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之事暂时告一段落,让我们把目光继续转回安州———
十月底的安州,连日的暴雨刚刚停歇,天空便迫不及待地撒下鹅毛大雪。寒风呼啸,卷着雪片在空中翻飞,将整个安州城外染成一片苍茫的白色世界。
"报——!高将军的玄甲精骑己至五里外!"
杨忠闻报,顾不得左肩箭伤未愈,一把掀开大帐门帘冲了出去。刺骨的寒风立刻灌入他的领口,冻得他一个激灵。他眯起眼睛望向远方,只见雪幕中隐约可见一队黑甲骑兵如钢铁洪流般向大营推进,为首一骑尤为醒目——那人身材魁梧,披着猩红大氅,胯下战马通体乌黑,正是他的结义二哥高昂。
"二哥!"杨忠不顾伤痛,大步迎上前去。
高昂远远看见杨忠的身影,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如离弦之箭般冲出队伍。他在杨忠面前勒住缰绳,战马前蹄高高扬起,溅起一片雪雾。
"三弟!"高昂翻身下马,一把抱住杨忠,力道之大几乎让杨忠喘不过气来。"听说你受伤了?让二哥看看!"
杨忠勉强挣脱高昂的熊抱,苦笑道:"不过是左肩中了一箭,小伤而己。"
高昂不由分说地掀开杨忠的衣领,当看到那包扎处渗出的血迹时,他铜铃般的眼睛顿时瞪得更大了。"哪个王八蛋干的?老子活剐了他!"
"羌胡的宿勤明德。”杨忠轻描淡写地说,但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那厮箭法确实了得。"
"宿勤明德?”高昂咬牙切齿地重复这个名字,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好,好得很!老子这就去把他脑袋拧下来当夜壶!"说着就要转身去牵马。
杨忠急忙拉住他:"二哥且慢!此事需从长计议。"
"计议个屁!"高昂怒道,"敢伤我兄弟,老子让他后悔生出来!"
这时,一个魁梧的身影从营帐中走出,正是军师刘亮。他拢着袖子,笑眯眯地说:"高将军息怒。杨元帅的仇自然要报,但眼下安州暴雪封城,羌胡大军龟缩城内避寒,强攻恐非上策。"
高昂瞪着刘亮:"那你说怎么办?难道让那狗贼逍遥快活?"
刘亮不慌不忙地捋了捋胡须:"在下有一计。羌胡欺我兵少,又以为杨元帅重伤不起,必轻敌冒进。我们可不断派小股轻骑骚扰,激其出城。一旦野战,便是我玄甲精骑与鹰扬卫的天下了。"
杨忠闻言,眼中精光一闪。他深知刘亮此计甚妙,但内心却隐隐担忧——二哥性格鲁莽,若在战场上被仇恨冲昏头脑,恐生变故。
"好计策!"高昂拍案叫绝,震得桌上茶杯跳了起来,"就这么办!看老子不把那羌胡打出屎来!"
杨忠看着二哥兴奋的样子,心中暗自叹息。他太了解这个结义兄弟了——战场上勇猛无双,但有时过于冲动。他斟酌着开口道:"二哥乃我大汉第一猛将,万矣丑奴那等小丑自然不在话下。不过..."
"不过什么?"高昂不满地皱眉。
"不过那羌王狡猾多端,二哥还需小心为上。"杨忠语气诚恳,眼中满是关切。
高昂听了前半句恭维,顿时眉开眼笑,拍着胸脯道:"三弟放心!上次那狗东西被我打得屁滚尿流,这次看二哥给你报仇雪恨!"他转向刘亮,"军师,事不宜迟,立刻安排人手去城下叫阵!"
刘亮拱手应是,转身去安排。杨忠望着刘亮的背影,心中稍安——有这位足智多谋的军师在,应该能牵制住高昂的冲动。
接下来的日子,汉军按照计划不断派出小股轻骑在安州城外游弋骚扰。裴英起、梁士彦、侯莫陈崇、刘桃枝等将领轮番上阵,在城下极尽辱骂之能事。
"万矣丑奴!缩头乌龟!有种出来与你裴爷爷大战三百回合!"裴英起骑在马上,挥舞长枪高声叫骂。
城墙上,羌胡士兵气得咬牙切齿,却碍于军令不敢出战。消息传到王府内,万矣丑奴正搂着美人在饮酒作乐,闻报勃然大怒,一把将金杯摔在地上。
"汉狗欺人太甚!"他怒吼道,脸上的刀疤因愤怒而扭曲,"宿勤明德!"
一员身材高大的羌将应声出列:"末将在。"
"你率五万精兵出城,给我打出我军的威风来!"万矣丑奴恶狠狠地说,"我要看到那些汉狗的人头!若不胜,你就不用回来了…"
宿勤明德单膝跪地领命,心中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见识过汉军的战斗力,尤其是那支鹰扬卫,绝非易与之辈。但王命难违,他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末将遵命。"
退出王帐后,宿勤明德仰头望向阴沉的天色。雪花落在他的脸上,冰冷刺骨。他想起前几日探子回报,说汉军来了援兵,领军的正是那个号称"今项羽"的高昂。
"此战凶险啊..."他喃喃自语,紧了紧身上的铠甲,大步走向军营点兵。
与此同时,汉军大营中,高昂正擦拭着他那把沉重的“诛邪”。槊刃在火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映照出他刚毅的面容。帐外风雪呼啸,但他的心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火热。
"宿勤明德……”他低声念叨着这个名字,眼中杀意凛然。但在这愤怒之下,却隐藏着一丝兴奋————毕竟上次他还没有杀尽兴,这帮羌狗就溜之大吉了。
帐帘被掀开,杨忠走了进来:"二哥,探马来报,羌胡有出城的迹象。"
高昂猛地站起身,“诛邪”在手中转了个漂亮的槊花:"终于来了!"
杨忠注意到二哥眼中闪烁的光芒,既欣慰又担忧。他轻声道:"二哥,此战关系重大,务必小心。"
高昂大笑:"三弟放心!明日就让你看看二哥如何为你报仇!"他拍拍杨忠的肩膀,"你伤未愈,就在营中静候佳音吧。"
杨忠摇头:"我虽不能上阵厮杀,但也要亲临前线观战。"
两人相视一笑,多年的兄弟情谊尽在不言中。帐外,雪下得更大了,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大战铺就一张洁白的战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