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娘的鞋跟碾过碎石。
萧承煜被按在泥里的手突然翻上来,扣住她的手腕。
韩飞的刀尖擦着他喉结往下,在锁骨处划开道血口。
昭娘的抄经本砸在刀刃上,纸页哗啦散了半本——父亲的血书飘出来,"吾女无辜"西个字沾了泥。
"找死!"韩飞挥刀要劈。
萧承煜突然翻身,用伤腹撞开刀刃。
血溅在昭娘脸上,腥甜的,像那年他偷偷塞给她的蜜饯。
周伯从后面扑上来,拽住韩飞的腿:"大人饶命!
这丫头疯了!"
"老狗!"韩飞踹开周伯,刀尖转向昭娘心口。
萧承煜的剑从靴底滑出,挑飞了刀。
他踉跄着站起来,血顺着指缝往下滴,滴在昭娘手背上:"跑。"
昭娘捡起血书塞进抄经本,拽着他的胳膊就跑。
周伯在后面喊:"东边林子!"
马蹄声追着他们的影子。
萧承煜的脚步越来越重,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
昭娘能感觉到他胳膊在抖,可他就是不肯慢下来,首到钻进密林深处,听见身后的火把光被树影割碎。
"那边!"有士兵喊。
昭娘急得眼眶发烫。
萧承煜突然拽着她往斜坡下滚,青苔蹭得脸生疼。
周伯跟着跳下来,压在他们身上——三个人蜷进半人高的灌木丛,听着脚步声从头顶掠过。
"搜仔细了!韩大人要活的!"
昭娘的指甲掐进萧承煜掌心。
他伤腹抵着她后腰,每喘一口气都像有碎针往她骨头里扎。
她摸出银簪,"昭"字被血泡得发肿,像要从金属里渗出来。
"别怕。"他声音轻得像片叶子,"我在。"
灌木丛外的脚步声渐远。
周伯先爬起来,拍掉身上的土:"往前两百步有个山洞,我小时候跟着老夫人采蘑菇见过。"
山洞窄得只能猫着腰进。
昭娘扶萧承煜坐下,借月光看见他左腹的伤——刀尖捅进去三寸,血肉翻卷着,还卡着半片碎布。
她手忙脚乱解自己的腰带,周伯递来火折子:"撕我衣襟,干净。"
"别浪费。"萧承煜按住她的手,"韩飞的人不会走远,得赶在天亮前出城。"
"出城?"周伯急了,"城门守军都是赵昀的人,你当是逛庙会?"
昭娘把腰带塞进萧承煜手里:"先止血。"她的声音在抖,"你要是死了,谁给先太子翻案?
谁给我爹洗冤?"
萧承煜顿了顿,松开手。
血浸透了布,又渗出来。
昭娘咬着牙系紧,抬头时撞进他的眼睛——那里头有团火,和那年冬夜炭盆里的火星一样,明明灭灭的。
洞外突然传来马嘶。
周伯扒着洞口往外看:"韩飞的人在林子外围扎营了,火把连成串,像条毒蛇。"
"他们等天亮。"萧承煜扯下一片衣襟,蘸着洞壁的水擦剑,"天亮搜山,我们藏不住。"
"那怎么办?"昭娘攥紧抄经本。
"等。"萧承煜把剑插在脚边,"等他们松懈。"
这一等就是半夜。
昭娘靠着洞壁打盹,迷迷糊糊听见萧承煜咳嗽,伸手去摸他额头——烫得吓人。
周伯摸出块硬饼,掰成三半:"填填肚子,有力气跑。"
昭娘咬了口饼,硌得腮帮子疼。
她偷偷把自己那半塞进萧承煜手里,他没拒绝,就着冷水咽下去,喉结动了动:"昭娘。"
"嗯?"
"若我死了——"
"不许说。"她捂住他的嘴。
他笑了,血沫沾在她指腹上:"把抄经本交给李大人,他知道赤焰印的事。"
洞外突然传来动静。
周伯猛地拽住昭娘的手腕,萧承煜的剑己经出鞘。
"周伯?是我,王五。"
是侯府的小仆役王五。
他猫着腰钻进来,脸上挂着血:"侯府被围了!
韩飞的人翻了西跨院,把您抄的经全烧了,还打了张妈妈——"
"张妈妈?"昭娘心一紧。
"我从狗洞爬出来的。"王五从怀里摸出张地图,"周伯,这是城防图,我偷的。
西水门后半夜换防,守军要去城隍庙吃斋,能混出去。"
萧承煜接过地图,借着火折子看:"西水门离这多远?"
"十里。"王五擦了把汗,"但得绕开韩飞的人——他们在林子北边设了卡子。"
周伯指了指地图:"走后山小道,穿鹰嘴崖,能抄近路。"
"行。"萧承煜把地图塞进昭娘手里,"昭娘拿好,你带路。"
"我?"
"你记路最清楚。"他扯了扯她的袖子,"当年你被罚去后山砍柴,走了上百回。"
昭娘鼻子一酸。
那年她被管事嬷嬷抽了二十鞭,是萧承煜偷偷给她送了伤药;她在雪地里摔了三回,是他在树杈上系了红绳做标记。
洞外突然传来脚步声。萧承煜的剑嗡鸣出鞘,挡在昭娘身前。
"是我,李大人。"
声音从洞外传来,带着喘气。
昭娘认出来,是前吏部侍郎李延之——父亲的旧部,当年给先太子递过军报的。
李大人猫腰钻进洞,脸上全是汗:"我刚得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