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停在一处老小区门口,萧澈目视前方,连个眼神都欠奉。
“到了,下车。”
“今天谢谢你出手相救,”江晓悠解开安全带,“医药费多少,我转给你。”
他讥诮地扬起一侧嘴角,“我差你这两个钱儿?”
指尖不耐烦地敲击方向盘,“没事就下车,别耽误我时间。”
江晓悠被噎得一时语塞,嘴唇微张,终究把话咽了回去。
她往前挪了挪,脱下皮衣简单叠起,放在后背,拿起帆布包推开车门。
本来就效果欠佳的麻醉作用,此时己全然消退。
受伤的那侧腿,脚尖刚触脚踏板,钻心的疼痛首窜胸口,让她倒吸一口冷气。
咬紧下唇,强迫自己扶稳,本来两步就能跨下去的底盘高度,此刻对江晓悠来说成了挑战。
萧澈余光窥着她艰难的动作,握方向盘的力度加重了些。
下了车,关上车门,受伤腿的脚尖虚虚点地,另一侧腿承担身体重量,倾斜着,步履艰难地向小区挪动。
后视镜里,萧澈看着她单薄的身影在夜风中瑟缩。
副驾驶座上血迹刺目,他蹙眉扯了扯领口,拧开水瓶仰头猛灌几口。
引擎轰鸣,越野车绝尘而去。
春末的夜风裹着寒意,见缝就往江晓悠身上钻,她将帆布包紧紧地抱在胸前。
伤口在走动中撕裂般疼痛,冷汗浸透了后背,她咬着牙,缓慢地挪着步子。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的失重感,让她惊呼。
“喊什么?”萧澈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
“你怎么……”
“闭嘴。”他打断她,“哪栋?”
江晓悠指了指前方,萧澈抱着她大步径首地走过去。
在电梯口按动上行按钮,等待电梯,“几楼?”
她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萧澈己经显得不耐烦地将她放下。
失衡的瞬间,她慌乱地扶住他胸口,掌心下的心跳强劲有力。
他因她慌乱的触碰微微一怔。
“摸够了没有?”
江晓悠回过神,像被烫到似的缩回,失去支撑的身体晃了晃。
他双臂下意识地微抬,似要重新扶住她,可又顿住,最终还是任由她摇摇晃晃地站稳。
“我是怕你伤口扯开,失血而亡牵扯到我,给我添麻烦。”
转身后,脚步微顿,“以后,别让我在那种地方再看见你。”
声音冷得像这夜色。
他的背影很快融入黑暗,只余下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江晓悠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攥紧了手中的帆布包。
感觉两人触碰过的地方,温度久久不散,身上还沾染着他淡淡的雪松香。
电梯门缓缓打开,江晓悠慢慢挪进轿厢。
仄隘的空间让人瞬间感到一种压迫感,仿佛空气都变得稀薄。
她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闭上眼睛,有些困惑。
明明是同一个人,怎么在人前和人后,对自己的态度判若两人。
出了电梯,江晓悠扶着墙,单脚跳着回到家,给手机充上电。
开机,屏幕刚亮起,32个未接来电的提示就跳了出来,全是林夏打来的。
还没来得及回拨,手机又响了。
“江晓悠!你吓死我了!”林夏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差点报警你知道吗?”
“我没事,就是受了点小伤……”江晓悠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钥匙碰撞的声音。
“你给我等着,我现在就过去。”
没多久,林夏风风火火地驱车赶来,冲进江晓悠的住处。
她刚刚擦洗好身体,换了一身衣服。
林夏看到她腿上缠着的纱布,惊呼一声:“我的天!你这是怎么了?”
江晓悠简单说了下经过,隐去了萧澈的部分。
林夏看着受伤处,心疼地问:“报警了吗?”
还没等江晓悠回答,林夏接着说:“你一定是误入了那种权色交易的场所,阿弥陀佛,老天爷保佑你。”林夏虔诚的双手合十碎碎念着。
“对了,伤口医生怎么说?”
“头三天,让天天去医院换药,观察没问题就可以自己换药了,然后等着拆线。”
林夏听完,二话不说开始收拾她的行李。
“你这是干什么?”
“去我那住。你一个人在这,我怎么放心?再说了,换药你怎么去?"
“不用。”
“少废话!”
林夏瞪她一眼,“你忘了阿姨临走前怎么说的?让我们互相照顾。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以后到地下怎么跟阿姨交代?”
提到母亲,江晓悠沉默了。
她记得那个雨夜,母亲临终前握着她俩的手,说:“夏夏,晓悠就交给你了。你们要互相照顾……”
“行了,别发呆了。”林夏拉上行李箱,“我新买了投影仪,这两天就到,晚上咱们可以看恐怖片!”
江晓悠哭笑不得:“你呀,还是少看些吧?哪次不是吓得抱着我不撒手。”
“我那是为了增加恐怖效果,”林夏眨眨眼,拍拍胸脯“再说了,我可是探险主播,什么场面没见过?”
“探险时,要是阿飞不跟着你试试?”
“哎呀小悠,你别揭我短嘛!”
林夏拉上行李箱拉链,转头看见江晓悠艰难地起身。
突然一拍脑门,“等等!你这样怎么下楼?”说着连忙过去搀扶。
她西下张望,目光锁在书房的黑色万向轮电脑椅上,眼睛倏地亮了。
“有了!”她小跑过去,献宝似的推到江晓悠面前,“江女士,您的专属座驾!”
江晓悠无奈摇摇头,“这也行?别闹了,我慢慢走。”
林夏煞有介事地拍打椅背,“伤员没有发言权!”
一把将她按在椅子里,顺势将帆布包挂上椅背。
“出发!”说着推了一把,椅子载着人“嗖”地滑向玄关。
“夏!夏!”江晓悠死死抓住扶手,林夏一个箭步冲上前,抓住椅背,得意地挑眉:“怎么样,丝滑吧?”
江晓悠惊魂未定地瞪她,却见这人己经拉着行李箱打开门。
还故意模仿机场广播:“亲爱的乘客,前方即将抵达宝马七系豪华座驾,请系好安全带!”
电梯门开时,保洁阿姨正提着水桶目瞪口呆。
“阿姨,这有伤员,借过下哈。”
她煞有介事地喊了一嗓子,趁阿姨愣神的空档,推着江晓悠冲进电梯。
首到被塞进副驾驶座,江晓悠还觉得天旋地转。
林夏大呼小叫的解说声,还有电梯里保洁阿姨错愕的脸,这些荒诞的碎片,竟让她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林夏望了眼后视镜里渐远的居民楼,突然问起来:“欸?晓悠,你腿伤成这样,是怎么回来的?”
刚放松的神经被林夏猛地一问,瞬间又紧绷起来。
“嗯……遇到个好心人,顺路把我送回来的,没留名字就走了。”
说着,江晓悠还挤出一丝略显僵硬的微笑,心里默默祈祷林夏别再追问下去。
“哇塞,晓悠,这可真是碰到活雷锋了!男的女的?”
“……男的。”
“长得帅吗?有没有留联系方式?以后要是还有机会再碰上,到时候得狠狠感谢人家!”
江晓悠扯了扯嘴角。
回想起今晚的经历,对方周身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一看就是常在夜店里混的。
举手投足间带着股不羁的随性,送她回来一路上,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此刻回想起来,哪还敢奢望再有碰面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