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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首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投下浓重的阴影。
再没有看墙角那个如同受伤天鹅般蜷缩着、浑身散发着冰冷恨意与绝望气息的女人一眼。仿佛她连同那张百万支票，都己彻底从他的世界中剥离。
他转过身，没有半分留恋，拉开了那扇虚掩的、象征着短暂庇护的铁门。
门外，是依旧被警笛嘶鸣和首升机轰鸣笼罩的、危机西伏、冰冷无情的城市夜色。刺骨的夜风猛地灌了进来，吹动了他身上那件不合身的、沾着油污的蓝色工装外套，衣角猎猎作响。
凌烬的身影没有丝毫停顿，一步踏入浓稠的黑暗之中，如同孤狼回归荒野，迅速被便利店后巷那化不开的夜色吞噬，再无踪影。只留下仓库内，江疏影独自一人，面对着满地狼藉、湿冷的空气和自己破碎的骄傲，一股混杂着虚脱、后怕、屈辱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冰冷的茫然，如同毒藤般缠绕上心头。
铁门在他身后轻轻合拢，发出一声沉闷的叹息，彻底隔绝了仓库内微弱的光线，也隔绝了江疏影那张在门缝光影消失瞬间、变得更加苍白如纸、下唇被死死咬出一排清晰血痕的脸。
滴答...滴答...
只有水龙头滴水的声音，固执地、空洞地响着，如同这个漫长噩梦的余音。
周氏庄园，主宅书房。
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将窗外不祥的夜色彻底隔绝。昂贵的红木书桌后，周天豪裹在奢华的丝绸睡袍里，脸色惨白如纸，那只被凌烬生生捏碎手腕的右手，打上了厚厚的石膏，被绷带吊在胸前，像个耻辱的标记。他完好的左手，正死死捏着一张刚刚冲洗出来、还带着药水味的高清照片，手背上青筋暴起。
照片上，是毒蝎。
或者说，是毒蝎最后的模样。左肩连同小半个胸膛被炸得焦黑腐烂，深可见骨，断裂的肋骨刺出皮肉，白森森的。脸上那道从颧骨撕裂至下颌的伤口皮肉翻卷，如同恶鬼裂开的大嘴，狰狞可怖。只有那双至死都瞪得滚圆、凝固着极致恐惧和无法置信的痛苦的眼睛，证明着这曾是一个活生生的、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
“废物！一群废物！！！饭桶！！！”
周天豪猛地将照片狠狠拍在坚硬的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水晶烟灰缸嗡嗡作响，几乎跳起。他英俊的脸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深入骨髓的恐惧而扭曲变形，额角青筋如同蚯蚓般蠕动跳动，“连一个刚从号子里爬出来的泥腿子都收拾不了！还搭上了毒蝎！还有我那么多精锐好手！我周家的脸...我周天豪的脸...往他妈哪搁？！啊？！都他妈喂狗了吗？！”书房里，几个穿着黑色西装、气息精悍的男人如同石雕般垂手肃立，大气不敢出，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压抑和恐惧，仿佛死神就徘徊在门外。
“那个杂种！那个穿灰衣服的杂种！凌烬！！”
周天豪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怨毒和疯狂的火焰，声音因为嘶吼而变得尖利刺耳，“我要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不！我要活的！我要他活着落到我手里！！”他完好的左手如同失控的野兽，猛地一扫！书桌上昂贵的金笔、沉重的玉石镇纸、精致的瓷杯...统统被狂暴地扫落在地，发出刺耳尖锐的碎裂声！碎片和液体溅得到处都是。
“传我的令！！”
周天豪胸膛剧烈起伏，如同濒死的野兽在喘息，每一个字都喷吐着血腥气，“动用周家所有能动用的力量！道上悬红！官方施压！警局、海关、码头、火车站...给我把东海市翻过来！掘地三尺，一寸一寸地搜！也要把那个叫凌烬的杂种，给我挖出来！！”他猛地抓起桌上那张毒蝎惨不忍睹的遗照，五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照片在他手中被捏得皱成一团，毒蝎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仿佛正透过褶皱死死盯着他。
“找到他...”
周天豪的声音陡然变得阴森冰冷，如同毒蛇在耳畔低语，脸上甚至浮现出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带着残忍快意的扭曲笑容，一字一顿，如同诅咒：“我要把他...炼、成、‘药、奴’！让他尝遍世间极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药奴”
二字出口，书房内的温度仿佛瞬间降至冰点。几个肃立的黑衣男人，身体都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眼中闪过深深的、源自本能的恐惧，仿佛听到了比死亡本身更可怕的宣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