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一个多月之前———
七月底的骄阳炙烤着黄土高原,杨忠骑在战马上,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眯起眼睛望向远处的泾州城,城墙上的羌人旗帜在热风中无力地飘动。
"将军,前面探子回报,安定县城墙多处坍塌,守军不足千人。"副将裴英起驱马靠近,年轻的脸上写满兴奋,"这可是天赐良机啊!"
杨忠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习惯性地挖了挖鼻孔,这个不雅的动作却让周围的士兵感到亲切。他今年不过二十岁,却己经历过大小数十战,眉宇间透着超越年龄的沉稳。
"英起啊,"杨忠吐出一口浊气,"城墙再破也是城墙,强攻难免伤亡。若是折损太多弟兄,等李明达主力回援,我们拿什么抵挡?"
裴英起眨了眨眼睛,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将军莫非忘了汉王的命令?'速战速决,不可拖延'。"他压低声音,"我观察过城墙,西南角坍塌最甚,若集中兵力攻其一点,半日可下。"
杨忠转头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副将。裴英起生得眉清目秀,平日里最爱讲些荤素不忌的笑话逗将士们开心,但一到战场,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就会变得锐利如鹰。
"你小子..."杨忠心中权衡着。打造攻城器械确实耗时,若李明达突然杀回...想到这里,他后背一阵发凉。
"将军可是担心难以向汉王交代?"裴英起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末将愿立军令状,若攻城不利,甘当军法!"
杨忠突然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裴英起的肩膀,差点把这个瘦小的副将拍下马去:"好!就依你所言!若是败了,老子陪你一起挨板子!"
当五千鹰扬右卫在安定城外列阵时,铁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杨忠策马阵前,看着城墙上慌乱奔走的羌兵,心中竟生出一丝怜悯。
"这些羌人占据泾州多年,却连城墙都不修,"他对身旁的裴英起低语,"可见其主李明达并非明主。"
裴英起正要答话,忽然瞪大眼睛:"将军快看!"
杨忠抬头,只见城墙上竖起了一面白旗,在风中瑟瑟发抖。几个羌人将领战战兢兢地站在城头,大声喊着投降。
"这..."杨忠一时语塞。他设想过激烈攻城,设想过艰难巷战,却没想到敌人会不战而降。
裴英起最先回过神来,笑嘻嘻地说:"将军威名远播,羌人闻风丧胆啊!"
杨忠摇摇头,心中却松了口气。不费一兵一卒拿下泾州,这运气未免太好。他转头下令:"传令下去,进城后不得扰民,违者军法处置!"
进城后的半个月里,杨忠忙得脚不沾地。他按照汉国律令,将无地羌人编户入籍,分配永业田;又将那些曾参与劫掠的羌人首领押往矿山服役。每晚回到临时住所,他都累得倒头就睡。
这天清晨,杨忠正在用早膳,亲兵匆忙来报:"将军!慕容将军、李将军他们率大军到了!"
杨忠一口粥差点喷出来:"这么快?"他急忙披甲出迎。
城外,旌旗招展,一万五千大军列阵而立,气势恢宏。杨忠一眼就看到了为首的慕容绍宗——这位汉王麾下的大将己经年过三十,比当年跟着他们三兄弟的时候威风更盛。
"末将拜见诸位将军!"杨忠抱拳行礼。
"哈哈哈!"李虎大笑着上前,一巴掌拍在杨忠背上,力道大得让他一个踉跄,"小杨啊,别找了,李明达那厮早被老子在河东砍了脑袋!"
杨忠心中一震,既有大敌己除的喜悦,又有一丝莫名的失落——他精心准备的拦截计划竟无用武之地了。
慕容绍宗轻咳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卷帛书:"汉王军令。"
杨忠立刻单膝跪地,周围将士也纷纷跪下。当听到"任命杨忠为征北元帅,统领关内六州军事"时,他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元帅?"杨忠指着自己的鼻子,声音都有些变调。他不过二十岁,而面前这些将领哪个不是战功赫赫的老将?特别是慕容绍宗,当年可是大哥麾下第一将啊,这次竟然只出任副帅?
慕容绍宗微微一笑,将诏书递到杨忠手中:"汉王说,杨忠虽年少,然沉稳有谋,可当大任。"
杨忠接过军令,手心全是汗水。他环视众将,看到的是或鼓励、或审视的目光。一瞬间,无数念头闪过脑海:大哥刘璟为何如此信任我?这些老将会服我吗?我能担得起这重任吗?
但下一刻,他脸上突然绽放出标志性的痞笑:"既然大哥有命,那我也就不客气了!"他晃了晃诏书,"不过诸位将军都比我年长,经验丰富,以后有事咱们商量着来。"他眨眨眼,"你们可别欺负我年纪小,不然我就回去告状,说你们合伙欺负小孩!"
这番话引得众将哄堂大笑。李虎笑得最大声:"好你个杨忠!当年跟着汉王的时候还是个哭鼻子的小鬼,现在倒学会耍贫嘴了!"
慕容绍宗也忍俊不禁:"元帅放心,末将等必当尽心辅佐。"
看着众将的反应,杨忠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关内六州,强敌环伺,这位年轻的征北元帅将面临怎样的挑战?他握紧军令,望向北方连绵的群山,眼中燃起斗志的火焰。
裴英起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低声道:"元帅大人,这下可不能再挖鼻孔了,有损威严啊。"
杨忠瞪了他一眼,却忍不住笑出声来:"滚蛋!本帅爱挖就挖!"说着,故意又挖了挖鼻孔,惹得周围将士又是一阵大笑。
在这轻松的氛围中,杨忠的征北之路,正式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