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惊魂与醉语真言:
彩排当天的阳光格外刺眼,艺校排练厅的镜面墙映出凌菲仪紧张的脸。她穿着那件本该属于柳思丝的月白色戏服,领口的水钻在灯光下晃得人眼晕,手里攥着的剧本边角己经被汗浸湿。
“菲仪,别紧张,就当平时排练。”章慕凡端着杯温水走过来,军绿色工装裤的口袋里鼓鼓囊囊——那是藏好的微型录音器。他假装整理她鬓角的碎发,指尖不经意间扫过她颤抖的肩膀,“墨武去道具组了,说给你带了瓶冰镇可乐。”
凌菲仪勉强笑了笑,接过水杯的手在抖:“谢谢慕凡哥。”她的目光总不自觉地瞟向排练厅角落的阴影,那里空无一人,却像有双眼睛盯着她——柳思丝就站在那儿,穿着那件挖出来的白色戏服,红绳在颈间轻轻晃,眼神冷得像冰。
“各就各位!”导演的吼声打断了她的慌乱。凌菲仪深吸一口气,举起道具刀,刚要念台词,突然尖叫一声——戏服的袖口不知何时缠上了根红绳,正像蛇一样往她手腕上绕。
“怎么了?”导演皱着眉站起来。凌菲仪慌忙扯断红绳,指尖被勒出道红痕:“没、没事,道具勾住了。”她的声音发颤,眼角的余光瞥见阴影里的柳思丝正对着她笑,嘴角咧得很开,露出的牙齿白得像瓷。
整场彩排磕磕绊绊。凌菲仪总说错台词,走位时差点被地毯绊倒,甚至在“刺虎”那场戏里,把道具刀挥到了男演员的肩膀上。导演气得摔了剧本:“凌菲仪!你到底行不行?不行就换人!”
“我能行!”凌菲仪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她知道柳思丝在搞鬼,可她不敢说,只能死死咬着牙撑到结束。
散场时天己经黑了。莫墨武拎着个塑料袋从外面进来,里面装着几罐啤酒和卤味:“菲仪辛苦了,庆功宴提前开。”他把东西往化妆台一放,故意撞了下桌角,藏在卤味盒底下的录音器“咔嗒”一声启动,红灯在阴影里亮得很隐蔽。
章慕凡拉着凌菲仪坐下,给她开了罐啤酒:“喝点放松下,你今天己经很棒了。”凌菲仪没推辞,仰头灌了大半罐,泡沫沾在下巴上也没擦。
“其实……”她突然开口,眼神有点恍惚,“我以前总羡慕思丝,她什么都比我好。导演总夸她有灵气,说我这辈子都赶不上。”她又灌了口酒,罐底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滴,“试镜那天,我看见她的剧本上写满了批注,密密麻麻的,像蚂蚁……”
莫墨武假装喝酒,耳朵却竖得老高:“你也很努力啊,这个角色本来就该是你的。”
“是我的?”凌菲仪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如果她不死,怎么会是我的?”这句话说得又快又轻,像片羽毛落在地上,却让莫墨武和章慕凡的心脏同时一紧。
“你说什么?”莫墨武追问,故意把啤酒罐往桌上一磕。
凌菲仪显然醉了,眼神涣散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戏服还没换下,水钻在镜中闪成一片碎光:“那天我借她的口红,其实是想……想偷偷抹点东西让她过敏。谁知道她会跑去河边?谁知道她会掉下去?”她突然捂住脸,肩膀抖得像风中的树叶,“我不是故意的……我喊她了,可她听不见……她掉下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那支口红,红色的,像血……”
录音器的红灯还在亮着,把她的话一字不落地收了进去。柳思丝的身影在镜中晃了晃,月白色的戏服泛着冷光,她看着痛哭的凌菲仪,眼神里没有恨,只有一片空茫。
莫墨武关掉录音器,悄悄塞进兜里。他站起身,声音很平静:“菲仪,这些话,明天跟警察说吧。”
凌菲仪猛地抬头,酒意瞬间醒了大半。她看着莫墨武手里的录音器,又看看章慕凡别过的脸,突然明白了什么,尖叫着扑过来要抢:“还给我!你们骗我!”
章慕凡死死抱住她,她的指甲在他胳膊上抓出道道血痕:“菲仪,对不起,我们必须这么做。”
凌菲仪的哭声在空旷的排练厅里回荡,像被踩碎的玻璃。莫墨武看着窗外的月亮,突然觉得很累。柳思丝的身影己经消失了,镜中只剩下他和章慕凡,还有那个瘫在地上痛哭的女孩。
第二天,莫墨武把录音交给了警方。警车开进艺校时,凌菲仪正在收拾东西,她看见穿警服的人走进来,突然笑了,笑得很平静:“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她被带走的时候,回头看了眼排练厅的方向,那里的镜面墙还映着件月白色的戏服,领口的红绳在风里轻轻飘,像个未完的句点。
莫墨武站在宁安西合院的东院门口,看着柳思丝把那件白色戏服叠好,放进樟木箱子。“都结束了。”他说。
柳思丝点点头,转身看向那棵老槐树。晨风吹过,树叶沙沙响,这次听起来不像叹息,倒像声轻轻的笑。“龙婆说,”她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柔和,“等槐花开了,我就能安心离开了。”
莫墨武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支崭新的迪奥999,放在樟木箱子上。口红在月光下泛着红,像柳思丝生前最喜欢的那抹笑。
东院的门缓缓关上,把过去的恩怨全关在了里面。只有那棵老槐树知道,这个夏天,宁安西合院里藏着多少眼泪和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