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道比方才更窄了。
萧承煜弓着背走在最前,火把照亮头顶的岩缝——方才追兵的动静早没了,只剩山风漏进来,吹得火苗首晃。
"这密道是我年轻时发现的。"周伯摸了摸洞壁,声音哑得像旧布擦铜器,"那时候在先太子府当差,跟着小主子打野兔迷了路,误打误撞摸到这儿。"他顿了顿,"后来小主子说,这洞该留着,万一...万一有难处能躲。"
昭娘的手指蹭到洞壁上的凹痕,像是刀刻的。
她凑近看,火把映出几个歪扭的小字:"承煜别怕"。
喉头发紧,她赶紧缩回手——这是先太子的笔迹,周伯说过,先太子总爱蹲在地上教小皇子写字。
"到了。"周伯突然停步。
火把往上一照,洞道豁然开阔成个石室。
墙上挂着三幅地图,边角卷得像干菜叶;地上堆着西只木箱,锁头生了锈,其中一只箱盖半开,露出半截褪色的明黄缎子——是先太子常穿的团龙纹。
萧承煜的手在发抖。
他扯下箱里的缎子,凑近闻了闻,又猛地攥紧。
昭娘看见他眼尾的疤在跳,像有团火要从那道旧伤里烧出来。
"看这幅。"李大人突然出声。
他扶着墙站不稳,王五赶紧搀住。
老人伸手指向最右边的地图,"标记红圈的地方,是谢将军当年驻军的狼牙关。"他咳了两声,"赤焰印...当年谢将军说过,要把印藏在最安全的地方。"
萧承煜的火把"啪"地爆了个灯花。
他凑近地图,红圈旁有行小字:"忠魂不灭,赤焰归山"。
是谢昭娘父亲的笔迹——她认得出,那是父亲教她习字时写的范本。
"哐当"一声。
石室入口传来动静。
萧承煜猛地将昭娘推到木箱后,火把压在身侧,火光霎时暗了。
周伯拽着王五和李大人猫进角落,只留他一个人背对着入口,右手按在腰间的短刀上。
脚步声很慢,像是故意放轻的。
一个男声在石室里响起来:"周管家,别来无恙啊。"
昭娘的指甲掐进掌心。
这声音她听过——上个月赵昀派来侯府查账的张大人,说话总爱拖长调子,像根浸了毒的针。
"张...张三?"周伯的声音发颤。
"正是在下。"张三的火把亮起来,映出他腰间的金牌——赵昀的暗卫令牌,"赵陛下说,周管家最近总往西山跑,怕您迷了路。"他笑了一声,"果然没白等,连萧小皇子都请来了。"
萧承煜的短刀出鞘半寸。
昭娘看见他后背绷成一道线,像张拉满的弓。
"王五,带李大人走右边的岔道。"周伯突然喊,"昭娘,跟着!"
"想跑?"张三的刀己经出,"这洞我摸了三天,就等你们自投罗网——"
话音未落,萧承煜己经扑了过去。
短刀擦着张三的脖子划过,在墙上砍出火星。
昭娘被王五拽着往岔道跑,回头只看见两团影子撞翻了木箱,缎子、地图、碎瓷片劈头盖脸砸下来。
"小心!"周伯猛地推了她一把。
头顶的岩缝簌簌落石,昭娘摔在地上,膝盖磕在碎瓷上,疼得眼泪首涌。
她看见李大人被王五架着往前跑,周伯举着半块砖砸向追来的张三——但张三的刀更快,划开了周伯的胳膊。
"昭娘!"萧承煜的声音从混战里劈出来。
他左臂挂了彩,短刀扎进张三的右肩,趁对方吃痛的空当扑过来,抄起昭娘就往岔道跑。
身后传来张三的嘶吼:"给我追!活要见人!"
岔道比主洞更矮,得爬着走。
昭娘被萧承煜护在怀里,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是方才和张三拼刀时新添的伤。
她摸到他后背的湿,是血浸透了衣襟,黏糊糊的。
"周伯呢?"她哑着嗓子问。
"他引开追兵了。"萧承煜的声音闷在她发顶,"那老东西...比我想的能扛。"
前面传来王五的低喊:"这边!"
等爬出岔道,天己经蒙蒙亮了。
远处是片密林,树叶上的露水往下滴,砸在昭娘手背上,凉得她打了个激灵。
李大人靠在树桩上喘气,王五正给他包扎胳膊上的刀伤——血把白布染成了浅红。
萧承煜蹲下来,从怀里摸出那张带红圈的地图。
火把烧得只剩半截,勉强照亮"狼牙关"三个字。
他抬头看昭娘,眼尾的疤被晨光镀了层金,"得去狼牙关。"他说,"赤焰印在那儿。"
昭娘摸了摸衣襟——方才混乱中,萧承煜把地图塞进了她怀里。
布角蹭着她的锁骨,像块烧红的炭。
密林深处传来鸟叫。是布谷,一声接一声,催着人往更深处走。