇头，显得有些无力。
“死，太便宜你了，死了多好啊，一了百了，死了还能被人记一辈子，活着的人才叫痛苦呢，”乔月白沉浸在难以抑制的伤感情绪里，“你看黄薇不就永远活在你心里了了吗？”
周行知抬眼看他，脸上尽是疲惫。
乔月白无奈过后，声音又染上自嘲：“不像我，活得多狼狈，时不时还要控制不住自已出来犯个贱，我真是讨厌这样的自已。”
他神情黯淡无光，心底升起无边的颓丧，“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脸上苦涩的笑意虚浮，未达眼底。
见周行知发愣的片刻，他像是背水一战，放弃了所有的自尊，鼓足了余生的勇气去拉对方的手，声音低低地，语气几近哀求：“师哥，你能不能再画一次我？”
周行知还没反应过来，他突然吐了一口血，呛在桌面上，殷红一片，触目惊心。
周行知身形猛地一顿。
“你——”周行知赶紧回握住他的手，脸上终于有了些慌张，“你生病了？”
乔月白见他脸上掠过的焦急之色，泪水划过眼角，眼底是蚀心跗骨的伤痛，浑身上下没有了一丝活气一样，龛龛嘴，却没说话出来，又吐了一口血。
周行知用袖口给他拭去血渍，又见他眼角的泪光，那一瞬间心头蓦地一痛。
他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该做什么，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
旁边的人带着颤音缓缓道：“是、是啊师兄，已经病、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乔月白看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难以言说熟悉又陌生的感觉顺着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悄悄将手手慢慢抚上周行知的脸，犯贱的劲又上来，不死心的问：“师哥，是不是只有死了才能永远活在你心里？”
周行知已经被意料之外的情形弄得不知所措，完全没细想他的话，想摸手机叫救护车，却被乔月白拦下。
那人似乎连坐着都没有力气，周行知无奈，伸手揽住了他。
下一秒，他听见乔月白一脸落寞断断续续说着：“没、没用了，我吃了毒药，去了医院也是死，我只想死在你身边，活着太累了，能死在你身边我觉得很安心...”
周行知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太阳穴疯狂抽搐，他收紧了手臂，想痛骂这个把生命当儿戏的人，但又实在不忍心在对方生命最后的时间还要听他的谩骂。
可又不能违心说出那些乔月白想听但并不是出自他真心的话，只能闭嘴。
“师哥，是不是不愿意再画我一次了？”乔月白声音渐弱，强压下摇摇欲坠的昏睡感，缓缓抬起头，望向他。
“是嫌我老了不好看了，还是...”顿了顿他又接着说，“还是觉得我心肠歹毒？”
他伸手颤巍巍指了指一旁书柜上那幅肖像画——
十八岁的乔月白明眸皓齿，笑的一脸纯真，一身白色衣裳立在窗前，仿佛那次初见的画面再次浮现。
“我是乔月白，来的比你晚还比你小，我喊你师哥吧。”
周行知第一次见一个男孩能漂亮成这样，怔了一下，喉结不自觉滑动，耳朵也有些发烫，出口的声音也有些哑，“师弟好，我是周行知。”
说完虚虚地轻咳一下，眼睛也看向别处，有些不敢再直视那双漂亮的眼睛。
对视的那一瞬，乔月白也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自已的略显局促的模样，一下子也低下头。
听到他的回答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收到画的那天乔月白低垂着眼睑，睫毛微颤，耳根通红一片。
他轻轻用拇指着右下角的签名，“周行知”三个字遒劲有力。
“如果师哥实在不愿意画，那个，就当作遗照吧。”说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往周行知身上又靠了靠，“师哥，我要睡了，你给我再读一下书吧，上次读到那里我折过角的。”
乔月白把脸埋在他身上，用力嗅了嗅，就是这个气味，让他魂牵梦萦几十年。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再一次嗅到了，终于没有遗憾的走了。
那个被称作心肠歹毒的人最终还是没能狠下心来。
周行知看着眼前的人体温一点点流失，久久端坐在那不能动弹，他全身僵冷。
似乎掀开了尘封已久的记忆里的一角，这样的晚上，他们在法国求学时对方也是这样靠在他怀中的，当时的他在干嘛呢？
他仔细回想，更多的时候是沉默，有时候会给他读书。
周行知的视线落在残旧的桌面上那厚厚的一本书上，他轻而易举的就翻了折角的那一页。
那一页比其它页都要旧。
“在我的内心有一片可怕的空白，使我难过得无动于衷...”
——加缪《第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